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卷 夔龍鎖綺鳳 醉臥君懷笑 253
結局卷夔龍鎖綺鳳醉臥君懷笑253
他把她放到塌上,宮人進殿,奉上乾淨的袍裳,纔要替他們擦拭身上的污漬時,他卻摒退所有人,神色淡漠地替她脫下衣裳,換上棉衣前,仔細看了下她身上是否有被弄傷的痕跡。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新添的灼傷,他把乾淨的中衣和棉巾遞予她,旋即站起,走出殿外。
她將棉衣攏起,知道,今晚走馬燈炸開一事,必有蹊蹺,作爲帝王,他是不能不過問的。
畢竟,這些走馬燈是夜國曆年都會送的。
夜國的燈做的是最好的,而出於禮尚往來,巽國會回贈特產的焰火。
但,她不知道,如今,巽、夜兩國的關係,已是十分緊張得微妙。
源於慕湮被焚於暮方庵,這一事,她也是並不知道的。
她慢慢用錦巾擦拭臉上的污漬,由於尚在坐月子中,她並不能沐浴,可,素來有着潔癖的她,卻並不介意這些,只是,望着他離殿的身影,笑意,從脣角,一直蔓延到眸底……今晚,隨走馬燈一起來的,有一道夜國的函文,卻並沒有一併送到行宮。
這一點,是軒轅聿出得正殿之後,侍中急急求見於書房時,才知道的。
今晚,三省的長官,除了尚書令外,侍中和中書令,卻是都到齊的,也在方纔的觀燈時,經歷了驚險的一幕。
“皇上,臣聽聞走馬燈一事出了紕漏,特來請罪。”
“西侍中何罪之有?”軒轅聿眉間一揚,只把染了黑漬的龍袍袖擺輕輕拂去那些許德黑漬。
“罪臣在沒有及時知曉的事,稟於皇上。”
“有何事,是侍中知曉,朕卻失察的呢??”
西侍中自是聽得出這看似平淡的話語後面的味道。
身爲侍中,他知曉一些事,帝君卻是不知的,若不是他暗線太多,就是變相的說帝君昏庸了。
“皇上,您遠在行宮,檀尋有些事,自是無人敢說,怕的,也只爲了,若引起誤解,倒反讓前朝失和。”
“西侍中,既然決定與朕說這事,真希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是。皇上自除夕啓駕行宮以來,朝裡,明裡看似太平,因着夜國鳳夫人省親一事,終是起了波折。皇上將此事應夜國使節要求,交予夜國使節徹查。但,卻讓慕尚書令認爲處置定是有失公允的。”
“有失公允?慕尚書令有此等想法,倒是寧願說與西侍中知曉,也不願稟予朕?”
“皇上,此事,慕尚書於前朝,自除夕以來,一直頗有微辭,這點,大部分同朝官員,都是曉得的。但,有些事,一如臣之前所說的,無人敢說,只今日,臣在無法做到緘默。”
“爲何是今日呢?”
“看上去不是,但,究竟是怎樣,誰有知道呢?”軒轅聿墨黑的眸子睨了一眼西侍中,西侍中的臉上,也有着彼時走馬燈炸燬時留下的黑漬印。
那九盞燈炸燬時,威力不算很大,由於懸於甬道旁,有火星子濺出,因着缺少易燃的東西,亦是沒有被風勢助長,滅的很快,對於遊燈的宮妃、重臣也並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傷,只是皆嚇到罷了。
當時,他心裡只記掛着夕顏,沒有多說一句話,就徑直奔偏殿而去,這樣的失態,無疑,更讓西侍中瞧出了苗頭,知道,他對今晚之事必是計較的。
“臣斗膽,有句話,不得不說。”
“朕恕你無罪,但說無妨。”
他知道,西侍中要的是這句話,畢竟,爲臣者妄言,不啻是罪。
“這十盞走馬燈,按着慣例,都是歷年來,我朝於夜國元宵節民俗往來之物,再如何,都不該會有差錯纔是。”西侍中有所指地道,“但,這些物什,也按着慣例,並非是直接從使節手裡送至行宮的,當中,還經了戶部。”
戶部,爲尚書省管轄,聯繫之前西侍中口裡慕尚書令的言行,卻是令人生疑的。
“臣還聽聞,使節隨這些物什,送來的還有一封夜國國主的函文,但,尚書省並未將這份函文一併呈予皇上。”
“是麼?”軒轅聿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的動容,縱然,任何人聽了這些話語,能聯想到的,之事慕尚書令的意圖不軌,“尚書省會對朕需批閱的摺子進行先行審覈,許是,明日隨摺子一併送來也未可知。況且,夜國函文一事,門下省,又是怎會知道的呢?”
“因爲,那封函文,以夜國國主的九龍印作爲騎縫章。”
一般兩國函文往來,若加蓋這種騎縫章,則意指,親呈國主,朝中各部都是無權扣審的。
軒轅聿心裡清楚,這道函文,該是百里南接到梨雪稱的慕湮罹難前囑咐於她,尚有不測,才需呈交國主百里南的信函後,百里南做出的回函。
這道回函,莫非,是慕尚書令所不容,亦或是,暗裡,誰不容的呢?
他從十歲那年開始,就對陰謀的味道特別敏感。
今日,他除了更深地嗅到這種味道外,再無其他。
不過,也好。
現在,他需要前朝這些所謂的陰謀。
這樣,對他,同是種成全。
“西侍中果真是朕的肱骨之臣啊,當年,朕初登大典,亦是依賴西侍中的襄助。”軒轅聿說出這句話,起身,走進西侍中,將他從躬身的狀態拉起,道,“只是,朕是在是愧對西侍中的託付。”
西侍中自是知道皇上這句話裡德意思,一時間語音裡暗含了澀意:
“皇上,是先皇后福薄,置於姝美人,實是臣教女無方吶。”
提及這兩名女兒時,西侍中有些許的唏噓,更多的,還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晦暗。
當然,這些許的表情,軒轅聿是不會錯過的。
“西侍中,照你的意思,莫非慕尚書令,真的另有計較也未可知,而這計較,加於今晚之事,臣擔心,恐危及兩國百年的修好,是以,才冒這大不韙覲言於皇上。”
“西侍中的忠心可表日月,此事,朕明白了。”軒轅聿略一沉吟,喚道:“小李子,傳朕口諭,召慕尚書令即刻前往行宮見駕。”
一語出時,西侍中微躬的身子,略略鬆了口氣。
“先退下吧。”軒轅聿吩咐道。
和夜國的關係,因着接踵而來的這些事,終是岌岌可危。
這,不是他要的。
但,或許,是百里南一直等的。
窗外,冷月如鉤。
這鉤冷月裡,他緩緩行至天曌偏殿。
殿內,夕顏卻是沒有睡着,她倚在塌欄上,底下螓首,輕輕吹着,她瑩白的足尖,他這才瞧到,她的足尖,顯是被剛纔四濺的火星子燙了一串秘密的紅色小泡。
因着他沒有讓人通傳,知道他走到近前時,她方回眸望向他。
這一望,她沒有縮回足去,照着以前,她會羞澀的縮回蓮足。
但,現在,她不會。
她凝着他,帶着驚喜:
“皇上,您來了。”
軒轅聿望着眼前的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她,真的失去記憶了嗎?
這些天來,他既希望她能失去記憶,同時,又不希望,她真的,就這麼失去了所有他和她過往點滴的記憶。
“爲什麼希望朕來?”
“很簡單啊,我是您的妃子,既然我是您的妃子,自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能留意到我啊。”
他把足尖小心翼翼地放到錦褥上,髮絲因這一放,有幾縷垂拂於她的臉畔,恰好掩去眸底的言不由衷。
她知道,他這句話有着試探的意味,所以,僅能這麼說。
“你對失去的那部分記憶,一點都不在乎?”
這句話,刺進她的耳力,她卻揚起臉,笑着望向他:
“我在乎有用麼?失去的東西,真的,會因爲我一點點的在乎就能回來嗎?”
她是笑着,心裡的滋味,卻是和笑無關。
“所以,我不會再勉強自己去想起來,因爲,想不想起來都只是過去的事了,自入了宮開始,未來要走的路,都只在皇上您的手裡。”
沉重的心情,輕鬆地話語,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都是能如此的和諧說出來。
“告訴朕,你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他若有所思的問出這句話,語音雖仍是淡漠的,但,終不再有拒人千里的冰冷。
“希望皇上,今晚,能陪我,因爲,是元宵節。”她望向他,說出這句話,“好麼?”
他的生命,再怎樣,她能得到的一夜,或許,都是屈指可數。
或許,他問出這句話,還有別樣的意味,只是,永久的猜測,永久的試探。
就如那場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