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記事起,後面就有條小尾巴,那個比他小一歲,瘦瘦小小一點都沒有同齡小孩那種肉肉感覺但是眼睛大大的小女孩,總是乖巧的跟在他後面軟軟糯糯的喊他劉珺哥哥,老媽也總是讓他照顧妹妹不可以欺負妹妹,他覺得這個小女孩乾乾淨淨的也不煩人就耐着性子讓他跟着。
那時,他老爸在部隊,一年也沒回幾次家,院子裡的孩子總是笑他沒爸爸疼,沒爸爸愛,還故意在他面前炫耀爸爸對他們多好,所以他總是和他們打架,只有這個小尾巴不但不笑他還說把爸爸分給他。她爸爸教他背詩寫字她都會拉上他,雖然她爸爸長得很嚴肅,院子裡的孩子都怕,但是教他們的時候卻是很有耐心,聽到她詩背得好會笑得眉眼彎彎,和她笑起來的時候一樣,雖然他那時坐不住,也總是轉身就忘了那些東西,但是看着她用軟軟糯糯的聲音背詩,用小小的手抓筆寫字,心裡也莫名的安靜,那是他難得安靜的時候,只有在她身邊……
後來,他老爸回來了,他的小尾巴卻丟了。那個時候,相機沒有普及,要照相必須去照相館,所以他連妹妹的照片都沒有,只有一本他搬家的時候她送的《少兒學唐詩》。那時,他不知道爲什麼在老爸回來的開心裡有點難過的味道。一直到後來打架的時候沒有了那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在旁邊哭着說不要打我哥哥,打完架後沒有了那隻小手用亂七八糟的草藥給他止血,嘴呼呼的邊吹邊說哥哥不疼,老媽打他的時候沒有她在一旁哭着解釋不是哥哥的錯時,才明白了爲什麼難過……但是,孩子的忘性大,這種難過也沒有維持多久。
剛開始市裡的孩子看不起他是小鎮來的,嘲笑他,沒有她在身邊,沒有顧忌的他打起架來比以前還要狠。老爸剛調回來,工作忙沒空理他,老媽新的工作也不輕鬆,沒人管着,那些叛逆因子就這麼無限的發酵。打架,是家常便飯,學習,那是根本不會碰的東西,於是,意料之內的被留級了,那時莫名的想到,那這樣就是和妹妹一個年級了,他和妹妹讀書都早,比同屆的孩子都小一點,也不知到那個愛哭的小尾巴在學校會不會被欺負。
慢慢的他融進了新生活,有了新的朋友,慢慢的他也忘了那條小尾巴,只是偶爾會夢到那雙大大的眼睛還有那個軟軟糯糯的聲音。所以,老媽跟他說妹妹會和他上一個初中,讓妹妹住到家裡來時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那雙大大的眼睛就從記憶深處翻騰上來,清晰無比。
那雙大眼睛其實並不完全的純淨,眼底偶爾會翻涌着狡黠的陰影,她長得那樣的乖巧,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很乖很乖的孩子,她說的話大家都會相信。但是,從小他就沒少替她背黑鍋,有時候他也會覺得委屈,可是每次看到那雙大眼睛裡一圈圈就要掉下來的眼淚,他什麼辯駁都說不出來,反正他這麼皮,多這一條罪不多,少一條也不少。後來的後來,童焱第一次聽到“腹黑”一詞,拍案而起,對他喊我終於找到了形容你家雨霏妹妹的詞了,他想也沒想就反駁了一句你家蘇譽纔是腹黑的大狐狸,但是想起那雙盈盈的大眼睛裡流轉的狡黠,其實好像確實有點…然後無視某隻抓狂的大喊那尾大狐狸不是我家的!!!
那天,他跟着老媽去接阿姨和妹妹,太陽很大很大,明晃晃的刺眼,那個小尾巴穿着粉嫩粉嫩的衣服從阿姨後面鑽出來,甜甜的喊他:“劉珺哥哥~”聲音還是那樣軟軟糯糯,大大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就像一股冰涼的清泉拂去夏日的燥熱。
三年不見,她還是那樣瘦小,明明女生應該比男生早熟早早的躥個子,就像黃靜靜,比他高了半個頭,可是她還是像離開時那樣瘦瘦小小,比他還矮了一個頭,不過頭髮倒是留長了,兩個馬尾高高的紮在頭上,彎彎的垂到了肩膀,還是像個八九歲的小p孩,讓他有種他們不曾分開三年的錯覺。
那時,他覺得他們的重逢就像黃靜靜所說的那個什麼所謂的上帝的安排,他終於對他的墮落忍無可忍,把那個能讓他安靜的因素還回給他,很多年很多年以後,他才明白,不是上帝,而是她的執着努力,或者說她就是他的上帝。
辦好一切手續,送走了阿姨,老媽也被一個電話call走了,她在老媽準備的房間安安靜靜的整理東西,她的房間在我的旁邊,都是三樓,陽臺是連通的,落地玻璃的門開着一邊,風捲着熱浪吹進來,把老媽特地換的粉藍色印花窗簾吹得簌簌的響,她低着頭整理,雖然有點笨拙但是卻是有條不紊。
他看得有點發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的小尾巴回來了呢。對於尾巴這種說法,後來,蘇譽曾笑言“雨霏妹妹這條尾巴對你就像七龍珠裡孫悟空的尾巴,可以說是弱點,但是,鍛鍊好之後卻是很強的武器,而很明顯,不用你刻意的鍛鍊,這條尾巴本身就很強!”
“劉珺哥哥,幫我把箱子放在上面好不?”她軟糯的聲音把他拉了回來。
放好箱子轉過身,那個小尾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很正式的伸出右手,眉眼彎彎甜甜的說:“劉珺哥哥,以後我們又是鄰居了,請多多關照!”
他愣了一下,用手撓撓頭,最後還是握住她的右手,說了聲:“嗯…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然後,兩個人都噗的笑了出來,那些被時空拉扯出來的隔閡像陽光裡飄飛的浮塵,消散開去,樑雨霏想他們又是“同居”的青梅竹馬了。當然,那時她已經能正確理解那兩句詩的意思,但是,這樣又何嘗不是一種解釋呢,三年來很多東西都變了,爸爸不再是坐在辦公室看報紙的悠閒主任,她不再是爸爸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媽媽不再是整天在外忙但是回到家依然溫柔寵溺她的模樣……生活用它的強勢把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但是,幸好,她的竹馬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他們沒有不變,只是獨獨在對方面前保留了最初的模樣……
歲月將我們變得面目全非,或美好,或不堪,但那最初的模樣卻在不經意間爲那一個人鎖進心底,等着那個持着鑰匙的人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