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新兵已經訓練結束,在校場整裝待發,等你檢閱完畢下午便要奔赴華南戰場。”一身戎裝的男子走至鄭北辰面前,便是一個立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軍禮言道。
這間辦公室向來是鄭北辰處理軍務的地方,牆上掛着軍事地圖,桌子上堆着山一樣的軍報,電報,書信,往來件。此外,更是凌亂的掛着好幾部電話。
鄭北辰一手握着鋼筆,筆觸在紙張上沙沙作響。聞言,冷峻的眉頭微微皺起,龍飛鳳舞般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將件合上,遞到了一旁的秘書手中,起身拿起了軍帽,道了句;“走吧。”便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
天色晦暗陰沉,竟又是下起了雨,鉛色的雲層低的似乎是要壓下來。車隊一路開到了校場,衛戍的崗哨在這飄蓬大雨中依然是紋絲不動,站的如釘子一般,看到鄭北辰的車輛駛過來,衛戍長官一聲口令,所有的崗哨便是立正上槍行禮,那聲音轟然如雷,響徹天際。
鄭北辰下了車,張副官立時拿着傘爲他撐了過來,鄭北辰冷眸瞅了他一眼,張副官心裡不由得一個激靈,只得將傘收下。
大雨澆在身上,寒意徹骨。
無數的青年士兵,規規矩矩的立在校場,一張張年輕的面容上既是激動,又是肅穆。望着他們的長官,那位傳中的‘常勝將軍’。
鄭北辰一身校呢的軍大衣,挺拔的身軀立在雨中,大步向着高臺走去。豆大的雨點順着他的帽檐傾瀉而下,他卻似是感覺不到一般,英挺的容顏滿是嚴峻。
無數道年輕而尊崇的目光向着高臺望去,鄭北辰眼神銳利,堅定又帶着絲絲戾氣,他的眼睛掃向臺下每一個人的臉,與他對視的剎那,這些年輕人的心都是止不住的微微一稟。
“你們的腳下,是北平城,是你們的故鄉,更是首都。扶桑軍正向着這裡踏步而來,他們有飛機,有坦克,有重型火炮,這一仗,我們可能都會死。你們怕不怕死?”男人的聲音,渾厚而響亮,他站在高臺,威風凜凜,大聲言道。
“不怕!”臺下的全體官兵齊聲大喊,一張張年輕的面容上寫滿了狂熱。
鄭北辰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大雨如注中,即使隔着如此的距離,衆人也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眼眸裡那倆道深深的視線筆直的射過來。
“胡八道!人沒有不怕死的!你們每個人身上穿着鄭家軍的軍裝都不是來送死的,沒有人不想活着回家,你們想不想回家?”
“想!”一雙雙眼睛,滿是濃烈的渴望。
“好,一聽就是實話,既然你們都想回家,那應該怎麼辦?”鄭北辰目光如電,擲地有聲。
臺下,一片寂靜。
鄭北辰厲聲喝道;“那就和扶桑人血戰到底,把這幫人趕出中華,我們就能回家!”
臺下的士兵士氣高漲,扯着脖子齊聲吼道;“血戰到底,保衛北平!血戰到底,保衛北平!.........”
遠處,一位老者靜靜矗立在窗前,身旁跟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這一幕,盡收眼底。
“鄭司令名動天下,終究是有他的道理。”那中年男子微微一嘆,衷心言道。
“不錯,若國家能多幾個似他這般的棟樑之才,驅除列強的日子,便也是指日可待了。”老者點了點頭,面上滿是歲月的痕跡。
“總理,屬下其實還有一事不解。這鄭司令權傾天下,若要娶妻,似他那樣的身份,親自去提親已經是給了女方莫大的面子。他又何必請您出面?”
牟玉泉笑了笑,輕嘆一聲道;“自古以來,英雄便是難過美人關。這道理亙古不變。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姑娘,能讓他如此上心。”
“屬下聽,只不過是門戶的女兒。”
“那便更是難得了,不成想這樣的血性男兒,也有如此鐵骨柔情的時候。”
“牟老,勞您久候。”閱兵結束,鄭北辰走到牟玉泉身邊,行了一個軍禮。
一身簡單長衫的牟玉泉笑着搖了搖頭,了句;“鄭將軍爲國奔波,倒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耽擱了,我這把老骨頭今日便全聽將軍差遣,若能玉成其事,倒也是一段佳話。”
鄭北辰也是笑道;“牟老親自出面,乃是將的榮幸。將先在此謝過了。”
“鄭將軍客氣了。趁着如今天色還早,咱們現在便走吧,想必伯賢夫婦已經早我們一步到了。”
語畢,牟玉泉便是一聲朗笑,雖是已經上了年紀,中氣卻仍是十足。他貴爲國務總理,身份自是不用多。更難得是在民間向來口碑極佳,極具威望。可謂是德高望重。衆位達官政要的家裡遇到難事,若能請的動牟老出面,無論何人也都是要賣他三分面子。
這日裡,因着名帖上早已寫明瞭時間,葉母也是一大早便起來,剛要將堂屋處處收拾一番,就見幾位老媽子與女僕進了門,是李太太擔心葉夫人身子不好,特意遣來供夫人支使。
葉母心中略感不悅,卻也不好辜負李太太的一番好意。只得任由這些人將葉家前前後後打掃個乾淨利落。
葉母一顆心,卻兀自是七上八下。昨日裡,蘇家已是派人上門,只道是蘇英傑平庸至極,配不上貴府姐。定親的事情,自然便是不了了之了。她心頭雪亮,這裡面,定是那鄭北辰使了手段,令蘇家知難而退。
想到此處,她便是長長一嘆。按照民間習俗,男方上門提親時,女孩子是不能見客的。葉母只讓女兒老老實實的呆在了樓上,自己便坐在堂屋,忐忑不安的候着。
不多會兒,就見李伯賢夫婦到了。李太太自是客氣殷勤了一番,只好言好語的伴着葉母着閒話。
少頃,就聽聞一陣汽車駛來的聲音,衆人便都站起了身子,葉母想到馬上便要見到那高高在上的牟玉泉與鄭北辰,手心裡免不了全是冷汗。卻是咬牙死死撐住,心頭只念叨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自家雖是門戶,卻也不得失了體面。
葉雪妍靜靜的坐在牀頭,這天一早便是冷雨瀟瀟,到了此時,細雨綿綿,雨絲漸漸稀疏,一陣狂風颳過,只聽見一片颯颯的輕響。原來是那雨絲已經變成了雪。雪珠子打在窗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屋子裡沒有熱水管子,似乎連呼吸都是冷的。
如鹽般的雪粒粘在窗上,不一會兒就化成了水珠,細密的水珠漸漸凝在了一起變成了大水珠,緩緩的滑落下去,在玻璃朦朧的霧氣上劃出一道道痕跡,縱橫交錯,讓人看不清外頭。
這是北平今年的第一場雪,冬天已經不遠了。
葉雪妍怔怔的出神,樓下傳來的聲音只顯得是如此的飄渺,一切都仿似是那般的不真切,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她環抱住自己的身子,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聞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回過頭,看見一位模樣十分乾練老媽子,衝着自己客氣的笑道;“葉姐,牟總理請您下去。”
她的心裡涌來一陣慌亂,卻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氣,那雙腳,卻似是踩在雲端一般,軟綿綿的虛浮。
聽到樓上傳來一陣輕淺的聲音,衆人便都是擡眸望去。葉雪妍身穿一件藕荷色的裙子,的立領,領子上繡着精雅細緻的落梅,襯的那頸項潔白柔美。她梳着雙髻,面容是極其平靜的,只微微將頭垂下去,雪白的面頰透出隱隱的紅暈,下顎是極柔和的弧度,柔軟的脣瓣嬌嫩欲滴,似是那待放的花骨朵,散發着幽幽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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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北辰看到她,心裡便是一窒,喉間卻是倏然的一陣的發緊,似是口渴的一般的感覺。他的眼底浮起一抹自嘲,只淡淡的轉開眼眸,面色如常。
葉雪妍擡眸望去,只見一位相貌清瘦的老者,器宇不凡,只靜靜的坐在那裡,含笑望着自己,面目間滿是慈祥。
她以前是在報紙上見過他的,此時看來,倒似是比報紙上顯得和藹了不少。她走到牟玉泉身邊,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了聲;“牟總理。”緊接着,便又向着一旁的李伯賢夫婦問了好。
“果真是輕靈毓秀,溫婉端莊。鄭將軍好眼光。”牟玉泉笑着讚道,葉雪妍心頭猛跳,悄眼望去,卻見鄭北辰沒有穿軍裝,而是一襲長袍立在那裡,頎長的身軀筆挺如劍,倒似是有了幾分儒雅的派頭。
“來,我這老頭子今兒個頭一次給人當媒人,身邊沒什麼好玩意,這塊翠玉,便當做見面禮好了。”
牟玉泉着,從身後的隨從手中取來一個錦盒,遞到了葉雪妍面前。
錦盒中,黑絲絨的底面,裡頭靜靜的擺着一塊瑩潤明淨的玉佩,透着沁人心脾的翠綠色,只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個極其珍貴的寶貝。
葉雪妍心下明白,似他這般的人物,送出手的定然不會是俗物。當下便要出聲婉拒,可又擔心會駁了牟玉泉的面子,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就聽一道男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