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嫣回過身來,眸光微帶清冷的看着樂妍,往日清淡的眸子有一團濃霧聚攏。半晌,才斂去了眼底的神色,神色淡淡道:“原來是妍側妃啊!”
樂妍一愣,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洛雪嫣眼中流露出如此陌生的神色。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主動握着洛雪嫣的手,有些歉意道:“嫣兒,昨夜是你的生日,我本想和王爺晚上過去幫你慶祝的。可是,沒想到我身上的毒卻發作了……王爺他擔心我,所以才……”
“是嗎?”洛雪嫣眸光微微一沉,清澈如泉的眸底涌出一抹黑色,然後手一點點輕輕從樂妍手中不着痕跡的抽出,理了理一絲不亂的衣服,面上淺笑道:“我的生辰有羽曦和綠蕪她們幫我過也是一樣的,畢竟現在我已經嫁入了王府,身份上與之前在衛國也不同了。既然你昨夜身子不適,那麼王爺照顧你也是應該的。”頓了頓,又溫和道:“再過些日子就入秋了,換季的時候極其容易感染風寒,妍側妃的身子弱,那麼更要好好保重身子了”
雖然這話聽在人的耳中是極其溫軟,可是樂妍卻感受不到一點關切之意。不知爲何,她覺得今日的洛雪嫣似乎有些不同,她的身上散發着一種淡淡的冷意,讓人產生一種距離感,這種感覺是之前她從未感受到的!
樂妍僵硬着笑容,拉着洛雪嫣往一旁的亭子走去,繼續道:“嫣兒,我還記得以前在衛國的時候你最喜歡吃‘鴛鴦糕’的,改天我親手做給你吃,好不好?”
洛雪嫣放在桌子上的手一頓,輕笑道:“上次胭脂倒是給我做了一盤‘鴛鴦糕’,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吃就被綠蕪不小心給打翻了,現在想想真是浪費呢。”
“王妃,您就不要再提胭脂了!她這種人,有什麼好提的?”不提“鴛鴦糕”還好,樂妍一提“鴛鴦糕”,綠蕪便想起了她派胭脂在“鴛鴦糕”里加了“仙靈醉”的事情。心裡的怒意再也忍不住了,綠蕪不冷不熱道:“妍側妃,您身子這麼嬌貴,還是別親自下廚了,萬一累壞了怎麼辦?我們家主子愛吃什麼,奴婢會親手做的,所以就不勞煩您費心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別再跟上次丟了鐲子一樣賴在我們家王妃身上去!”
樂妍訕訕一笑,然後略有尷尬道:“綠蕪今日是吃槍藥了嗎?是誰惹你生氣了?”
“妍側妃,綠蕪她還在因爲胭脂上次偷拿了你鐲子的事情生氣呢,所以這才語氣不好,你莫要介意。”洛雪嫣笑着望了綠蕪一眼,然而並沒有加以指責。
樂妍面色一僵,沒說什麼。
然而倒是身後的流蘇不高興了,撇了撇嘴角不悅道:“綠蕪姑娘,我們家主子完全是出自好心好意,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麼還咒我們家主子?”
“流蘇,你倒是說說看剛纔我哪句話咒你家主子了?我說你家主子身子嬌貴難道不對嗎?她要給我們王妃做‘鴛鴦糕’我怕累着她,難道這樣也不對?”綠蕪冷哼一聲,反駁道:“你說你們家主子好心好意,我也是一番好心呀,這怎麼到你嘴裡反而是我咒她了呢!你可不要給我扣這麼大的罪名,傳到王爺的耳朵裡我可承擔不起!”
見這一番話噎得流蘇啞口無言,流蘇又繼續道:“對了,我們家主子現在是王妃的身份,妍側妃和你見到王妃不行禮也就罷了,那是我家主子仁慈不追究,可妍側妃以後也不要再稱呼我家主子未出嫁之前的閨名了,怎麼說也不符合現在的身份!”
流蘇聽罷,小臉青白,手指着綠蕪,氣氛道:“你……你胡攪蠻纏!”
“好了,流蘇,你別再說了。”樂妍從剛纔臉上就努力維持的笑容再也裝不下去了,秀眉輕蹙,低聲呵斥流蘇道:“我以前是如何教導你的,不要與人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平白的丟了自己的身份!”
流蘇深吸一口氣,於是垂頭道:“是,奴婢記住了。”
樂妍眸光陰冷的望着綠蕪,似笑非笑道:“以前綠蕪的脾氣就大的很,現在被王妃寵的更是無法無天了!尤其是這一張小嘴,牙尖嘴利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綠蕪的性子的確是被我寵壞了,”洛雪嫣抿了抿脣,若有所指道:“不過,雖然綠蕪脾氣大,做事情毛手毛腳,性子又大大咧咧,但是難能可貴的是她坦率真誠,這樣的丫頭在身邊既暖心又忠心。與綠蕪比較起來,胭脂就複雜多了。她在我身邊畢恭畢敬了三年,從未出言頂撞過我,也從未有過任何越軌的行爲,做事情小心翼翼,盡善盡美,可是我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那種大逆不道之事!”
“古人早就說過一句話,‘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概說的就是胭脂這種人吧!你對她再好,她也不會心存感激的。人在利益和欲.望面前,是最經不住誘.惑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鐲子,她便忍不住貪念,真是令人寒心!”說罷,便緩緩站起來,身子倚在欄杆上繼續俯視下面池塘裡那羣悠哉悠哉的紅錦鯉,還有那幾只奇特的“娃娃魚”。
樂妍心裡一緊,然後眼睛直直落在洛雪嫣身上。自己剛纔藉着“鴛鴦糕”是想來試探一下洛雪嫣的,可是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剛纔是用胭脂來提醒自己嗎?還是說自己已經被她看出什麼來了?
擡手又向池塘裡灑了一把魚食,洛雪嫣望着那蜂擁聚集在一起搶奪魚食的魚兒,幽幽道:“呵呵,你看,剛纔這些魚兒在一起遊得自由自在,相互嬉戲的畫面是那麼和諧。可是僅僅這一點點魚食,轉眼間它們就你爭我搶的厲害。”
將手裡所有的魚食全部扔了下去,洛雪嫣繼續道:“你剛纔說這些魚兒很有靈性,但是在我看來並不見得。它們跳出水面對我殷勤,只是因爲我手裡的魚食罷了。就算是它們有靈性,可在面對食物的時候也都是自私貪婪的。不管你餵給它們多少,它們都會無休無止的去爭搶,卻不會管會不會被撐死。人跟動物比起來纔是這世間最有靈性的,當然也是同一個道理。要不也不會有‘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句話了。不過,人心與動物不同的是懂得自控,再貪婪自私也該有一個限度,若是不知分寸,就跟這魚一樣最後撐死。”
“其實,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去爭奪你想要的東西,但是千萬不要爲了目的不擇手段、傷害別人。若真是如此,那麼就真是枉爲人了。”淡淡的掃了臉色蒼白的樂妍一眼,洛雪嫣輕笑道:“妍側妃,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樂妍死死捏着手裡的絲帕,好不容易纔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王妃,你……你的話我有些不明白。”
“妍側妃不明白?”洛雪嫣輕挑秀眉,笑的如春風霽月一般,“呵呵,現在不明白不要緊,以後總會明白的。不過,妍側妃這麼聰明,有些道理早些明白總是好的。”
望了一眼綠蕪,洛雪嫣笑道:“好了,綠蕪,這‘朱頂紫羅袍’也看過了,除了外形跟尋常的魚不一樣,其實也沒什麼奇特的,咱們也該回去了!”
如果樂妍是真聰明,那麼王妃剛纔這番話已經足夠點醒她了。綠蕪點點頭,於是便跟在洛雪嫣身後往夏荷院回去。
樂妍盯着二人的背影,美眸中閃過一絲怒意,咬牙切齒道:“流蘇,她剛纔那是什麼意思?”
流蘇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這……奴婢愚鈍,不敢妄言。”
“她剛纔是在暗示我不要太貪心?還是說她已經知曉了那翡翠流雲鐲子是我指使胭脂的?哼,我平日裡倒是小看她了!”樂妍面色有些扭曲,一字一句道:“知道了又如何?那也得看看她有幾分幾量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