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𪥫氏受不了鶯氏,白衍抵達臨淄
“子淮可惜了!”
“可不是嘛,苦讀聖賢之書數十年,結果不等出人頭地,便身死他鄉……”
“子淮是怎麼死的?鶯氏可有說過?”
“這個我知道,方纔聽鶯氏親口說,是在遊離各地時,抵達大梁城,突生惡疾,最終病故!”
院子內到處都是村民,一個個老年人、壯年人,還有一些男子、少年,都在其中,而婦人也在一起互相竊竊私語。
正當村民都在爲子淮的死,而不斷感慨惋惜的時候,很多婦人則有些怨言。
當初在村子裡,毫不誇張的說,家家戶戶都曾經送粟米給過子淮一家,爲的,便是希望子淮日後榮華富貴後,不忘相鄰的情誼,能施捨一把。
結果眼下倒好,別說什麼榮華富貴,子淮都已經不在人世,如此一來,當初那些糧,豈不是白送給子淮一家?
想到這裡。
很多婦人越說,心中便是愈是後悔,特別是那些逢節日,便給子淮一家送禮的村民,紛紛感覺自家糧粟那麼多年以來,一直都被人偷去一般。
“爹,娘!!!”
衍父來到院子內,當看到壽兒祖父一臉虛弱的跪坐在涼蓆上,壽兒祖母聲嘶揭底的哭喊,拍打地面,衍父雙眼也不由得有些泛紅,看着鶯氏,看着院子中的這竹涼蓆上的裹布。
此時衍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長,居然真的已經死了!
“爹,娘,節哀!”
衍父忍住哀傷,好在已經人到中年,活了半輩子,操勞半輩子的衍父,早已經看開。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像在田野間勞務耕種的百姓,都不知道收成可夠吃的,都不知道可有衣物熬過秉冬,更別說在亂世中,遊離諸國,常年不歸家的長兄。
“衍他娘,我好命苦啊!!!嗚嗚嗚~!命苦啊!”
水壽的祖父、祖母聽着衍父的話,還沒反應,而鶯氏看到𪥫氏,那紅腫甚至有些烏青的雙眼上,那叫一個激動,跪着上前,立即就抱着𪥫氏的大腿,一個勁的嚎啕大哭,甚至方纔在𪥫氏沒來之前,鶯氏都沒這般哭喊。
見狀。
𪥫氏也沒多想,以爲鶯氏傷心,連忙伸手安撫着鶯氏的背部。
別看𪥫氏往日裡,對大事小事都十分在意,一言不合就要與鶯氏爭論,甚至大伯在世之時,鶯氏也沒有絲毫退讓。
但歸根結底,𪥫氏也不過是一婦人,見識就那麼多,死者爲大的道理,在𪥫氏心裡,根深蒂固。
以往再多的不和,往日再多的不滿,𪥫氏都不會再計較。
“節哀!”
𪥫氏看着鶯氏抓着手,便嘆口氣,不斷的安撫着鶯氏,看着鶯氏抱着自己,只道鶯氏實在是太傷心。
此時的𪥫氏根本沒有注意到,昔日鶯氏在村子裡,明裡暗裡都在與村民說,離家多年的水衍,怕早已經不在人世。
故而鶯氏每當逢見到𪥫氏的時候,都會稱呼𪥫氏爲壽他娘,而眼下,鶯氏卻稱呼𪥫氏爲衍他娘。
“命苦啊~!!嗚嗚嗚!”
鶯氏哭着哭着,突然喘息起來,感覺身體十分勞累,頭都有些眩暈,哭都喊不出來。
以爲這段時日太過勞累,鶯氏也沒有多想,𪥫氏也在一旁,以爲鶯氏是傷心過度,於是連忙攙扶鶯氏起來,朝着一旁休息的地方走去。
看着鶯氏的模樣,不管是祖父、祖母,亦或者其他婦人,以及子臺,全都沒有說話,畢竟鶯氏把子淮的屍骨找到,回來的路上,的確勞累。
唯有岑晴,看着鶯氏的模樣,一點沒都沒有意外。
望着院子中那涼蓆內的裹布,岑晴心中滿是痛快,更是可笑,連岑晴都沒想到,鶯氏居然連一口棺槨,都不願給子盧父親買,就這麼拿着一塊布,便把屍骨裝回來。
鶯氏有多少錢財,岑晴比任何人都清楚,可鶯氏居然威脅她,讓她不許告知他人,日後白衍回來,也要與白衍說,是沿途回來時,錢財都被那些奴僕偷走。
鶯氏篤定她不敢與白衍實話實說,更篤定就算她與白衍說,身爲白衍的伯母,白衍也不會如何責怪。
院子內。
岑晴跪坐在地上,泛紅的眼睛,看着子盧的祖父、祖母模樣,目光緩緩掃視院子內,熙熙攘攘數不清的圍觀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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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曾經是她的家,可就是這個家裡的人,毫不留情的把她賣給人販。
如今回來,在這個院子裡,岑晴只感覺到一股冷意,刺骨的冰寒。
岑晴想報仇,故而沒有告訴其他村民,她離開的事情真相。
這也導致鶯氏昔日對她的誣衊,都讓所有村民信以爲真,連父母他們,都不願意過來看她一眼。
“衍他娘!坐,坐!!”
木屋之下,隨着𪥫氏攙扶鶯氏過來休息,讓𪥫氏意外的是,鶯氏居然滿臉疲憊,卻依舊不忘讓她一同休息。
“不累,如今家中人多,我去幫幫忙!”
𪥫氏輕聲說道,看着鶯氏沒事後,便準備離開去忙。
然而好不容易有機會與𪥫氏相處,鶯氏怎麼可能會讓𪥫氏離開,立即裝作頭暈目眩,氣都喘不上來的模樣,無論如何都讓要𪥫氏留下。
等𪥫氏願意留下,鶯氏更是家裡常家裡短,交談間,話裡話外都找機會,不斷爲那一日的爭吵、那一日的舉動解釋,別說語氣中滿是愧疚,就是看着𪥫氏的眼神,都透露着自責,似乎當初都是她不的過錯,如今已經醒悟過來。
與鶯氏相處二十多年,𪥫氏哪裡見過一向與自己不對付的鶯氏,露出如此神態,聽到鶯氏的話,𪥫氏都有些不習慣,手腳無措,時不時看向四周其他人,心中感覺今日的鶯氏,有些不正常。
如果說,一開始𪥫氏還以爲鶯氏是悲傷過度,方纔如此。
那麼接下來,隨着日落,第二日……
別說𪥫氏,就是所有婦人,以及那些幫忙的村民,都感覺有些古怪,鶯氏有事沒事就陪着𪥫氏,例如𪥫氏要端水給村民,鶯氏就幫忙燒水,𪥫氏要煮晚膳,鶯氏就幫忙生火,拿木柴,等𪥫氏見幫忙的村民吃過東西,要收拾的時候,鶯氏也寸步不離的跟在𪥫氏身旁,一邊與𪥫氏聊天,一邊幫忙刷碗……
鶯氏幾乎就寸步不離的在𪥫氏身旁,似乎生怕𪥫氏無聊,生怕𪥫氏累着的模樣,若非知曉曾經二人的關係,所有村民都忍不住猜測,二人是從小到大便認識,感情至深。
終於。
兩天後,別說其他村民那異樣的眼神,就是𪥫氏自己,都實在受不了鶯氏的親近,在鶯氏以害怕爲藉口,非要𪥫氏與她一起同牀睡覺的第二日,𪥫氏見到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再也受不住,以兒媳獨自在家不放心爲由,把衍父留下,帶着水壽便要返回家中。
鶯氏帶着岑晴,一路把𪥫氏與水壽送到村口,看着𪥫氏要離開,鶯氏眼中那叫一個不捨。
“衍他娘,聽說家中田地尚未耕種好,等這裡的事情忙完,我便帶着晴,去幫你們一家耕種,人多些,總是要快上許多,也沒那麼累!”
鶯氏那滿是疲憊的雙眼,滿是親近的看着𪥫氏。
“壽兒,好好照顧你娘,別讓你娘累着,不然伯母可饒不了伱!若是家中有事情忙不過來,需要幫忙,定要與伯母說,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
鶯氏一臉嚴肅的看向水壽,囑咐道。
“是,伯母!”
水壽爲人本就木訥老實,與父親一個性子,但此刻,看着伯母,水壽那憨厚的臉頰上,都疆域的笑着回答。
此刻別說自己的娘,有些招架不住伯母的熱情,就是水壽自己,都有些害怕伯母,從小時候記事起,水壽就沒見過伯母什麼時候,給他這麼好的臉色。
回想這兩日幫忙的時候,伯母隔三差五的關心他的腿傷,還說着以前聽過哪裡有老醫師特別厲害,日後定要親自去幫他這個侄兒找一找,找到後無論如何,都定要跪求那醫師幫忙治一治腿傷。
還有妻子筠寒的事情,筠寒嫁給水壽那麼多年,這還是伯母第一次如此關心筠寒,又是噓寒問暖,又是說着如何帶孩子。
“子盧他娘,回去吧!一路回來,這兩日沒好好歇息,身子都垮了,趕緊歇歇,耕田的事情不用操心,忙得過來!你若是有空,多照顧照顧二老!”
𪥫氏看着長子的模樣,連忙催促鶯氏回去,看着曾經只知道要吃要喝要錢,從未想過幫忙的鶯氏,一反常態的要去幫忙耕田,𪥫氏都嚥了咽口水,連忙拒絕。
看着如今滿是熱情的鶯氏,以前再多怨言,𪥫氏都沒力氣生氣,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𪥫氏還寧願鶯氏如同以前那般,滿臉尖酸刻薄的模樣,好過眼下熱情得,讓她都不知所措。
“這不行!家中哪有那麼多事情……”
鶯氏看着𪥫氏,連忙搖搖頭,正準備說什麼,恰逢這時候,幾個婦人結伴去洗衣物,路過時聽到鶯氏的話,立即調侃鶯氏幾句,說鶯氏以前不是說,打死都不幫𪥫氏一家任何忙嗎?還說無論如何,都要讓子盧祖父把衍父趕出家門,逢年過節都不讓其回家…… “你們這些外人懂什麼,昔日直言不過氣話,歸根結底我們都是一家人,輪得到你們這些外人指指點點,真當自己是誰,日後可別求着我!”
鶯氏被戳到軟肋,立刻挑眉,一臉不善的看向那些婦人。
從昨日的時候,鶯氏就聽到村子裡一個個婦人,私下裡說曾經拿給子淮一家吃的糧,全當被害鼠偷吃了,若不是𪥫氏在旁邊,鶯氏昨日便忍不住,想要與這些昔日想方設法巴結子淮的人,爭論一番,好好提醒這些婦人,可還記得昔日卑躬屈膝,一臉討好的笑臉。
今日這些婦人,居然還來挑撥她與𪥫氏的關係,這讓鶯氏如何能忍。
“求你?噗嗤~子淮都不在人世,還有什麼需要求到你們家的?子盧?別以爲我們不知道,那霧曾經在楚國,見到子盧了,不過是一個看門的門吏,聽說還是上門婿!這地位啊~……”
聽到鶯氏的話,幾個婦人全都笑開了花,看着鶯氏怒氣衝衝,想要動手撒潑的模樣,也知道鶯氏若是真吵起來的嘴臉,故而紛紛對視一眼,繼續朝着河邊方向走去,不再理會鶯氏。
“好了好了!”
𪥫氏連忙攔住鶯氏,勸慰鶯氏別生氣,身體本來就虛,消一消氣。
“好,爾等日後,可莫要忘記,今日之嘴臉!!!”
鶯氏看着𪥫氏,原本怒氣目視的臉上,突然間,火氣一消,神情滿是得意起來,對着已經離開的那些婦人,尖酸的喊道,聲音很大很大,就是遠處田野內忙碌的村民,都看過來。
“好了好了,消消氣!日後子盧有出息,她們那些人,定會後悔的!”
𪥫氏安慰道。
岑晴站在鶯氏身旁,看着白衍的母親𪥫氏,岑晴冰冷的臉上,眼中露出少許和善。
對於岑晴而言,這輩子活得最開心,最自在的日子,便是在雁門善無,遇到白衍之後的日子,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白衍讓她留在酒樓,囑咐掌櫃照顧她的事情。
如今聽着𪥫氏安慰鶯氏的話,岑晴清楚,鶯氏說那番話的底氣,並非是因爲子盧。
片刻後。
看着𪥫氏帶着水壽離開,岑晴聽到身旁鶯氏一邊咒罵那些婦人,一邊滿是冷笑,似乎期待等白衍回水村,看那些婦人,可還笑得出來。
“晴,這兩日你要多打聽一番,問問村裡去臨淄的人,可有聽到白衍回臨淄的消息!”
鶯氏對着岑晴囑咐道,此時鶯氏也滿是着急,若非這兩日舉辦喪事,鶯氏恨不得方纔便跟着𪥫氏一同回去,直接在𪥫氏那裡住下。
“嗯!”
岑晴一邊攙扶鶯氏,一邊低頭應道。
水村。
方纔回到水村的𪥫氏與水壽,進入院子,便見到筠寒帶着熟睡的孩兒,束兒也在不遠處玩土,不過讓母子詫異的是,筠寒的妹妹娉也在。
“長姐不去便罷,娉過幾日,再來與你說說!”
娉看着長姐筠寒,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此時看着水壽還有長姐家母回來,娉也只能先離開。
這次是不知道水壽他們不在家中,若是知曉水壽祖父家辦喪事,她今日便帶良人,以及良人的好友一起過來,讓長姐好好看看,比起水壽這個瘸子,那些人身上穿着的衣物,到底好多少,隨便一件,便是水壽一輩子都穿不起的衣物。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特別是好不容易聽聞良人有一好友,想要納妾,並且良人與那些好友,早已對長姐感興趣,想要見一見。
如此,不如過幾日,便帶他們一起過來。
先看看再說,娉就不相信,水壽這一家就是知道來意又能如何,良人與那些好友,這一家人誰能得罪得起。
“長姐,娉先行告辭!”
娉說道,隨後看向水壽以及水壽母親一眼,看着打招呼的二人,娉隨便點點頭,便帶着一個年紀比𪥫氏還大的婦人,離開院子。
“娉兒怎會匆匆來此?”
水壽看着妻妹匆匆離去的模樣,有些好奇的看向妻子。
隨後在筠寒的訴說下,水壽與𪥫氏這才得知,原來是聽說秦國武烈君出使齊國,似乎快要抵達臨淄,齊國的百官,還有無數名門望族,以及城內百姓,都在城內,十分熱鬧。
娉前來,便是邀請她一同去看看!
“原來如此!”
水壽聞言點點頭,這才恍然大悟,然而𪥫氏看着筠寒那無奈的目光,眉頭微皺。
那秦國武烈君到來,關筠寒什麼事情,娉爲何不惜親自來到這山裡,叫筠寒前去?
…………………………
臨淄城外。
伴隨着絡繹不絕的鐵蹄聲,在官道內響起,少許的塵土飛揚間,一輛又一輛馬車,在騎卒的保護下,不斷行駛着。
與諸多精美並且插有齊國旗幟的馬車不同,兩輛插有秦國旗幟的馬車,格外顯眼。
其中一輛秦國馬車內。
白衍擡起手,掀開一旁的側臉,當看到遠處那條熟悉的河流,思鄉多年的白衍,眼中再也忍不住泛紅起來,少許淚光,浮現在眼中。
“若想回去,再過幾日!待鐵騎南下,兵臨城外,再回家中!”
魏老在馬車內,看着愛徒模樣,也有些惆悵的說道,然而語氣之中,卻不復昔日那般嚴厲。
這兩日,察覺到白衍的異常,魏老也從趙秋那裡,得知很多昔日不曾知曉的隱情。
也是如此,當看到白衍的模樣,魏老方纔會語氣如此之輕。
“昔日在薄菇城,雖說糊弄這些齊國宗親,但這些宗親之人,顯然是不打算罷休,不僅親自隨同前來臨淄,更打算一同面見齊王,顯然都已經打定主意勸說齊王發兵攻秦!若是讓他們得知你的家人在何處,難免不會,生出諸多麻煩!”
魏老勸慰道。
看着白衍那紅着的雙眼,已經有些淚水,那想要回家見親人的念頭,已經抑制不住,魏老只能實話實說,讓白衍冷靜下來,再忍一忍。
家就在那裡,若是眼下立即回去,只會後患無窮。
“老師放心,弟子知曉!”
白衍看着河畔遠處,看着那遙遠的地方,那棵巨樹之下,多年之前,他便是在那裡藏錢,也是在那裡第一次見妻子田非煙。
放下布簾,看着徐師那關心的目光,白衍點點頭,當看到趙秋那挪開的眼神,白衍心中滿是暖意。
閉上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
河畔距離臨淄,乘坐馬車,要遠比走路要快上數倍。
沒多久,一路護送馬車的齊國騎卒,便紛紛離開,不在馬車四周,聽着逐漸遠去的鐵騎聲,一直閉目養神的白衍慢慢睜開眼睛,知道已經抵達臨淄城。
隨着馬車速度逐漸放慢下來,愈發靠近,沒多久,便突然聽到隱約傳來人山人海的聲音。
“來了~秦國武烈君來了!~你們看啊!真的是秦國馬車……”
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並且隨着馬車靠近,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白衍轉頭與魏老對視一眼,都清楚抵達臨淄城後,能否讓齊王早日歸降秦國,就看接下來去齊國王宮,面見齊王后要如何勸說。
馬車緩緩停下,知道齊國負責迎接的官員在外面。
白衍看着魏老點點頭,便起身,獨自朝着馬車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