李博的話引發了‘股東’們的思考。對啊,爲什麼咱們不自己做香腸,非得要讓給別人做,把錢給別人賺了?爲什麼外國人給的錢多不賣,非得賣給國內這幾個省,這不是腦袋有病麼?
在場的人都是養豬或者種地出身,最高學歷也不過初高中,在劉一帶着他們發展起來之前,這些人養的豬種的糧都沒賣到過外省去。他們想不到太深的層面,看到哪兒有利益了,就想往哪兒奔。李博沒說這些話之前,沒人往這方面想。但李博這麼一提,他們立刻就琢磨了起來。
爲什麼劉一不做深加工?是不是他怕大家都去做深加工沒人給他養豬了?爲什麼他不把肉賣到外國去,是不是他悶聲大發財,偷摸自己賣呢?幾個人湊一塊兒一合計,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一個老頭站了起來,直接指着劉老大罵道:“劉老大,你們爺們咋能這麼做事兒呢,掙錢你們偷着掙,啥好事兒都你們家一家的,都是親戚裡道的,你們爺們可真幹得出。”
“三叔,您可別瞎尋思了,這麼多年我是啥樣人您還不知道麼。”劉老大趕緊解釋,說話的是他的表叔,也就是他這個輩分,纔敢直說這樣的話。
“大哥,這事兒你確實做得不地道,咱們可是親表兄弟,你咋也得帶着我啊。”
“喲,你算哪根蔥啊,我這還是親堂兄弟呢,不也沒帶着我麼。”
劉老大一張嘴說不過一百張嘴,怎麼都解釋不清了,這幫親戚就認準了老劉家吃獨食,非得要一個解釋。
李博嘴角勾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這正是他要的效果,但是他還不想擔責任,出來裝好人道:“各位叔伯,你們別衝我姑父。咱們都是親戚啊,不能沒證據瞎尋思啊。”
“你給我閉嘴,就你瞎說話!”李永福趕忙出聲斥責。
孃家親戚這邊兒出問題了,李永福第一個坐不住。姐姐和姐夫的脾氣好,差不多都能過得去,但是劉一的脾氣可誰也摸不準,要是把他惹急了,事兒可就鬧大了。
李永福可是知道的,別看劉一平時在家好像一點兒脾氣沒有似的,但那是和他爸媽,換別人可不是這樣。這小子的脾氣是屬驢的,當年親戚們鬧退股的時候,本來該給誰多少錢直接轉賬就行了,他愣是給的現金,一捆摞一捆的擺了好幾張桌子,真就差把錢摔臉上了。當年鬧事的主力就是孃家這邊親戚,劉一心裡不可能沒疙瘩,現在又鬧,讓他知道還得了?
李永福是好心,但是李博可不這麼想。他比劉一小兩歲,從小到大在劉一的光環壓制下長大,心裡一直憋着一股火,總想在哪方面能把劉一超過去。但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翻不過劉一這座山。小時候還能摸着個影兒,等到劉一事業發展起來了,他連影兒都摸不着了。親戚們聚一起聊天的時候他都躲着,生怕誰拿他和劉一比。再後來他想聽別人拿他和劉一比也聽不到了,因爲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覺得他和劉一已經沒有可比性了。
在國外留學了兩年,錢花了不少,啥也沒學明白。不過也不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留學了兩年,鍍了一層金,李博現在儼然一派精英風範,張嘴國際化,閉嘴經濟學,唬得他那個沒多少文化的爹一愣一愣的,放心地把家裡的養殖場交給他來管理。到底是書沒有白讀的,接了管理了幾個月,效益漲了不少,老頭也就完全放心了,從此不管不問,撒手放權了。
“老叔,剛纔姑父可說了,在場的都是親戚讓我隨便說,我這才說了幾句,怎麼就讓閉嘴了啊。我也是爲了咱們大傢伙好,誰不想多賺倆錢兒啊。難道看着送上門的錢不賺啊?”說着話李博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語調非常奇怪地說道:“難不成還真讓大傢伙猜着了,大表哥偷摸自己賣呢?”
“你混賬!趕緊給我滾犢子,等會我再找你算賬!”李永福看着臉色已經沉下來的劉老大,趕忙勸道:“姐夫你別跟孩子一般見識,我一會兒收拾他。”
劉老大僵硬地笑了一下,道:“我能和孩子一樣的麼,不過這事兒我還真得解釋一下,不能讓人家講究我們爺們。”
劉老大站了起來,剛想說話,忽然會議室裡響起了‘嗶’的一聲,緊接着窗簾自動拉上了,牆角的激光投影儀亮了起來,在劉老大身後的牆壁上投射出了一道影像。
“大傢伙聊得挺開心啊。”劉一笑眯眯的打招呼,但是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眼神裡的冷意。
會議室立刻安靜了下來,嚷嚷的最歡的幾個人立刻閉嘴,沒笑硬擠,訕訕地坐下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好了。
唯一站着的就是李博,他也想坐下,但是話是他挑起來的,如果這時候坐下了,肯定讓親戚們瞧不起,那可比殺了他都難受。沒辦法李博只能硬着頭皮面對劉一的目光,但是無論他怎麼給自己鼓勁兒,還是無法做到和劉一對視,就像土狗遇到了老虎一樣,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聽到劉一的聲音,劉老大安心地坐下了。但是李永福卻沒法安心,他看到夏天拿着紫砂壺進屋,立刻明白了,怪不得劉一那麼放心地撒手不管了,原來他在公司裡早安插好了眼線,大事小情他都掌握着呢。
“怎麼都不說話了啊?剛纔好像還挺激動的,聊什麼話題呢,說說,我也聽聽。”
沒人應聲,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李博。劉一好像這時候才發現李博的存在似的,驚訝道:“這位看着面生啊,誰家的?”
劉一和李博還真不怎麼熟悉,小時候李博總躲着他,後來親戚們一聚會劉一就是焦點,李博也靠不上來。
“他是你大舅家的,叫李博。”李永福趕忙介紹道。
劉一看着李永福,有點懵,李永福就是他大舅,這個難道是他的私生子?
“我父親是李永業。”李博沒想到劉一竟然對自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心裡怒火中燒,但是還不得不出聲解釋。
“哦,這個大舅。”劉一恍然,親戚突然多了總會有記不住時候,但是這一提他就想起來了,因爲這個大舅給他留得印象比較深。
當年劉一借錢養豬的時候,李永業沒借錢給他,後來他發展起來了,李永業把房子賣了非得入股,不答應就賴着不走。後來鬧退股的時候,他是主力軍之一,分錢的時候還多拿了三十萬。後來他自己單幹賠了,又上門來找李鳳霞借錢,連哭帶嚎好不悽慘。李風霞沒辦法只好拿錢給他東山再起,同時還有額外的二十萬,正是給他兒子也就是這個李博出國留學用的。
理順了親戚關係,劉一心裡有數了,道:“論起來咱們是表兄弟,怎麼着表弟啊,對錶哥的經營方式有點兒意見?”
“意見不敢,不過我是學經濟管理專業的,有一點兒自己的看法。”李博不卑不亢的說道。
劉一挑了挑眉,道:“我記得你兩年前纔去留學,這麼快畢業了?”
李博有些尷尬,道:“還沒有畢業,我休學了。”
“哦,休學了。”劉一忽然笑了,道:“表弟啊,當哥的不得不說你兩句了,話不中聽你可別生氣。”
李博趕忙道:“哥你說,我聽着。”
“你去國外留學兩年,沒畢業休學回來了。你說你連個畢業證都沒混着,憑什麼對我的經營方式說三道四?說句不好聽的,你覺得你有這個資格麼?”
李博的臉色瞬間白了,心裡倍覺屈辱,但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咱們再說說今天這件事兒,你們剛纔說什麼?誰能帶着賺錢就聽誰的,我今天還就較真一回了,我想問問各位,你們賺錢是誰帶着的?”
沒有人應聲,不少人臉上露出了慚愧的神色。
劉一冷笑了一聲,道:“鑫盛集團該怎麼經營,怎麼發展,這不是一個需要討論的話題。集團是我的,我自己做決定。我不需要誰跟我商量,因爲你們的意見對我來說毫無價值。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長輩,名義上你們都是股東,但是實際上你們只是掛靠在我鑫盛這塊牌子下的養殖企業而已。再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就算你們現在全部脫離了鑫盛集團,我也一點兒都不在乎。上次退股的時候,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在場,我是什麼脾氣,各位長輩也應該都瞭解。今天我把話挑明瞭,如果想留在鑫盛的,以後別那麼多事兒,該你想的想,不該你想的別惦記。如不想留在鑫盛的,一會兒去財務部覈算,我欠你的我給你,你欠我的你給我,咱們算清楚了兩清。”
話音落下,視頻結束,會議室裡的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劉一的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但是卻句句是實話。在場的人都是劉一的長輩,從來沒聽他用過這種態度說話。心裡都挺不舒服,但是卻沒人敢說什麼。劉一的驢勁兒他們都是領教過的,萬一惹急了他真的分錢散夥怎麼辦?再去單幹?已經試過一次了不行,誰還敢去試第二次,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