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的酒樓,心懷鬼胎的掌櫃,有些不同尋常的氣氛……雲止不動聲色地一圈環視下來,不覺抿脣微眯了眯眼,不知到底是誰要對付宮宸戔?
白芊芊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希冀地望向雲止,希望雲止能答應留下她。
雲止再審視了一圈後,一邊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一邊垂眸思忖了一下。隨即,擡頭看向旁邊的白芊芊,對白芊芊道,“白姑娘,要不然這樣,我馬上讓人送你回去,相信你爹孃在家裡也一定想你了,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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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我不想回去。”白芊芊小聲道,有些結結巴巴。
“爲何?”雲止不解地反問,目光第一次這般認真打量起面前的這個女子。她與她見面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醒來那日是第一次見,而第二次乃是一大早迷迷糊糊醒來看到房間內站着三個人,白氏開口說要她代替她女兒白芊芊出嫁。之後,她只隔着房門偶爾隱約聽到外面傳來白芊芊的聲音,馬車上醒來算是第三次見。不得不說,她長得很漂亮,用“沉魚落雁”來形容亦不爲過。十指纖纖,在家裡應該並不怎麼做粗活,白氏與男人都很疼她。一襲淺藍色的簡單衣衫,很是素淨,總體給人一種柔弱可人的感覺。
“這……”白芊芊微微閃爍了一下,低着頭道,“我不想嫁那王公子。”說着,慢慢擡起頭來,眼中的那絲心虛已頃刻間掩蓋得無跡可尋,白芊芊雙手一把用力抓住雲止的手,眶中泛起水汽,隨時有可能落下來,“聽說,那王公子的身體很快就能好,到時候,一旦王公子的身體好了,娘她……她一定會逼我嫁給他的,我……我不想……真的不想,因爲我心中已經有一個喜歡的人了,我不想嫁他。”微微一頓,白芊芊突然站起身,隨即‘噗通’一聲又跪下,再度懇求,“雲姑娘,當……當日因我不想嫁給王公子,所以我爹孃纔會想讓你代替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我沒辦法阻止,錯都在我……”
“你別這麼說,你先起來再說。”雲止的手被白芊芊抓得有些疼,連忙道。
“不,不,雲姑娘,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永遠不起來。”衆目睽睽下,白芊芊雙手拉着雲止的手跪在地上,整個人低着頭,怎麼也不肯起身。
“我從沒怪你,所有事與你無關。”雲止道,想抽出被白芊芊握住的手。
“可是,這件事是我爹孃做的,而他們這麼做全是爲了我,所以罪魁禍首還是我。”雲止越是想抽手,白芊芊的手便握得越緊。
客棧內的所有人已再次紛紛向這邊望來,有交頭接耳的,有指指點點的,有……總之什麼目光都有,似乎將雲止當成了負心漢。
雲止安撫道,“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再提,也已經原諒他們了,我知道做母親的心情,不然當時也不會放他們走。這樣,你該安心了吧?快起來吧!”
“那雲姑娘,你收留我吧,我真的不想回去。”白芊芊聞言,再握緊雲止的手。
“這……好,你可以先留下,等到你想清楚再說。”說來說去,白芊芊留不留下對雲止而言並沒有什麼關係,雲止不想白芊芊再當衆跪在她面前苦苦懇求,終應道。
“……真……真的?”白芊芊有些不敢相信,反問一聲。
“我說話,向來算數,你可以先留下,到時候再自己做打算吧。”雲止點頭回道。
“……謝……謝謝你,雲姑娘,謝謝你。”白芊芊連連道謝,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但無人看到的心底卻是一聲冷笑,怨恨已生,怨雲止之前怎麼也不肯點頭留下她,害她受了一路的苦,並且還當衆跪了那麼多次,假仁假義。同時,腦海中不覺劃過另一抹白色身影,以及那一抹白色身影對她說講的話。
就在上一個小鎮——
在馬車擦身而過,白芊芊起身準備追上去的時候,一隻手一把拉住了她。
一剎那,白芊芊本能地回頭望去,入眼一個長得極其美貌的年輕男子。那男子一襲如雪白衣,用“傾國傾城”四個字亦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種完全有別於宮宸戔的美。那一刻,白芊芊簡直有些看得呆了,而因有云止的先例,心中忍不住懷疑他是個女子!
之後,他拉着她的手走,帶她去了另一個地方。
他告訴她,他想殺雲止!
他還告訴她,說她要想靠近宮宸戔,就必須先除了雲止這塊絆腳石。
他還說,他們可以合作,她只要乖乖聽他的話,他保證她可以永遠留在宮宸戔身邊。他言語篤定,好像完全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
一時間,白芊芊的思緒不知不覺飄遠,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一幕!
一紅一黑兩隻蜘蛛,在這個時候,在頭頂上方的屋頂下無聲無息爬行,最後分別停留在雲止與宮宸戔位置上那一杯茶的正上方。
喧鬧中,雲止坐了這麼久,身體不免有些累了,不覺閉了閉眼。
一紅一黑兩滴微小液體分別自上方的一紅一黑兩隻蜘蛛嘴中落下,分毫不差正落入雲止與宮宸戔位置上的那一茶盞中,頃刻間被稀釋得無影無蹤。
下一刻,上方一紅一黑兩隻蜘蛛迅速往相反的方向爬走,很快消失不見。
宮宸戔抱着笑容滿面的小小云回來,遠遠地便看到了坐在雲止身旁的白芊芊,濃眉不由微微皺了皺,隨即在雲止對面坐下。
白芊芊驀然回過神來,忍不住側頭望去,喚道,“宮公子!”
車伕亦在這個時候回來,剛站穩腳步還來不及說一個字便聽宮宸戔責聲道,“我讓你留在這照顧她,你去哪了?”
“少夫人讓屬下去馬車內拿件披風。”
車伕連忙回道,手中正拿着一件白色披風,連忙遞給雲止。
雲止剛纔並非是真的要披風,只是隨便找了個藉口指使開車伕而已,對於宮宸戔的回來與車伕的回話,以及那一件遞上來的披風,閉着眼沒有說話,不想理會。
小小云口渴,伸手就去抓宮宸戔面前那杯茶。
宮宸戔伸手端起,親手餵給小小云喝。但就在杯子的杯沿要觸到小小云的小嘴之際,宮宸戔的手一下子收住,黑眸微眯了眯。
小小云立即嘟起小嘴,以爲宮宸戔故意不給他喝。
白芊芊疑惑地看着,心中則想着雲止剛纔故意支開車伕換茶杯那一幕。
氣氛,徒然變得有些不同尋常起來,閉着眼的雲止自然不可能感覺不到。下一刻,雲止平靜地睜開眼,淡然無波地望向對面的宮宸戔。他那一杯茶被人下了毒,所以她纔會將兩杯茶調換,而她並不準備喝茶。
宮宸戔隨即放下手中的茶盞,但見手掌心已漆黑一片!
白芊芊不經意看到,心中一驚,猛然一下子站了起來,隨即難以置信地望向雲止,“雲姑娘,你……你……”
雲止沒有說話,明明她已經換了兩杯茶。
宮宸戔的面色有些低沉與難看,暗自運功強壓下侵入身體的毒素。
片刻,手掌心的那一團黑色漸漸散去,宮宸戔硬生生吞下涌上喉嚨的那一口鮮血,面色有些蒼白。
車伕察覺到不對,擔憂地小聲問道,“少主……”
白芊芊不知何時已重新望向宮宸戔,看着宮宸戔面上的那一絲蒼白,心底有些說不出的擔憂,隨即再側頭望向雲止,心中心思已快速一轉。或許,真如那個白衣人所說,她只有除去雲止才能留在宮宸戔身邊。若是讓宮宸戔知道雲止剛纔故意支開車伕換茶杯一事……想到此,接着剛纔難以置信的神色,白芊芊脫口道,“雲姑娘,你……你……他可是你夫君,你怎麼能這般算計他,故意讓他喝有毒的茶?”明知自己的茶有毒,還將自己的茶與宮宸戔的茶對調來讓宮宸戔喝,這分明就是要宮宸戔死!這一刻,白芊芊只覺雲止配不上宮宸戔,話說出來後也沒有太大的負疚感。
雲止依舊沒有說話,似乎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小小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氣氛不對,整個人往宮宸戔懷中一縮。
宮宸戔聽着,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白芊芊,眸中帶着一絲明顯的警告。
白芊芊一怔,不明白宮宸戔爲何會是這種神情,他不是該生雲止的氣,甚至直接與雲止一刀兩斷麼?
“白姑娘,我們去那邊吃吧。”
車伕察言觀色,爲白芊芊着想,連忙拉白芊芊去另一邊坐。
四周的武林中人聽到聲音回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在看了幾眼後見沒什麼好看的,便又轉了回去。
“這點毒對我沒有用,你還是省些心思吧!”
片刻,只剩下雲止宮宸戔及小小云坐着,宮宸戔神色淡漠道,吩咐店小二上菜。
雲止沒有說話,此刻在場的衆人,確實只有她有殺宮宸戔的心與殺宮宸戔的動機,也是她支開車伕去拿披風的,而車伕拿回來她又不要,再加上白芊芊這個目擊證人,可真是百口莫辯了。隱藏在暗處的人,真是好心機,似乎就是要宮宸戔誤會她一般,讓她忍不住想好好地會一會。
店小二很快送上飯菜,轉身退下。
雲止沒胃口,看着宮宸戔喂小小云。片刻,以上茅廁爲由起身離開。
宮宸戔望了一眼雲止離去的背影,並沒有說什麼,繼續喂小小云吃東西,餘光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四周的武林中人,薄脣冷笑“來得可真快”!
另一桌——
白芊芊不甘心,問車伕道,“他明知雲姑娘要害他,爲何還要偏袒她?”
“這些事,不是我該過問的。”車伕回道,隱約覺得白芊芊似乎有些關心過度了,忍不住提醒一句,“白姑娘,這也不是你該過問的。”宮宸戔的手段,車伕非常瞭解,不希望白芊芊做什麼傻事。
白芊芊沒有說話,拿起筷子低頭吃飯。
後院,雲止跟着店小二往前走,“我已經知道路了,你先回去吧。”
店小二還有很多事要忙,很多客人要招待,聽雲止這麼說,自是巴不得,笑着道,“那公子,我就先回去了。”
雲止點頭,看着店小二轉身離去。
空蕩蕩的後院,所有人都在廚房內忙碌,走動的人並不多。
冬日的陽光,淡淡的光線透過雲層傾瀉下來,將人的身影投射在腳下形成一個小圈。雲止閉了閉眼,“出來吧,我知道是你,琳琅!”
音落,四周風聲瀟瀟!
“琳琅,我知道是你,你不是想見我嗎?”雲止閉着眼,再道。
片刻,一襲如雪白衣悄然出現在雲止面前,“傾國傾城”四個字雖向來形容女子,可用在他身上竟比之女子更適合。風過處,衣袂飄飄。
雲止睜開眼……
琳琅站着沒有動,第一次沒有迫不及待地走近雲止,似乎想將雲止看清楚,“左相,琳琅是不是錯了?”
“爲什麼這麼說?”雲止平靜無波地反問。
“我做了那麼多,就是想分開你與宮宸戔,想得到你。可到頭來……”
“我不知道你做得對不對,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但是琳琅,如果我現在說我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怪過你,你可信?”在雲止眼中,雲止寧願相信面前之人還是那個東洲湖畔初遇之人,那份淡定,那份泰然,那份優美,那份遺世,那份……他本該是出塵般的人兒,是她將他帶入了紛亂。從第一次見面,她對他便有一種對其他人從未有過的憐惜之情。而此情,至今依然。所以當初在知道他騙她與算計她的時候,她狠不下心對他。
“有人說無愛便無恨。你現在這話,說不怪我,也是這意思?”
“不是。琳琅,其實我們可以回到過去,像以前一樣的。”就在剛剛不久前,對面之人還神不知鬼不覺地算計了她。雲止望着對面的琳琅,從開頭的那一句‘錯了’,便完全打破了她原本準備的話。這一刻,雲止不知道亦看不清對面之人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回到過去?可是那過去沒有你,我想要的人是你!”
“我說過很多次,我們是不可能的!”
“是嗎?”
琳琅淡淡地反問。而從出現開始到現在,琳琅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面對這樣的琳琅,面對這樣的反問,雲止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心中寧願琳琅拿出算計她的那一面,這樣反而更好說話些,甚至開門見山不需要拐彎抹角。
“左相,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除了養父外,你是第二個對我好的人,你不惜冒生命危險也要回來救我。我也對自己說,只要看着你開心,不比什麼都重要嗎?可是,我越是在心中這麼跟自己說,便越是放不下,好像一個一直生活在水中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塊浮木,明知放開手才能讓浮木飄得更遠,讓浮木漂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可就是放不開手。你要的開心。你要的一切,我同樣可以給你。所以,我耍心機,我用手段。可是,就在我以爲自己快成功時,你卻又和宮宸戔在一起。你不是恨他嗎?你不是一心想殺他嗎?那爲什麼要換茶盞?還是說你恨他想殺他都是假的?”看着他們上馬車,好似一家人,那一幕真的很刺眼,而算計下看到的事實,更加傷人,“你一心向着他,他卻相信其他女人來懷疑你,左相,值得嗎?”
“有些東西,沒有值不值得!”
“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
最後一個字落,平靜的湖面驟然破開,琳琅眸中倏然閃過一絲陰鷙。
“琳琅,有些東西是強求不得的。對,我是恨他,可生死關頭我又忍不住對他心軟,幾次可以殺他的機會,明明心中恨極怨極,可刀竟還是會在最後一刻不受控制地避開要害,甚至忍不住想去相信他所說的話。而越是如此,面上表現就越相反,怕被人看穿。有時,連我自己都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微微一頓,雲止不覺閉了閉眼,所說的都是真心話。隨即,不動聲色地銜接上話語,趁機試探性問道,“琳琅,將小小云的解藥給我,好不好?”小小云當日被擄的時候,她與花千色兩個人已基本上研究出瞭解藥。而如今,這麼久過去了,雲止相信花千色應該已經制好解藥,並交給了琳琅,“雖然我對宮宸戔不忍,可我從未想過要再留在他身邊,我只想一個人帶孩子走。”
“是嗎?”
“怎麼,你不信我?”雲止心下一動,看來她猜測沒錯,果然已有解藥。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左相,我琳琅得不到的,我也要你畢生後悔。”解藥早在琳琅手中,小小云對雲止而言的重要性,琳琅心中清楚,所以之前纔會想方設法救小小云,但現在卻不準備將解藥給雲止。
雲止面色微微一變,沉聲道,“琳琅,別拿這個來威脅我。”
“只有這個,才能讓你痛。”竹籃打水一場空,枉他做了那麼多,得到的卻是她一心向着宮宸戔,便是這樣了還向着宮宸戔。琳琅說着,笑着往後退。在此之前,他日夜不眠的到處找她,擔心她的安危,可這一刻寧願從沒有找到她。心很痛,一種預感到再做什麼都沒有用、都不可能得到她的痛。
下一刻,琳琅眸中閃過一絲黯然,轉身離去。
“怎麼,這樣就想走?”突的,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毫無徵兆自後方傳來。
雲止本能地回頭望去,只見宮宸戔站在那裡,也不知他已經站了多久,剛纔的那些話又都聽到了多少。
“這個時候,你還是先應對你哥哥吧,宮宸戔!”
他能找到他們,宮樾謹自然也能找到他們,琳琅回頭望去,薄脣帶着一絲冷笑。
宮宸戔走上前去,事實上,並未懷疑那茶盞中無色無味的毒藥是雲止下的,因爲那茶盞小小云也有可能碰觸。剛纔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想引背後之人出來。而云止剛纔所說的話他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薄脣不覺微微一勾。
雲止面無表情的側開頭。
琳琅看着,不覺失笑一聲,便是費盡了心機,可從頭到尾依舊是個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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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花千葉帶着花千色日夜兼程地趕來。花千色並沒有恢復記憶,因心中太過擔心琳琅,所以求花千葉。
花千葉恨不得殺了琳琅,花千色會有今日全拜琳琅所賜。
片刻的時間,整座小鎮籠罩在一片血雨腥風之中,宮樾謹如琳琅所言,已然到來。當花千葉帶着花千色趕到的時候,空氣中到處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題外話------
貌似很多人討厭白芊芊哈,沒事沒事,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