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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灰色的髮絲,銀灰色的眼眸。
真正叫人窒息的,嚴格來講應該是他那雙銀灰色的眸子吧。
淡漠得絲毫沒有波瀾,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死寂。
彷彿在他面前的是葉妖染,是一個他看了千百年早已看習慣了的雕塑。
那樣的淡漠,才叫人窒息。
他身上的冷漠,跟櫻身上略有相同。
不同的是,櫻比起他,還要有人氣得多,至少櫻眼中還有絕望的恨意,在遇見她後還有守護的決絕。
而眼前的滄冥,一雙銀灰色漂亮而詭異的眼瞳裡,卻是完全的死寂。
見識了雪王和滄樰的銀灰色的眼睛,葉妖染只覺得那是一種奇特而深邃的美。
但眼前的滄冥,纔是真正將銀灰色這樣壓抑深沉的色彩,詮釋出了最完美的境界。
葉妖染就這樣倚在門邊,看了他足足愣了有一小會兒。
“血蓮?”他率先出聲了。
聲音如冰融化成雪水般的清冽幽涼。
銀灰色的眸子,在同一時間有了波瀾。
葉妖染微微詫異,旋即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說道:“雪王叫我來給你治病。”
然後再度打量着眼前的二皇子。
他平靜,太過分的平靜,平靜到了一種淡漠的程度。
對世界上所有一切的淡漠。
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將死之人。
更看不出是一個重病的人。
只是他身上孤寂的氣息那樣濃郁。
滄冥望着她,銀灰色的眸子依然是那樣死寂的。
“我沒有病。”他丟下了一句話,然後轉身繞過她,望房間裡走。
如此難搞的人,葉妖染還是頭次見。
若不是應了雪王的要求要救他,她絕壁轉頭走人。
“他們說你去人間歷練的時候受了傷,需要用我的血。”
滄冥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那雙銀灰色的眼睛,盯着她片刻。
出聲:“你……真的能恢復顏色嗎?”
哈?葉妖染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恢復顏色?
爲何滄冥和雪王他們說的事情,似乎完全不是一件事!
她心中警惕頓起。
鳳眸凌厲的眯起:“他們說你病危了?”
看滄冥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要說他真的生了很嚴重的病,她也是會信的。
但是他似乎沒有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二人面對面僵持了有一會兒,當然這個僵持,葉妖染相信只是對她自己而言。
眼前的雪域二皇子,依然是那樣淡漠的眼神,跟一個陌生女子站在房內,也絲毫看不出來任何尷尬之色。
“坐。”他忽然開口,然後一把冰椅騰空出現在了葉妖染身後。
她心中微微驚訝,爲他的本領,還爲他的話。
這位二皇子,和滄樰那樣的,簡直完全不是一個家裡出來。
難以想象兩兄弟的氣質和性格怎麼會差這麼大。
所以當他“禮貌”的叫她坐的時候,她還真有點詫異。
“你能恢復顏色?”他又問了。
葉妖染在他給的椅子上坐下,望着眼前固執詢問的男子,心中突然不那麼警惕了。
這個滄冥,縱然看起來詭異,卻似乎是一個純粹的人。
她習慣性撩了撩耳邊髮絲:“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殷紅的脣勾勒出弧度,“你的房間,還有……你脖子上的圍巾,這些東西的由來。”
她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
滄冥的脖子上,圍着一個很不搭調的圍巾。
跟他身上的黑色長袍配起來,怪異極了。
那是一個純手工織成的圍巾,看起來精緻而柔軟。重點是,那樣的織法,葉妖染至今爲止,只有在前世的二十一世紀見到過!
而且這裡分明是雪域,他身爲這裡尊貴的二皇子,怎麼可能會冷到需要用上圍巾?
這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圍巾對他而言,有着極具重要的意義。
滄冥陰冷的銀灰色眸子盯着她,晦暗不明。
“地球。”他緩緩吐出了兩個字,在葉妖染震驚之時,他繼續說道,“我去歷練的地方,這些是從那裡帶來的。”
果然!
滄冥去過她原來那個世界!
葉妖染深吸了口氣,語帶顫音:“能跟我說說歷練是怎麼回事嗎?”
滄冥沒有再出聲。
房中又陷入了沉默。
葉妖染算是看出來了,跟這樣沉默寡言的人,是別想套出什麼話來的。關於歷練的,去問雪王或者滄樰,也許知道的答案要更好些。
“顏色。”他又重複了,銀灰色的瞳仁固執的盯着她,“你能恢復顏色。”
這一刻,葉妖染真的很好奇了。
是什麼讓這樣一個死寂淡漠的人,如此執着?
她聳了聳肩,老實說道:“我並不知道我自己能不……”等等!她話猛地一頓,想起進來之前,雪王說需要用她的血救他。
莫非,她的血能夠使雪域的東西恢復顏色?
她知道,這裡是一個沒有顏色的國度。
她眸光復雜,望着眼前漂亮的男子,出聲道:“也許,我的血可以。”
在她話落的剎那間,眼前的那雙死寂的眸子,閃過了璀璨至極的亮光。
葉妖染沒有看錯,滄冥,的確是一個單純的人。
他的情緒,顯而易見的。
看起來淡漠,只是因爲他是真的由內而外淡漠着。
一旦他有了情緒波動,便會表現在眼中、臉上,或是肢體。
這是一個至純至淨的人。
只是他不太擅長溝通。
當着她的面,滄冥擡手將自己脖子上那條純手工圍巾解了下來。
葉妖染這纔看見,他蒼白無血色的脖子上,有一株盛開的黑色桔梗,如同一個詛咒的烙印般,帶着幾分詭異和不詳的印在上方。
她原以爲失去顏色的是那朵黑色桔梗。
卻未料他動作輕柔的將手裡的圍巾疊好,然後遞給了她。
動作很輕,彷彿手裡那灰白老舊的圍巾是什麼稀世珍寶。
“幫我。”
他只說了兩個字。
聲音很平靜,眼神很無助。
如此珍重的態度,連帶着葉妖染也不敢怠慢起來。
伸手接過那條圍巾。
質感很好,顯然是用非常上等的毛線織的。
圍巾到了她手上,然後滄冥的目光便死死的落在了她的手上,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弄髒了似的。
只一瞬,葉妖染就明白了些什麼。
挑起眉梢笑了笑:“你女人織給你的?”
滄冥銀灰色的眼眸終於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他下意識的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眸光流轉間,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