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素剛上馬車,簾子就被撩了起來,緊接着君臨墨也上來了。
輕哼一聲,薄如素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離着君臨墨的距離遠了一點。
老皇帝雖然沒說此後解毒這件事情就交給自己了,可最開始的藥方是她開的,想必以後也少不了麻煩她吧?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讓老皇帝立馬死掉,可惜還不到時機……
要不了老皇帝的命,還要去在他身上花費精力,真真是要人暴走的節奏!
這樣想着,眸中神色更是一陣陰寒。
君臨墨看着她那般厭惡自己,動了動脣,良久纔對外面道:“杜江,去白玉樓。”
薄如素皺了皺眉頭,冷聲道:“去白玉樓做什麼?”
君臨墨藏於袖中的手緊了緊,然而面色如常:“餓了,去吃飯。”
薄如素翻了個白眼,毫不給面子道:“王爺餓了就自己去吃,素素沒胃口。”
君臨墨淡淡道:“你剛纔說身子不舒服,還是吃些東西吧。”
薄如素雖然心中不樂意,可是隻有這一匹馬車,看這樣是不能將君臨墨趕下去的,她若是想提前回府,也只能自己走回去了,所以便閉着眼睛靠在軟榻上懶得吱聲,算是同意了。
很快,馬車便在白玉樓跟前停了下來,掌櫃的和店小二老遠就看到了帶有寧王府標識的馬車向着這邊駛了過來,因此早早就迎在了門外,“小的見過寧王爺,寧王妃。”
君臨墨點點頭,然後不用吩咐,店小二便輕車熟路的帶着他們二人往二樓的天字一號房走去。
薄如素跟在後面慢吞吞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落座後,掌櫃的腆着笑臉殷勤道:“王爺,最近新出了一些菜品,您瞧瞧。”一邊說着,一邊將菜單雙手奉上。
君臨墨看都沒看,直接問道:“不必了,本王今日還是老習慣,衛國菜。”
這話剛落,薄如素眉頭皺的更深,快速轉動着心思。
什麼時候他的飲食習慣成了衛國菜了?
他喊她來這裡吃衛國菜又是什麼意思?
掌櫃的急忙點頭,道:“是是,小人這就去吩咐廚房。”
君臨墨有意無意的看了薄如素一眼,沉聲道:“記得,菜品不要辣。”
掌櫃的應了聲,便趕緊向廚房跑去。
見薄如素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君臨墨溫和道:“當年嫣兒想家的時候,本王便帶她來嘗過衛國菜,這裡的衛國菜的味道很是正宗可口,所以這兩年本王每次來白玉樓,也形成了吃衛國菜的習慣。”
“呵呵,既然如此,那王爺該帶着過來的人是洛夫人才對,做什麼故意在我面前變相的秀恩愛?”薄如素冷笑一聲,眼中寒意更甚,幽幽道:“素素不是洛夫人,所以不喜衛國菜,王爺您自個兒慢用!”說罷,便直接起身摔門離去。
“哎呦”,剛出門,便與迎面走來的店小二撞在了一起。
店小二身後的那些端盤子的人離的遠些,所幸盤子穩穩當當的沒落地,也沒灑在薄如素身上。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店小二嚇得面色煞白,連連彎腰道歉。
薄如素理都沒理,順着樓梯氣沖沖的下了樓。
“王爺……”店小二以爲剛纔君臨墨與薄如素是吵架了,所以小心翼翼的將菜放在君臨墨面前,大氣不敢出。
君臨墨低頭看着那多道精緻的菜餚,目光久久沒有移動,就在店小二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的時候,只聽君臨墨悶聲道:“出去吧。”
店小二如釋重負,快速的閃了出去。
明明是那麼輕的筷子,君臨墨拿起來竟感覺很沉重,夾起來一道月中丹桂,又放了下來。
自打當年洛雪嫣跳樓後,他除了每日抽出時間去石壁裡陪着她,便是做一些對她極盡想念的事情,這其中也包括經常到白玉樓嘗曾經她喜歡的衛國菜。
他剛纔那般說,也只是想表達一直都記得她的喜好罷了,可是他似乎也忘記了,正如她所說,她不是洛雪嫣,是薄如素,所以他無論做什麼,在她眼中都是不舒服的……
可是,他欠了她太多,彌補都不夠,又怎麼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呢?
心頭一陣苦澀,君臨墨對外喊道:“來人,上酒!”
等在外面的店小二聽罷,又進來小心的問道:“王爺,靈芝醉,芙蓉香,花雕……您是要哪種?”
眸中閃過一絲難過,君臨墨道:“要最烈的酒,越烈越好!”
沒一會,店小二便端着幾罈子酒上來了,見君臨墨沒再有吩咐,於是又退了出去。
君臨墨望着那散發着濃濃酒香的“芙蓉香”,腦海中忽然浮現起那日在郊外,薄如素與蕭子譽二人飲酒烤魚的場面,薄如素依靠在蕭子譽膝蓋上熟睡的那般依賴,脣間溢出的笑容充滿諷刺。
一個人深沉地愛着某事物,可以從很多方面去體現去表達,所以,愛是很多元的一種情感。
而他當年,認爲恨是純粹的,所以便要以她恨他的方式來爲他解毒,讓她支撐下去,卻沒想到世事無常,小產,滅衛,一系列的陰差陽錯竟真的導致了她恨他入骨……
恨體現在毀滅,它的生命力和破壞力往往比愛來得更甚……
雖然,當初他的出發點是爲了愛,可是卻選擇了恨這樣一種錯誤的表達方式。
他毀了她的家國,毀了她所有美好的希望,所以現在她也要毀了他的一切……
後悔嗎?是的,後悔了……
用力將酒罈的封口一扯,君臨墨抱起來便仰頭“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空腔中充斥着辛辣的味道,漸漸蔓延到了心房,君臨墨眼角一滴清淚滑落。
杜江將剛纔一切瞧在眼裡,見君臨墨還是頭一次表現出如此頹廢的一面,忍不住道:“王爺,您少喝些吧?小酒怡情,大酒傷身呀!”
君臨墨就像是沒聽到一樣,一個勁的灌着自己酒,因爲太猛,酒水順着他的嘴角灑了一身,胸前衣襟被浸溼一片。
杜江試圖上前奪過酒罈子,怎奈被君臨墨推到了一邊:“滾開!”
他抱着酒罈子不撒手,一罐空了,又開啓第二罐,杜江勸了幾次未果,只能擔心的苦着臉陪在一旁。
借酒消愁這種事情,似乎極少發生在君臨墨的身上。
上一次,好像還是當年他不知不覺中對洛雪嫣動了心,可是又內疚於對樂妍的承諾,所以苦悶之時便與君一航喝酒。
沒想到的是,喝醉後被君一航給故意丟到了夏荷院去,他竟酒後亂性將洛雪嫣給強了……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就那麼稀裡糊塗的發生了……
過分的是,事後他清醒過來,因爲逃避事實,竟派人給洛雪嫣送了一碗落子湯……
一遍遍回想着自己做過的那些混賬事,君臨墨手裡的酒罈子又空了,手隨後伸向第三個,第四個……
此刻,他需要麻痹自己,麻痹自己的神經,麻痹自己的大腦,麻痹自己的心,似乎這有這樣,纔不會記起以前,纔不會心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