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靈鹿本來就處於狂暴的邊緣，只因吸收了蘇小蝶的精血，又被蘇小蝶以秘法壓制，才勉強沒有發作。
但即便如此，它眼中的暴虐之色依舊濃郁不散，身上氣息狂躁，彷彿隨時都可能爆發。
面對如此威脅的場面，樑言卻是不緊不慢，緩緩走向夢璃。
隨着他的靠近，那頭靈鹿先是後退了一步，似乎內心在掙扎，但緊接着眼中兇光一閃，之前的猶豫之色蕩然無存。
昂！
只聽一聲嘶吼，這頭靈鹿猛地躍起，頭頂兩根鹿角好似兩柄嗜血魔劍，狠狠刺向了樑言。
說來也是奇怪，這僅僅只是一頭靈獸，卻從它身上散發出狂暴的劍意！
周圍罡風呼嘯，猶如劍氣奔騰，將樑言的身形籠罩在其中。
“好一頭靈鹿！”
樑言暗讚了一聲，單手掐訣，施展出剛剛學會的“龍象指劍”，往對方的鹿角上狠戳了一記。
當！
半空中傳來金鐵交擊的聲音。
龍象指劍威力極大，雖然樑言只學得皮毛，但他本身就是劍靈之軀，因此發揮出來的威力至少也有洪阿三的一半。
但即便如此，那頭靈鹿的鹿角也沒有斷折，只是微微震盪了一下，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夢璃被這一指劍戳得有些頭暈，但它心中殺意鼎盛，晃了晃腦袋之後，再次尋找樑言的蹤跡。
可當它重新環顧四周的時候，卻發現樑言居然詭異的消失了……
失去了殺戮的目標，夢璃心中狂躁不已，身體連番抖動，向四周射出凌厲劍氣。
小小的洞穴石壁怎能抵擋？瞬間就被射得千瘡百孔。
就連蘇小蝶也被這劍氣所傷……
“夢璃……”
蘇小蝶雖然受傷，但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傷勢，依舊盯着半空中的靈鹿，口中喃喃囈語。
彷彿癡怔了一般……
就在此時，樑言的身影忽然在夢璃背後出現！
“吼！”
目標的再次出現，讓夢璃心中躁動，嗜血的氣息噴發出來，使得頭頂鹿角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
下一刻，它猛地轉身，兩根血紅“長劍”刺向了樑言的心臟。
但樑言卻是不閃不避，口中輕笑了一聲：
“抓住你了。”
下一刻，他伸出右手，五指張開，周圍狂風大作，隱約能聽見龍象齊鳴。
當！
半空中傳來一聲脆響！
蘇小蝶被這聲音驚醒過來，擡頭向上看去，只見夢璃和鹿玄機都停在半空之中，雙方都靜止不動。
再定睛一看，發現樑言的右手抓住了夢璃的鹿角！
他那五根修長的手指，就好似五柄利劍，居然硬生生架住了夢璃的血紅鹿角。
但即便如此，到底是血肉之軀，一絲鮮血從他的掌心滲出，順着手臂緩緩流淌而下……
“住手，夢璃！”
蘇小蝶終於清醒過來，起身衝靈鹿大喊道。
但夢璃此時已經喪失了理智，根本不聽她的呼喚，依舊奮起神力，想要把樑言的手掌齊腕斬斷。
蘇小蝶心中焦急，又轉向樑言，叫道：“鹿玄機你瘋了，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它傷到的，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趕緊走吧，算我求你了！”
“呵呵。”
樑言輕笑了一聲，淡淡道：“這頭靈鹿已經入魔，書院知道以後肯定會將其斬殺，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那又如何……”
蘇小蝶神色悽然道：“你不知道這頭靈鹿對我的意義，能夠陪伴它一天就是一天，如果有天書院要斬殺它，我會帶它一起逃走。”
“有意思！”
樑言依舊抓住鹿角不放，瞥了她一眼，笑道：“在下能有幸聽一聽，這頭靈鹿對你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嗎？”
“她……”蘇小蝶沉默了片刻，神色悽然道：“她是我妹妹……”
“哦？”
樑言的臉上露出了意外之色，沒有說話，但用眼神示意對方往下說。
蘇小蝶緩緩道：“我有一個孿生妹妹，名叫蘇夢璃。五百年前，上一屆虛境論道，我和她作爲劍隱一脈的佼佼者同時被選中。但我們的運氣實在太差，在禍世虛境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後來是蘇夢璃犧牲了自己，才幫我逃脫出來……”
“她只剩下一縷真靈，還被天虛污染，無法輪迴轉世。我只能把這縷真靈附着在靈鹿的身上，並且也取名爲‘夢璃’……書院之人都以爲我是太思念妹妹了，所以取這個名字用來紀念。殊不知，這頭靈鹿就是蘇夢璃本身！”
樑言聽後，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
片刻後，他點了點頭道：“怪不得……原來這頭靈鹿身上有你妹妹的一縷真靈，但她的意識早就消失，所以連你也不認得？”
“不！只要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總有一天她還會想起我的！”蘇小蝶臉色堅定道。
“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樑言淡淡道：“她現在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就算這次能勉強壓制住她的暴動，最多再有個幾年，她就會完全陷入到殺戮的慾望中了。”
“不，你騙我……”蘇小蝶神色悽然，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自語。
“蘇小蝶！”樑言打斷了她，猛喝一聲：“你還要再自欺欺人麼？”
這個聲音猶如悶雷，驚醒了還抱有幻想的蘇小蝶。
她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不知不覺間，雙膝一軟，居然跪倒在地上。
面對此景，樑言也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蘇小蝶如此高傲的一個女子，居然主動跪在自己面前……
“鹿玄機，我求求你，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我知道你絕對不是普通人，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書院裡的任何人都不會幫我，我更不敢開口……只有你！只有你能幫我！”
樑言看她這副樣子，和白日裡那個傲慢的劍修判若兩人，不由得嘆了口氣道：“你真的想要救她？”
蘇小蝶猛地點頭：“只要能讓蘇夢璃活下來，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好，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聽我的。”樑言沉聲道。
“你，你……想做什麼？”蘇小蝶臉色羞紅道。
“放心，我不會做有害藏劍書院的事情，在虛境論道中也會爲儒盟出力，但相應的，我也要拿到我應得的報酬！”
樑言說到這裡，又補充了一句：“另外，我對你也沒什麼興趣。”
蘇小蝶聽後，臉色更紅了。
她看起來有些羞憤，但還是低下了頭，輕聲道：“我……我答應你，只要能救我的妹妹，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滿足。”
“好，記住你的回答。”
樑言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體內法力流轉，一股青色波濤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通過手臂傳遞到了夢璃的鹿角上。
這青色波濤散發出濃郁的木屬性靈氣，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全都注入到夢璃的體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夢璃眼中的暴虐之色漸漸消失，血紅色的鹿角也恢復了正常。
蘇小蝶一直在觀察整個過程。
看到這裡，她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了喜出望外之色。
“真的可以！你真的有辦法！”
話音未落，那夢璃已經清醒了過來，把鹿角從樑言的手中緩緩抽出，隨後落在地上，輕聲嘶鳴。
“哈哈！夢璃，你沒事了夢璃，太好了，你沒事了……”
蘇小蝶緊緊抱着夢璃的脖子，喃喃囈語，彷彿做夢一般，生怕自己不小心夢醒了……
樑言的臉色卻是有些難看。
此時此刻，他體內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四散奔騰，試圖影響自己的心智。
還好，他的元神之力遠超常人，再加上木靈之軀，天生就有凝神靜氣的效果，因此沒有被這股力量影響。
但這股邪惡的力量一時半會還無法鎮壓，只能通過每天打坐運功來將其逼出體外，按照樑言的估計，至少需要小半年的時間……
“這天虛之力，果然不同一般！”
樑言在心中暗忖了一聲，對於禍世虛境中的危險又有一個全新的認識。
他定了定神，目光看向了遠處的蘇小蝶。
“還記得你剛纔的承諾嗎？”樑言問道。
蘇小蝶回過神來，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記得，我不會違反承諾的。”
“好。”
樑言露出滿意之色，緩緩道：“夢璃體內的天虛煞氣太多，我每次只能化解一部分。從今天開始，每隔半年我都會爲她祛除一次煞氣，直到天虛煞氣完全被淨化爲止。不過，這也不是必須的，關鍵還得看你的表現。”
蘇小蝶聽後，站起身來，向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以後的日子，有勞道友了。”
“你不用道謝，我們只是交易而已，今天你我互換秘密，爲了保險起見，我得在你身上下個禁制。”
“好。”
蘇小蝶沒有拒絕，站在原地閉上了雙眼，任他施爲。
樑言很快就在她體內種下了自己的禁制。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之前說過，鹿某此行只爲求學，並不會危害藏劍書院，對於虛境論道也會全力以赴。”樑言又安撫道。
“我已經聽你的了，無論你做什麼都會幫你的……”蘇小蝶低着頭，輕聲道。
“對了，虛境論道有那麼危險嗎？”
樑言回味對方剛纔說的話，不由得奇道：“你也是亞聖境的劍修，居然還會身陷險境，甚至連妹妹都犧牲在裡面？”
蘇小蝶想起了過往的回憶，不由得露出痛苦之色。
半晌之後，她才緩緩道：“禍世虛境的大部分情況我們都能應對，但那次我們誤入了一片從未探索過的區域，裡面有詭異的法則限制，又恰逢虛潮爆發……諸多不利的因素加在一起，最終讓我妹妹香消玉殞……”
“其實你也不用太自責，”
樑言嘆了口氣，溫和道：“夢璃拼了自己的性命讓你逃脫出來，絕對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
蘇小蝶聽後，眼中露出意外之色。
她重新審視了樑言一遍，忽然展顏笑道：“你這個人，好像也不是太壞……你叫鹿玄機，難道你也是鹿麼？”
“或許吧。”樑言微微一笑，臉色不置可否。
他這具分身，可以說是乙木之精！
太虛葫本身就是木屬性的天材地寶，之後相繼吞噬了太虛神樹，幽篁神木，再加上諸多洞天法寶，才凝結出現在的劍靈之軀，其天生就可以和木屬性的靈物溝通。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才能瞭解夢璃體內的異變，並且將天虛煞氣從對方體內引導入自己體內。
天虛煞氣固然兇險，但樑言很有分寸，每次只會導出一點，絕不會影響自身的狀態。
而等到這部分煞氣完全化解之後，他纔會進行下一次淨化。
“好了，此間之事已了，把這裡收拾一下，免得引人懷疑。”
樑言說完，便帶着夢璃離開了山洞。
蘇小蝶在裡面掐訣施法，很快就把所有痕跡都抹除，隨後走出山洞，又轉身打出一道法訣。
轟隆隆！
隨着數聲悶響，這座臨時開闢的山洞被徹底抹平。
“對了，你爲什麼要來悟道林？”樑言看着已經變成廢墟的山洞問道。
“因爲悟道竹有凝神靜氣的作用，每當夢璃發作的時候我都會把她帶到這裡來，可以略微減輕一點她的痛苦……本來越靠近悟道竹的地方效果越好，但我實在不敢去悟道林中心，怕被人撞見，所以就選擇了這個偏僻的地方。”蘇小蝶如實回答道。
“原來如此。”
樑言點了點頭，隨後笑道：“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來了，我已經抽出了她體內的一部分天虛煞氣，今後發作的週期會延長數倍，只要你能盡心幫我，我保證將剩餘的天虛煞氣淨化掉。”
“嗯！”
蘇小蝶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意外發現，樑言並不難相處，甚至再仔細一看，連相貌都順眼了許多。
“挺好看的一個人啊！剛開始的時候我怎麼就看不順眼呢？”她在心中暗笑了一聲。
“我們走吧。”樑言轉身而行。
蘇小蝶立刻跟了上去：“鹿玄機！你要我幫你做什麼呢？”
“我對‘慧劍六式’很感興趣，最好能在十年之內學全六式。”
“嘖嘖，你的野心不小啊！我練了一輩子的‘劍隱’都還沒練到極致呢，你還想學全六式？唉，沒辦法，看來我要多多費心了……”
……
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樹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