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凌雋終於卸下了他帶有黑色胎記的妝容,因爲這裡已經沒有人認識他,這裡也沒有仇怨,他可以做回真正的凌雋了。
他之前有跟我說過他的面容被毀了,但我並不知道他到底毀成什麼樣了,所以我其實心裡很擔心,我擔心他的臉完全花了。
他弄完之後,我這才放心,他還是那樣的眉目清冷,他說的毀容,就只是左臉上有一道疤痕,疤痕其實也不是很明顯,挨近了纔看得出來,事實上這一道疤痕並不影響他的英俊,他還是絕對的帥哥。
“你看,我是不是變得很醜了,我一直不承認我是凌雋,一方面是擔心會泄露身份,另一方面就是想讓你適應我變醜的樣子,然後你纔不會因爲我的面容毀了而不適應。”他終於說出了實話。
我笑了笑:向他比劃:“你沒有多大的改變,你並沒有變醜,你還是那麼好看,我現在又啞又殘,你不嫌棄我就很好了,我又怎麼會嫌棄你。”
“可是你是可以恢復的,我要想恢復就只有作整形手術了,我可不想整形。”凌雋說。
這下我是直的樂了,向他比劃:“沒人逼你去整形,你這樣就已經很招花了,要是再整形變得更帥,你還讓不讓天下的少女們活了?”
他似乎很滿意我對他的誇獎,笨拙地向我比了一個手語:“我愛你。”
我是真沒出息,竟然被他感動得熱淚盈眶,也趕緊比劃了一個手語:“我也愛你,我想和你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他走過來,親吻了我……
接下來的時間,當然是尋醫治療。
乾媽的建議是,多看幾個苗醫,然後聽他們的意見,然後誰最有把握在短時間內治好我,就讓誰來治。
她說的也有些道理,這些醫生都沒有正規的醫師執照,都是些赤腳土醫師,如果他們自己都沒有把握治好我,那確實也不能輕易相信他們。
於是我們開始了在方圓幾十裡的尋醫之旅。
山裡交通不發達,很多地方車去不了,輪椅就更不用說了,我腿腳不方便,凌雋就揹着我去,我在他背上他如果一直要用手扶着我,他自己也不好走山路,於是他就將我放在輪椅上,然後用繩索將我和輪椅一起捆在背上,這樣就可以將他的手解放出來,走山路的時候也就方便維持平衡了。
這樣雖然手是解放出來了,但他要連輪椅一起揹着,確實是太累了,看着他揹着我艱難地在山路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行進,我心裡總是想哭。但他還不許我哭,一但哭就會遭來他的大聲斥責:
“哭哭哭,就知道哭!都說了多少遍了,哭不解決問題,你哭就能好了嗎?”
“你還哭!你再哭我就將你扔山谷裡去!”
“別哭了!哭得我煩死了!信不信我真的扔你了啊。”
類似的威脅對我一點作用都沒有,他又只好採取懷柔政策:“秋荻乖啊,不哭啊,等咱們的嗓子治好了,你就可以給我唱歌聽了,還可以和我吵架了,還可以罵人了。”
我知道我哭得實在讓他心煩,也只好強忍住了。
黔貴地區地處高原,雖然已是秋天,晚上溫度較低,但白天太陽還是白花花的,高原的紫外線都比較強,凌雋天天揹着我爬山路拜訪醫師,一週下來,他的臉都曬黑了,不過看起來更健康,也更有魅力了。
我們拜訪了大概十來個醫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這裡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好像每一個人都會一點醫術,而且他們的藥材都是取自本地,極少對外採購藥材,他們就地取材,用山上那些草藥治療疾病,效果據說還都不錯。
但是他們對我的病情都比較慎重,這個地方民風純樸,不像城裡那醫生明明知道治不好,卻要先坑你一大筆錢,他們給我看脈之後,都表示沒有把握,他們說我中毒太深,需要慢慢調養解毒,至少也要三五年時間。
三五年時間,對我來說實在太漫長了,我要是在這山裡呆三五年,回到城裡後恐怕早就變了另一片天。
雖然很不樂觀,但凌雋並沒有氣餒,他依然揹着我繼續尋醫,揹着病人求醫,這本是交通和信息不發達時纔有的事,沒想到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這樣的事竟然還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心裡充滿感激,幸虧有凌雋,如果換作是其他的男人,經過這麼多折騰,斷不會再繼續揹着我爬山路,肯定早就放棄了。
不管他以前給我帶來過什麼傷害,但現在我算是真正看清了他內心的善良和執着。我知道他不會放棄我,就像他當時在看守所時我不放棄他一樣,我們都是彼此生命中不能割捨的一部份,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會去爭取。
我們幾乎把周圍所有的村落走遍,當地有些知名度的醫師我們都一一拜訪過了,最後只剩下一個三苗村姓金的名醫沒有拜訪,我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
之所以他是我們最後去拜訪的醫師,一方面是因爲他住的村最遠,路最不通暢,另一方面是因爲聽說他的脾氣很怪,而且下藥比較猛,曾經治好過很多疑難雜症,但也出過幾次醫療事故。
要是其他醫師能治好,我們是不準備找他的。
凌雋揹着我走了十幾裡的山路,終於見到了那個叫金三元的名醫。
他其實很年輕,三十幾歲的樣子,身體矮小,身高最多一米六的樣子,我要是從輪椅上站進起來,比他還要高一些。
幸虧他五官長得還不錯,只是眼睛小了一些。
“我聽說最近有城裡人揹着一個病人到處求醫,原來就是你了。”金三元打量着凌雋,眼神並不是很友好。
凌雋身材修長,就算是臉上多了道疤痕,但依然英俊非常,這個金醫生身高差了凌雋一大截,相貌更是沒他一半好看,在他面前自然會有些壓力,對他當然應該不會很有好感。
女人容易對相貌英俊的男生有好感,但男人對相貌英俊的男生卻更容易產生排斥心理。同性相斥,絕對是真理。
“沒錯,求醫的就是我了,我叫凌雋,這是我太太齊秋荻,久聞金醫生有妙手回春之術,今天特來拜會,請金醫生救我太太。”凌雋非常有禮貌地說。
“切,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們城裡人就是嬌情,媳婦就媳婦,還什麼太太姥姥的,聽了就彆扭。”金三元果然是個刺頭醫生,凌雋對我的稱呼他竟然也有意見。
凌雋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我們現在有求於人,凌雋當然要把他的鋒芒深藏起來。
“金醫生,請你救救她,他還年輕,是被人害成這樣的,如果你能救她,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凌雋說。
“她確實是挺年輕的,你這麼大了,卻娶了這麼一個小姑娘,是被你騙到手的吧?”金三元說。
我心裡其實有些討厭起這個醫生來,醫生懸壺濟世,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拉倒,正題不說,卻八卦別人的私生活,真是無趣得很。
凌雋還是沒有反駁,這對於他來說真的很不容易,要知道連尚雲鵬那樣的亡命之徒都能聽命於他,他自然是狠角色,能做到這樣隱忍,那都是爲了我,不然我相信他肯定已經暴怒,輕則拂袖而去,重則將那猥瑣醫生暴打一頓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現在爲了求人給我治病,他低聲下氣地忍着,甚至還卑微地陪笑,真是難爲了他。
“看來你態度還算好,不像很多城裡人那樣牛氣哄哄的,好吧,我就爲你小媳婦看看,能治好我就治,不能治我就不治。”金三元說。
他開始給我摸脈,摸脈的時候他不像其他醫生一樣低頭沉思,而是直盯着我的臉看,看得我非常的不舒服,我現在開始嚴重懷疑這個混蛋怎麼就能被人稱爲名醫,就他這樣色迷迷的樣子,真是看不出來他有半點名醫的氣質。
他現在是在給我看病,我自然也不好發火,再說他只是盯着我看,其他的什麼也沒做,我也沒有什麼理由對他發火。
我從凌雋的眼裡也看出了怒意,只是他強忍着而已。
“你是讓人下藥了,說不出話來是急藥,腳不靈便是慢性藥,要害你的人本來是想讓你變成殘廢,所以用慢性藥害你,後來可能發生了另外的情況,於是又用了急性藥,讓你變成了啞巴,你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哇?這麼多人想害你?”金三元說。
我和凌雋相互對視一眼,我們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訝,心想這醫生看起來猥瑣,沒想到還真有些本事!
“能治嗎?”凌雋着急地問。
“嗓子能治,一個星期以後我就保證她能開口說話,至於腳嘛,我得考慮一下治療方案,但也只是時間問題,把毒解了,腳自然好了。”金三元輕描淡寫地說。
他輕描淡寫的樣子甚至都讓我們懷疑他是在吹牛。不過他既然能看出我是被毒藥所害,應該不會吹牛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