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出租房裡,狹窄……顯得有些昏暗……英倩一個人坐在窗前,眼神空落地望着遠方,不知在想什麼。
我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葉羽璃,不敢去打擾她。
我怕她會突然間從我面前消失,那麼脆弱的她,像是一道絕美卻黯然神傷的風景……柔長的棕色髮絲貼在背上,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吹着她額前的瀏海……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許,在經歷那麼多傷害後,也許……她真的麻木了,絕望了……
房間裡昏暗的光線就像是濃烈的憂傷和孤寂包圍着她……
我的心很疼,一路走來,我眼睜睜看着命運對她的殘忍,可是卻無能爲力。
“英倩。”我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在房間裡響起。
她愣了一下,像是難以置信般地轉過頭來看着我,聲音淡漠:“你們怎麼來了?”
她說完,又把視線移回到窗外,好像並不在意我的回答,也沒有要招待我們的意思。
“你……吃過飯了嗎?”我一開口,我不知道要問什麼,只好胡亂找些話來糊弄我自己。
現在我能說什麼呢?
她沉默了片刻,依然淡漠:“你們走吧!這裡……容納不下你們這樣的大人物!”她的話語裡聽不出任何感情……有些不屑,又有些自卑,有些不甘心……更多的又像是迷茫……
“你……萬藤楓他……讓我來看看你!”我的舌頭有些僵硬,話也說不清楚了。
“哼!”她冷哼一聲,苦笑道:“讓他忘了我吧!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只是這麼久……我一直傻傻地相信……我還能得到幸福,卻忘了提醒自己,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幸福只能瞻仰!我根本不配得到。”
我能感到她心裡的絕望和痛苦,那種無助的感覺……眼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落在地上,打溼若有若無的塵土。卻在我的心裡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傷痕……英倩啊英倩,要怎麼樣,命運纔不會對你那麼殘忍……
我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握緊她的手,想要給她一點力量和希望:“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無論怎麼樣,你都不能放棄!就算是命運,也沒有辦法阻止別人幸福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聲音有些乾啞,我知道,自己心虛了……我是在騙她呢,還是騙我自己?我不知道……
“幸福?”英倩不以爲然地看着我,眼淚順着她白皙無暇的臉龐滑落:“那你告訴我,我的幸福在哪裡?所有人都說我不配喜歡萬藤楓,我不是你尹憶婷,有那麼多支持你的力量……有那麼多愛你的人!我的世界裡,看不到一點幸福一點光,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你要我……怎麼……幸福?”
聽着她哽咽的聲音,我更加痛苦。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我和她此起彼伏抽泣的聲音。
天空慢慢被黑色的幕布籠罩,天上閃亮的星星完全感受不到人間的悲傷。
過了許久,英倩突然站起身,把我和葉羽璃推出了門:“你們不要再來找我,再也不要來找我!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不需要……”
“英倩……”我無奈地看着她。
她站在門口,呆滯地望着我,眼睛望着沉默的天空,囈語般的聲音響起:“這就是我的命,你用不着爲我可憐。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跟過去有關的事,以後……我的路……自己來走!不管怎麼樣,我都自己走!”
她的聲音,雖然顯得如此微弱無力,卻字字透露着堅定。
葉羽璃伸手,握住我已經因爲冰涼而麻木的手,想給我一點溫暖。
英倩的目光慢慢落到我的身上,卻在下一秒……變得異常複雜……
我轉身,看到夜空下一直沉默着的萬藤楓白色的身影,就像降臨人間的天使。
我情願相信……他!能帶給憂傷的英倩一點希望。我情願相信……他!會是英倩此時此刻那最卑微的希望……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很久,他們直視着對方,沒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又或許是彼此心照不宣。站在中間的我和葉羽璃完全沒有成爲他們的阻礙。
萬藤楓過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走到英倩面前,此刻,我才留意到他手裡還多了一個旅行包。
他凝視着英倩,許久,開口說:“從現在起,我再也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萬藤楓,現在的我,只是等着你收留的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你收留我吧!”
難道萬藤楓……他……也離家出走了?
看着他現在的樣子,我突然想起我跟葉羽璃在那個深夜共同離家的舉動。那些我們都走過的路,彼此心照不宣。
爲了愛,不顧一切,我願意……
我站在窗前,看着院子裡夜空下的景色,心裡無比心酸。
“怎麼了?還不睡?很晚了。”葉羽璃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低頭,抹去眼淚,沒有說話。
他走到我身邊,緘默了片刻,輕聲說:“很多事情,我們都沒有辦法改變,不要再想了好嗎?看着你這樣,我會難過。我情願看着以前那個成天沒心沒肺的你,也不要看着現在爲了所有人難過的你。”
“可是他們……可是英倩……她那麼可憐……”一想到英倩,我的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落。
“好了憶婷,你不要想這麼多,我當然知道你很難過,可是這個世界上,讓我們難過心痛的事很多很多,你這樣子……”說到這裡,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糟,至少,她看到了萬藤楓對她的真心不是嗎?”葉羽璃有些不悅地看着我,從早上開始,我好像就把自己浸在眼淚裡。我知道,他在心疼,只是都不說而已。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點頭。
他溫柔地說:“很晚了,快去睡覺了。”
我看着他嚴肅的琥珀色眼眸裡迷人的光,乖乖回到了牀上,他替我蓋好被子,走出房間,關上了門……然後,我的視線被淹沒進深深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