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之前我與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別院中,洛亦然給坐在對面的林南笙倒了一杯茶,輕聲問道。
林南笙緊緊握着茶杯,臉色糾結道:“亦然兄,我……”
多日前,他便因着是否繼續復仇的事情與洛亦然產生分歧而鬧得不愉快。
後來,洛亦然在十里坡遭到了刺殺,他雖然也真心對洛亦然表達了歉意,可在這件事情上,他們二人其實還未達成一致……
他也知道,自己手裡的人連齊國都比不上,又怎可能與秦國抗衡?
可是,要他放下復仇一事,這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洛亦然抿了口茶,輕嘆道:“南笙,過去的,咱們就讓它過去吧。放下仇恨,也放過自己,我不想見你活得這麼辛苦。”
林南笙眸光暗了暗,半晌才道:“亦然兄,不殺掉老皇帝和君臨墨,你真的甘心嗎?”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洛亦然沉默片刻,緩緩道:“弱肉強食,衛國國力衰弱,被滅是在所難免。父皇和林伯父也算是死於戰亂之中,一切也不可挽回。”
“而我們能僥倖活下來,並不只是爲了自己而活,也連帶着那些已故的人一塊活着。”
“許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衛國是如此,父皇和林伯父……大概也一樣吧!”
“你帶人暗殺老皇帝和君臨墨多次,失敗不說,卻搭進去了不少無辜。好在你無事,若是有什麼意外,你可對得起林伯父的在天之靈?”
“林家……只剩下你了。而我……也要好好活着。畢竟,雪嫣她還需要我……”
同樣的勸說,洛亦然不只給林南笙說過一次。
當然,同樣的話從南懷瑾裡說出來,聽在他耳中又是變了一個味道。
他會以爲,南懷瑾是不願幫他而找的推辭藉口,也可能是在不屑的嘲諷他……
總之,他就像是個激憤的戰士,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只想一股勁的往前衝,往前殺……
以前,他並未聽心裡去,現在難得的冷靜下來了,倒是有些動搖了。
一直以來,他都堅信“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句話是真理。
他偏執的認爲,只要活着,就有機會復仇;只要一次次的不放棄,便總能如常所願。
然而,他卻自動忽視了敵我力量的懸殊以及當下局勢的現狀……
其實,屢次失敗,已經證明了他是那麼的不自量力,自大狂妄……
洛亦然說的沒錯,他們如今能活着,真的實屬不易。
人這一生短暫,眨眼間也不過是匆匆幾十年。
幾十年,說短也短,說長也長。
只是這兩年,他有時候就會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就像是被籠罩在一個麻袋裡,每日過的都是壓抑,沉悶。
偶爾的心情舒暢,也大概只有在練兵的時候,帶着手下的人揮舞着刀劍,殺氣騰騰間他幻想着刀劍下斬殺的是君臨墨和老皇帝的人頭……
不過,現實總是會狠狠的甩他一個大嘴巴。
失敗慘重,損傷無數……
如果揹負着沉重的枷鎖過一生,那麼應該很累很累吧?
“亦然兄……”林南笙內心掙扎了良久,在洛亦然期待的眼光中,終於鼓足勇氣擡頭道:“我……試試吧。”
洛亦然聽罷,欣慰道:“好。”
林南笙喝了口茶,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嫣兒?難道就讓她一直都留在寧王府裡?”
洛亦然不知道爲何,竟一下子想起來那日的刺殺,那日引着他出去的字條,緩緩道:“這個……先不急,讓我想想。”
林南笙點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
宮中,老皇帝一邊重重的咳着,
一邊漲紅着臉,怒色道,“竟然……竟然兩日了,還未找到老四?!”
賈公公趕緊輕拍着老皇帝的後背,小聲道,“皇上息怒,息怒。杜江將軍傳信回來說,他已經找到了寧王妃,想必沒多久也肯定能尋到寧王爺,您不要擔心。”
“找到她有何用?!朕要他們找到老四!”老皇帝一激動,險些沒緩過氣來。
賈公公撫了撫老皇帝的胸口,給他順着氣,“皇上,龍體要緊啊,您不能激動!”
老皇帝靠着身後椅背,疲倦道,“朕前幾日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呃……”賈公公面色一僵,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副難爲情的表情。
“吞吞吐吐的,成何體統?說!”老皇帝不耐煩的瞪了賈公公一眼,語氣不悅。
賈公公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垂首委婉道,“皇上……郭太師呈上來的證據的確屬實,成王爺他……也確實是逍遙閣閣主。”
老皇帝渾濁的老眼深處劃過一抹幽冷,房間裡的氣氛也變得異常冷冽。
賈公公縮了縮脖子,感覺到了一股寒氣。
老皇帝冷笑一聲,將話題重新回到了原點,“去給肖毅傳個話,讓他帶人去找老四。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到他!”
“還有那刺客,給朕抓住了碎屍萬段!”
感受到了老皇帝的滔天怒火,賈公公連忙應聲。
薄如素暫住的康城小院,本就是一個要售賣的屋子,現在被杜江臨時租了下來。
房主得了比賣房子還要多的一大筆錢,心裡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見杜江等人都是些大老爺們,照顧起薄如素來不方便,因此便讓自己婆娘在衣食上幫襯着。
“姑娘,這是洗好了的衣服,我給你放下了。”一個婦人抱着薄如素的衣裙,進來道。
薄如素點點頭,勉強笑道,“多謝大嫂了。”
婦人話不多,笑了笑便出去了。
因爲身份特殊,所以杜江和薄如素一開始並未將身份表明,只是說要在康城等人,順便養傷罷了。
戶主夫婦當然也懶得問這些,畢竟有銀子轉纔是最重要的,誰又會管這些?
婦人前腳剛走,杜江便腳步匆匆的進了屋子,“王妃!”
見杜江神色焦急,薄如素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找到了?”
“沒有。”杜江搖頭,肅然道,“還是沒有王爺的消息,可是,屬下找到了清雅和蘇北!”
薄如素垮下去的臉在聽杜江說並不是一無所獲後,眼睛裡又燃起了希望和光芒,“他們在哪裡?”
她的話剛落,便聽到蘇北微弱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口,“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