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豫依舊死死的盯着他,那神情竟像是全身炸毛警惕的野獸。
他雖然沒了記憶,但宗政豫畢竟是宗政豫,他骨子裡面的警惕是深入骨髓的。
榮安看了看放佛被嚇壞的老闆,定了定心神,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了方寸。
“老闆,我問你,你這藥是打哪兒來的?”
那老闆之前收了不少錢,如此又見人出了事兒,本就心虛,再加上慕容琰剛纔的那一手,也不敢多做隱瞞,只得把實情道來。
老闆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虛汗:“這個,有點複雜,說來話長了……”
榮安道:“最好說清楚點兒。”
老闆連連應是。“這還是前兩年的事兒了。”
“客官別看我們這裡一年四季的冰天雪地,其實也是分季節的,就如現在,七月份是最適合進山的時候,不會輕易下雪,一般有經驗的進去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所以一些尋藥的都會在這段時間集中在這兒,這個時候我們店的生意也是最好的。”
“而到了十一月,就了真正的雪季,每天都狂風大作,大雪不斷,所有的路都會被封的死死的,那個時候,是最人跡罕至的時候。”
“我還記得那是十二月份的一個晚上,天剛黑下去,我這店幾天也沒見個人,就讓夥計早早把烊打了,誰知夥計這邊剛把門板搭上,就聽見‘噗通’一聲悶響。”
“我和夥計嚇了一跳,趕緊開門。只見一個白衣人渾身是血的倒在門前雪地裡,我敢忙招呼夥計把人給擡進來。”
“剛把人放到,這人竟悠悠醒了,這一看下一跳,這人竟沒有眼珠子”
這老闆口才挺好,跟講故事似得,屋裡三人一時竟聽住了。
慕容琰忍不住道“是個瞎子”
老闆可勁兒擺手:“本來我也以爲他是瞎子,後來才知道不是,他醒了後很困難的在胸口摸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出來,小心翼翼的服下。之後又暈過去了。”
“我只得幫他把傷口包紮了,這人渾身上下全是傷,胸口上一個火紅的鳳凰紋身,那個火紅紋身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勁兒,不過我當時也沒多想。
那黑衣人身上還有的地方嚴重燒傷。我還在琢磨,這個天氣,一個瞎子這麼滿身是傷的出現,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可人已經救了,也不能扔出去。”
慕容琰卻道:“你說的那紋身詭異是什麼意思?”
榮安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慕容琰向來很有禮貌,今日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斷人的話
那掌櫃道:“具體的我也說不出來,就是那雙眼睛竟像是活的一般,直直的盯着你。”
慕容琰很顯然若有所思,掌櫃的便接着說道:
“就這樣等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他忽然醒了,在房間裡要水喝,我倒了杯水遞過去,他竟穩穩的接住了,我忍不住詢問,他才說他天生的白瞳,實際是能看見的。”
“然後呢?”
“然後他爲了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就把那個小瓷瓶裡剩下的兩顆藥給了我了,告訴我能氣死回生,幾天之後便離開了,之前有個年輕人被雪熊咬了,眼看沒命了,他娘求到我這裡來,我把一顆給了他,果然活了下來,所以我纔敢給各位的,誰知……”
榮安看了看依舊警惕的看着他們的宗政豫,有些不悅:“你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說這藥的具體來歷你也不知道”
掌櫃的搖了搖頭。
宗政豫卻敏銳的捕捉到一個細節:“你剛剛說這個事情複雜又是什麼意思,按理,你救了一個人,那人贈藥報答你也是人之常情。”
那位掌櫃一拍手:“還是這位公子心細,我要說的複雜就在這兒。”
“我懷疑那人來歷不簡單。”
慕容琰挑眉“哦怎麼個不簡單法?”
老闆道:“首先讓我起疑的是那隻鳳凰。”
榮安道:“你是說他胸前的那個紋身?”
“沒錯,就是那個紋身,他走之前拜託我燒水,說要沐浴,那天夥計正好不在,我只得自己動手,結果我出去的時候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他正將上衣脫了,而那個火鳳紋身竟不見了。”
榮安怪道:“紋身怎麼能忽然不見?”
老闆道“就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樣位置的一個黑色的紋身,這次的圖案是‘波浪’”
慕容琰腦中劃過什麼:“你說的波浪可是水波紋狀,三條長的,中間夾兩條短的”
老闆一拍手:“對啊,就是那個波浪,據我所知,那是燕國的皇旗上的圖案。”
慕容琰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老闆一眼:“沒想到你見識還挺廣。”
老闆嘿嘿一笑:“哪能啊,只是我們開客棧的,迎來送往,見過的人未免多了。”
榮安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那白衣人是燕國的人那就奇怪了,我們與燕國之間並無交際,況且安燕兩國,路途遙遠,中間還隔着雲國。”
老闆卻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古往今來,路再遠也擋不住發財的心,我們這北山方圓數百里,寶物無數,除了最南邊的女兒國,幾乎各個國家的人都會進山尋寶。”
榮安更奇怪了:“那你所說的複雜到底指什麼?”
老闆道:“是這樣的,燕國是個水上國家,所有國民都崇拜大海,而燕國的皇旗便是燕國的國海滄浪灣。”
“燕國的波浪旗三長兩短,上中下三長,由四個波紋組成,中間的兩條,由三個波紋組成,是左起開始,右邊空着的。”
“可是,那個白衣人胸前的波紋卻是右邊開始,左邊空着。”
由於掌櫃說的十分抽象,對於沒見過波浪旗的榮安來說,還有些不懂。
可是慕容琰卻一下子反應過來,“那個波浪旗是反的。”
掌櫃的頗爲讚賞的看了慕容琰一眼“沒錯,而且,那個白衣人昏迷期間說的話,卻是聯邦語。”
因爲之前安國跟聯邦人做過戰,所以榮安對聯邦特別。
“你是說,一個說着聯邦語,紋着反波浪旗的白瞳仁在我安國北山受傷”
掌櫃點頭:“這是如此,所以我認爲此人身份複雜。”
榮安倒是也不能完全責怪這個掌櫃,雖然宗政豫現在失憶了,可以他之前的傷勢,如果沒有這顆藥性命堪憂。
如今既然性命無礙,她也不好再爲難掌櫃的,便讓慕容琰將人放出去了。
那掌櫃的一溜煙兒走了。留下榮安等三人在屋內。
失憶了的宗政豫剛纔聽了許久,卻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一雙眸子不斷的打量着榮安和慕容琰二人。
榮安按下心中的種種思慮,只轉頭問宗政豫:“你這麼看着我們做什麼?”
宗政豫思索片刻道:“我雖然不記得我是誰,但是我相信你倆確實是我的熟人,你倆的氣息我是收悉的,而剛纔那人沒有。”
慕容琰對於剛剛掌櫃的事心裡正計較着,如今榮安又輕易的原諒了宗政豫,心裡正不爽。
聽到這話,不由反將一句:“你可別,我跟你不熟。”
宗政豫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又對着榮安道:“你確實是我夫人,我能感覺到我很歡喜你。”
不知爲何,榮安看着失憶的男人一本正經的說這話,竟然臉紅了。
慕容琰更不屑了,冷哼一聲。
宗政豫這次斜了他一眼:“不過,我很不喜歡你。”
又轉頭,拉着榮安的手,放聲音道:“夫人,爲夫餓了。”說完還朝榮安眨巴了兩下眼。
榮安內心咆哮,都兩個孩子的爹了,竟然還賣萌
慕容琰實在看不下去了,跟榮安道了一聲,自回房間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榮安送走慕容琰,再看看的宗政豫:“我讓小二給你送飯上來。”
誰料宗政豫搖了搖頭:“爲夫想吃夫人做的飯。”
榮安萬萬沒想到,失憶了的宗政豫,竟還這麼會使喚人了。
心裡雖然抱怨,身體卻很誠實,安頓好宗政豫,她去廚房借了火爲宗政豫熬了鍋瘦肉粥。
路過慕容琰房間的時候,還給他送了一碗,反正量也多,慕容琰好像格外在意掌櫃說的白衣人。
榮安心裡也有疑惑,於是約了晚上二人合計一下。
屋裡宗政豫正等着,榮安喂宗政豫喝了粥,宗政豫一臉滿足。
榮安忽然發現,失憶的宗政豫雖然看起來一副精明相,實際上卻是小孩子的性情。
榮安扶着宗政豫躺下,宗政豫眼巴巴看着她。
榮安哄到:“你受了重傷,多休息會兒。”
宗政豫卻傻傻的看着她:“夫人,你唱歌給我聽。”
榮安更無奈了,這人還真得寸進尺了:“今日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蝴蝶兒忙蜜蜂也忙……”
宗政豫忽然到:“這首歌我聽過”
榮安心裡一喜:“你自然聽過。”
宗政豫有些失落:“可惜我想不起來了。”
榮安想到他之前強迫自己想東西時的痛苦模樣,怕他在爲難自己。
趕忙道:“想不起來,就先別想了,等你的傷好點兒了,我帶你去找我師傅,他一定有辦法的。”
宗政豫點點頭,慢慢睡着了。
榮安見如今已是午後,陪在宗政豫身邊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