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這麼笨的嗎?”
一間空蕩蕩的牢房裡頭,楚若離雙手被鐵鏈鎖着,苦笑的自語。
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楚若離曲腿坐在地上,將頭靠着膝蓋,慢慢的吐出一口氣。
有點冷、還很渴……這麼想着,楚若離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單手遮臉,掩去了臉上的疲憊茫然。
現在應該是晚上吧?第二個,還是第三個?抿抿脣,卻扯痛了嘴脣上裂開的血口。擡起頭,楚若離靠在牆壁上,看着從狹小窗戶透進來的一點微光。
體內的能量封得很徹底,東西也都被搜走了……瞥了一眼被層層黝黑鎖鏈覆蓋的手腕,不知怎麼的,楚若離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被鐵鏈傷的那一次。
意外的,在那次的事情裡,給楚若離印象最深的,倒不是那時的痛楚和墨曦的態度,而是呆在曜曄那裡的那幾天。
而眼下……動了動手腕,在耳朵聽到一陣鐵鏈移動的當啷聲後,楚若離有些自嘲的說:
“……差別還真是大。”
其實,在當初答應他的時候,有些事就可以遇見了吧……有一下沒一下的動着手腕,楚若離聽着沉悶的響聲,有些模糊的想着。
只是……
三天前 幽冥界
在墨曦離開後,因爲不知道具體方位,所以打算在着先走出森林再說的楚若離,遇見了一個人。
一個熟人。
“青藍?”低呼了一聲,楚若離有些驚訝。
雖然只是過了一個晚上,但他卻覺得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對方了——或者,是因爲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事情太多了?
一時之間,楚若離不知道自己要拿什麼態度面對對方——和他關係最親密的那個人,在告訴對方和他的關係同他一樣親密後,又緊接着告訴他要遠離對方,然後再匆匆離開,讓他什麼都來不及說也來不及問……
這種情況……儘管心裡有很多東西想說但磨蹭到最後,楚若離卻只是說出了一句乾巴巴的話:
“你……好嗎?”
“跟我走,我會告訴你想你想知道的事。”沒有回答楚若離的問題,青藍只是平淡的說着自己的話——一如他的風格。
真要說的話,何必要非要跟他走?何況,就在剛剛,墨曦纔對他說了那些話。沉默着,楚若離想。但很快,另一種無關乎理智、只是一種隱約的期盼的感覺就讓他開口:
“好。”
於是……
於是,一手鐵鏈,一間牢房。
這麼想着,楚若離舔了舔嘴脣,嚐出了一嘴苦澀。
“喀!”就在楚若離思考的時候,鎖頭錯開的聲音突然響起。反射性的擡頭,楚若離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人。
依舊是熟悉的人,依舊是熟悉的臉。
依舊是,平淡冷漠的表情。
“……青藍。”這麼說着,楚若離下意識的想伸手抓抓頭髮,但剛一擡手,他就感覺到了手腕上的沉重——沉重到幾乎擡不起來。
抿抿脣,他放下手,看着青藍和後面一個跟着進來、好奇的看着他的男人,問:
“現在可以說了嗎?”
微微皺眉,似有些不能理解楚若離的態度,青藍開口:“你就只想到這個?——你想問什麼?”
“你是……”踟躕了一下,楚若離挑了一個委婉的方式問,“你是不是和我有關係?”
“應該吧。”眼也不擡,青藍淡淡的說着,“如果他沒有找別人的話。”
臉色一沉,看着對方近乎漠然的模樣,楚若離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曜曄王不是那樣的人!”
瞥了楚若離一眼,青藍勾勾脣角,露出一個沒有半分笑意的笑容:“那和我沒關係——我只要他的孩子。”
握緊了拳,楚若離沒有繼續開口,只是身子有些發顫——自然是氣的。
“問完了?”等了一會,不見對方繼續問,青藍開口,“既然如此,那就該開始了。”
開始?擡起頭,楚若離看着對方,眼裡有着三分疑惑。
“這孩子真漂亮。”這時,一直在旁邊饒有興趣的看着的男子突然開口笑到,“是少見的銀龍吧?”
“嗯。”應了一聲,青藍問,語氣還是淡的和水一樣,就像是在說什麼極爲正常的事情一般,“你想做?”
做?疑惑的看了青藍一會,在體會到對方的意思後,楚若離睜大眼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可以嗎?”摸着下巴,那男子笑道,“看他的樣子可不太願意呢……何況,你和他不是有點關係嗎?”
“隨你。”點點頭,青藍說,“至於關係……他是曜曄的孩子,這份關係足夠了。”
定定的看了青藍一會,男子失笑:“你還真是……算了,看這樣子你也不會像上次那個瘋子一樣,明明是自己叫人折騰對方,最後卻殺了那些折騰的人。”
這麼說着,他走到楚若離面前,試圖擡起對方的下巴。
木然着,甚至不知道臉上該擺什麼樣的表情。楚若離僵直了身子,側過臉,不讓對方碰到自己。
“沒怎麼被人碰過?”明顯對楚若離的反應感興趣,男子笑吟吟的抓着楚若離的頭髮,直接將他的頭拉的向上擡。
“看上去很乾淨呢……”若有所思的看着身前微微顫抖的人,男子自語。
“你繼續,做完之後記得我交代的事。”靜靜的站着看了一會,青藍開口,隨即再不看楚若離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青藍!”驀然喊出聲,楚若離看着轉過頭的人,深吸了幾口氣,說,“你分明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緊咬着牙,他的身子有些顫抖,燦銀色的眼裡也染上了幾分茫然和悲哀。
“……這個方法很有效。”在原地停了一會後,青藍纔開口,“我想,他應該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看到自己孩子甚至拼不完整的屍體。”
這麼說着,青藍再看了楚若離一眼,隨即離去,沒有絲毫停留。
眼裡有了幾分陰霾,本已經握緊的拳又收緊了一些,楚若離沉默着,只覺得心頭堵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現在不是考慮那個的時候吧?”
驟然聽到了聲音,楚若離下意識的擡頭,正看見蹲在自己身前的男子笑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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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看着楚若離,男子笑吟吟的說,“我的名字,記好了……待會兒做的時候,你若叫出別人的名字,未免也太煞風景了不是?”
如果是,楚若離剛纔是蒼白着臉色的話,那他現在的臉色,則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
“你——”剛說出一個字,楚若離就收了聲——對方的手,已經碰到他的衣衫上了。
身子僵了僵,楚若離剛待掙扎,就聽見外面響起了一個聲音。
冰冷桀驁,還極爲熟悉。
“天羅在哪裡?”幾乎聲音剛傳到耳裡,一個身影就來到了牢房門前。
——照樣是極爲熟悉的身影。
怔怔的,楚若離看着那站在牢裡,一襲紅衣,彷彿搶了斗室內所有光芒的男人。
而同時,走進牢房中的夜染,也爲那個被鐵鏈鎖着手,坐在地上的人愣了一愣。
“頭兒?”吃了一驚,天羅回頭,卻堪堪看見一抹紅影閃過。接着,他只覺得手上一重一輕,耳邊也響起了布條撕裂的聲音和一道極輕微的悶哼。
轉過頭,天羅神色古怪的看了看手中的破布,又看了看撞到牆上、正掩着脣咳嗽的楚若離,好半晌才說:
“頭兒,我不知道你竟然喜歡我……”
“……”盯了天羅半天,夜染面無表情的開口,“你找死?”
“咳咳,哈,只是一個玩笑罷了,不過……”乾笑兩聲,天羅站起身,乖乖的舉起雙手,“不過,”又偏頭看了看還在咳嗽、半天直不起身子的楚若離,他問,“你認識他?爲什麼一來就……”
……那一腳還真乾脆利落。這麼琢磨着,天羅突然覺得自己肋下也開始隱隱作痛了。略顯憐憫的看了楚若離一眼,他不覺伸手撫上左邊的第三根肋骨——正是夜染剛纔踢的地方。
“……直覺反射吧。”看了一眼灰色牆角里那抹顯眼的白,夜染遲疑了一會,才說。
剛剛恢復的神色又變得古怪起來,停了好一會——其實不過不知道說些什麼罷了——天□□咳一聲,說:
“那麼,頭兒這次來有什麼事?”
聽到這句話,夜染皺了皺眉,突然轉向楚若離,開口:
“怎麼回事?”
“是——”一怔,天羅剛剛開口,就被夜染不耐煩的打斷:
“不是問你。”
那?……還沒等天羅弄清楚夜染的意思,地牢裡就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十分清朗好聽的聲音。
“只是問幾句話。”略帶喘息的撐起身子,楚若離額上見汗,衣襟上也染了點點血星,可見剛纔夜染的力道——其實也沒有多重,只不過楚若離眼下被封了能量,自然便不太受得住。
“問幾句話弄到這個地步?”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譏笑,夜染轉頭問天羅,“你打算怎麼做?”
“我?……”研究了一下夜染的態度,天羅稍稍沉吟,還是決定用一個比較穩妥的回答,“不是我打算怎麼做……帶他來的人要殺了他然後分屍。”
“那你剛纔在做什麼?”眼也不擡,夜染淡淡的問。
“□□做的事。”這次,天羅倒笑得十分陽光燦爛。
“是嗎?”簡單一句,夜染的聲音平淡得緊。
但一直注意着夜染的天羅可以賭咒:在他說話的那一瞬間,他真的看到夜染露出了一個十分快意的笑容。
而還沒等天羅從那個笑容裡回味過來,他就聽到對方乾巴巴的聲音:
“這個人你不能動。”
“嘎?”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聲音,天羅愣愣的看着對方,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個人你不能動。”重複了一遍,夜染的聲音微微帶着些顫動,明顯是在心情激盪之下說出來的。
神色變得詭異,天羅的眼神在夜染和楚若離之間來回遊移着:“頭兒,你不是討厭他?”
——其實這個問話本就多餘,相信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夜染對楚若離,實在不存在除了厭惡之外的任何情緒。
“你說呢?”果不其然,在聽到天羅的話後,夜染的臉色沉了一沉,說。
“即然這樣,”臉上的笑容雖還掛着,但卻淡了不少,天羅左手的手指微微彎曲,問,“爲什麼那麼——”
剩下的話,全部咽回了天羅的肚子裡——就在剛纔,夜染身子一晃,卻是瞬間到了天羅身旁,捏碎了天羅左手的每一塊骨頭。
自然,也將那本來滑到天羅手裡的東西全部嵌到了他的的掌心裡。
“我做事輪不到你來過問。”回到原地,夜染速度快得就像根本不曾離開過。微微冷笑着,他上挑的眼角里,流轉着一抹煞氣。
臉上閃過一絲痛楚,隨即被燦爛真誠的笑容所取代,天羅開口:“外面那些人——”
之後的話,他並沒有說下去。但夜染,卻已經明白了那未盡的話。
勾勾脣角,露出一抹狂傲的笑,夜染轉身,向外頭走去。
但,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另一個聲音響起,不大,卻堅定得讓人感覺無法動搖它分毫。
“這是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出現的不是青煈不是墨曦不是曜曄而是夜染……陰笑,誰有想到?
另外,話說這是溫馨文,所以真的沒有半點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