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因果始末

無邊火海,花容泠焰置身其中,理智覺得自己應該儘快遠離,可那潛意識裡卻有一股能量在驅使她投進熊熊烈火的懷抱,走不開,逃不掉……

“啊——”花容泠焰尖叫着從夢魘中驚醒,最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團跳躍的燭火。

燭火?不對,沒有燭,只有火。一抹鮮紅亮麗的火焰隨風舞動,而那火焰下端,卻是空無一物,完全凌空。

凌空的火焰……花容泠焰愕然,目瞪口呆的盯着面前的光點,竟鬼使神差的將手指伸了過去。

“嘶……”指尖有灼熱的痛感傳來,花容泠焰倒吸了一口涼氣,四周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花容泠焰對黑暗彷彿有着與生俱來的恐懼,所以,她條件反射的想要逃離。但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她還沒走幾步便撞上了不明物體。

“哎喲!”花容泠焰吃痛呻吟,正在這時,她很敏銳的察覺到了有人接近。

“誰?”她問,同時雙手環胸做出自衛的動作。

“焰姐姐,是我!”黑暗中,一個稚嫩的聲音清脆響起,花容泠焰一愣,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消化這個聲音。

“翎兒?是你嗎?”花容泠焰疑惑的問,而那人卻未回答,只是用手在空氣中輕輕幾點,在那點過的地方隨即出現了一抹凌空跳躍的火焰。

突然出現的光線讓花容泠焰一時很難適應,過了許久她才嘗試着移開蒙在眼前的手。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熟悉卻久違的臉。

“翎兒?你……”

“你想問我爲什麼在這裡嗎?”翎兒打斷她的話,那表情看起來像足了故弄玄虛的小壞蛋。“難道你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了嗎?”

翎兒好心的提醒道,隨即就地坐在了一塊大石板上。花容泠焰也是這時纔看清周圍的環境。原來他們是在一個山洞裡面,地勢很平,但不怎麼寬敞,四周更是有很多突出來的石塊,想剛纔撞到她的應該就是這些東西了。

“發生了什麼?”花容泠焰近乎自言自語,思緒回到了記憶停止時的場景。

高臺、柴垛、莫雨憐、琉焱族人……

烈火、坍塌、尖叫、青影……

之前的一幕幕再次真切的出現在眼前,花容泠焰雙手環臂緩緩蹲下,身子因爲殘餘的恐懼還在瑟瑟發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隨即有鑽心的疼痛襲來。花容泠焰愣愣的擡頭望着面前的翎兒,“我還活着?”

她還活着,竟沒有死?可是爲什麼她還會活着呢?難道……

花容泠焰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猛然站起來,眼底除了震驚竟還有恐懼。“你到底是什麼人?”

而此時,翎兒正不亦樂乎把玩着點點焰火。那些帶着熾熱高溫的火苗如同頑皮的孩子一般在他的指尖來回轉換,同時神奇而詭異的變換着顏色,以致整個山洞都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氛圍中。

“其實……”翎兒突然一頓,雙手合十,所有五彩火焰隨即融爲一體。而等他再次攤開手掌時,裡面赫然躺着一支青色的羽毛。“你應該問,翎兒到底是什麼人!”

翎兒突然嘆氣,然後若有所思的盯着花容泠焰的嬌美容顏。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內心倔強而堅定但看起來憨憨的,甚至有時候對很多事都很遲鈍的女子,竟有着如此複雜的背景。若不是有高高在上的神親自出面,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那……翎兒到底是什麼人?”花容泠焰順着他的話問下去

。思維敏捷邏輯清晰得完全不像個五歲的孩童,而且突然跟隨他們穿越了空間,本該在大皇子府或天應府卻突然出現在這裡並救了她的性命,徒手玩火且滿身謎團。這一刻,她再不會傻到還信他只是個普通小孩了。

“什麼人?不是,我不是人。”翎兒好笑的看着花容泠焰一臉戒備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怕他對她不利?若是他真有此心,那她早就香消玉殞了,又如何活得到現在。

“不是人?”花容泠焰頓時愣住,心裡犯起了嘀咕。不是人?難道是妖?樹妖狐妖,還是豺狼虎豹?

“那你是什麼東西?”花容泠焰突然跳開,與翎兒保持着她自認爲的安全距離,並且隨時做好撒腿逃跑的準備。

看見她那畫蛇添足的搞笑舉動,翎兒忍不住滿頭黑線。這個笨女人,難道她沒發現出口在另一邊嗎?真搞不懂爲什麼她那麼笨,鳳凰一族卻還能繁衍至今。

對於她的問題,翎兒只是伸手一抓,手中便憑空多出了一卷畫軸。將畫軸遞到花容泠焰手中,翎兒轉過身不想多作解釋,因爲他真怕再扯下去就會被這個傻女人氣死。

什麼東西……花容泠焰狐疑着打開畫軸,心裡隨之有了答案。漆已斑駁脫落的卷軸,隱隱透露着溫潤之感的紙張猶如少女雪肌般光潔細膩。而這一切一切,她都再熟悉不過了。

遲疑着攤開畫軸,花容泠焰依舊只見到那一首孤單的《鳳凰翎》,而那原本畫着雙鳳的地方,仍舊空空如也。翎兒翎兒,似乎翎兒出現過後,她就再沒打開過這幅畫。而待翎兒再把這幅畫送到軒轅國的時候,鳳凰就已經不見了。難道……

“你是……這畫上的鳳凰?”花容泠焰不可置信的驚聲問道,而翎兒聞言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頭。

“我不是鳳凰,我只是畫靈,借身轉幻爲這畫中鳳凰而已!”翎兒無奈的說着,若不是這畫上只有鳳凰這一樣活物,他纔不要以之作爲化身呢。而且……

翎兒表情怪異的上下打量着花容泠焰,然後冒出了一句讓花容泠焰差點噴血的話。“其實,你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笨!”

“你這是誇我嗎?”花容泠焰翻着白眼,心裡已把面前的小鬼訓了千百遍。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人家可是有法力的畫靈,她一介凡人,如何與之抗衡?算了,小女子能屈能伸,咱不與這小鬼一般見識。花容泠焰安慰着自己,心中陡然生出了強烈的委屈。

“你既是畫靈,那你好好呆在你的畫裡就好啦,你出來幹嘛?而且還……”花容泠焰大聲質問着,話未說完已然哽咽。都怪他,突然冒出來,不僅攪了她的婚禮,更帶走了新郎。而現如今的慘劇,每一樣都是拜他所賜。面對着這樣的仇人,花容泠焰真想狠狠的摑他一巴掌來發泄自己這麼久以來所受的委屈。可是,他還是個孩子,即使不知道真實年齡,可那形象依然是個五歲的孩子,所以她根本下不去手,只得忿忿的盯着他,彷彿要將其生吞活剝了一般。

“這是個意外。”翎兒淡淡的回答,稚嫩的童聲裡卻夾雜着滿滿的無奈。“如果你知道你和邶風前世的故事,也許你就不會責怪我出現在你的婚禮上了。”

翎兒打了個響指,食指指尖上隨即出現了一抹藍色的火苗,映着可愛的大眼睛,隱隱透出了無限滄桑。

爲了一張永不腐爛的纖桐絲絹,爲了一套永不褪色的七色彩墨,當朝大將軍設計誣害至交好友。朝堂人盡皆知,卻礙於大將軍的權勢而敢

怒不敢言。到了最後,害其一家被貶爲庶民。

怎奈何,將軍府的小姐那家少爺青梅竹馬,從小就情投意合。而這段姻緣,大將軍自然而然的從中阻撓。雙方定下誓約:待少年高中之時,便是他與小姐大婚之日。

約定之期已到,高中金榜的少年因皇帝設宴款待而無法及時回鄉,便叫手下人回家報信。豈料這報信人路經家門,因此耽擱了一日。而那小姐因其父緊迫逼婚,竟抱着少年臨別時所贈信物跳河自盡了。

“這個故事,我知道!”花容泠焰沉思了半晌,緩緩開口,這在洛雅的前世鏡中她已見過了。難道他只是想掀一下她的傷疤嗎?那麼,他得逞了。即使那已是前世的過往,但仍扯着她的心撕裂般的痛。

“還有你不知道的!”翎兒有些不悅的回答,彷彿不太喜歡別人在這個破壞了講故事的氣氛。而聽他這樣說了,花容泠焰便也很識趣的閉嘴。

“不腐的纖桐絲絹,永存的七色彩墨,這兩者本就有靈,只不過是沌靈……”翎兒繼續把玩着指尖的火焰,眼神愈發迷離。

少年回鄉見戀人已香消玉殞,同時又聽聞了那小姐的屍體被打撈上岸時渾身鋪滿七彩翎羽的怪事,所以跑到將軍府要求以未亡人的身份安葬那小姐。雖然勢力但痛失愛女已身心俱疲的大將軍感念他一片癡心,於是答應了他的要求,並把女兒到死也一直抱着的纖桐絲絹一併奉還給了少年。

不知爲何,當少年安葬了戀人過後再度打開纖桐絲絹時,號稱永不掉色的七色彩墨卻只剩一片狼藉。仔細看才發現,原來是鳳凰上的翎羽已盡數脫落,只留下了兩筆粗略的鳳骨。

陽春四月朱顏醉,幽渡嘆離別。若問天涯何處是,筆下甚流連。

望着畫卷上當初離別時所題的半闕詞,少年突然釋然了。大醉三日之後,他爲該詞添上了下半闕,併爲之更名爲了《鳳凰翎》。與此同時,他還用剩餘的七色彩墨中最爲沉暗的幾種顏色重新繪出了兩隻鳳凰。同樣深情相望,卻更多了幾分決絕和悲涼。

畫畢,少年瞬間白頭,一口鮮血噴在了剛畫的鳳凰上。當天下午,家人便在那小姐的墳前發現了他的屍體。

鳳求郎,凰穹天。待尋天地梧桐綠,翎碎點點,殷墨繪聚孟婆邊……這是他給的誓言。禍福相依,生死相伴。

原來,這纔是故事的結局!待翎兒說完,花容泠焰已是泣不成聲。想當初她還爲自己穿越尋夫而抱怨,沒想到,上一世,他已經用生命實現了對她的承諾。

“我本爲靈,卻只是沌靈,不能言不能語。卻因染了你自盡時的絕望,沾了他頓悟時的心血,結合你們二人的靈力,我有了思想有了能力。”翎兒苦笑着做最後總結,“我是靈,有思維卻只是寄居在畫中。因爲沒有實體,所以我一直遊離在天地時空之間,直到感應到你們轉世後即將前緣再續,所以我才決定過來看看,至於他爲什麼會突然不見,我也不清楚了。”

翎兒尷尬的咳嗽了幾聲,然後起身走出山洞,僅留花容泠焰一人在那裡消化。

這就是因果,這纔是事情的始末。可若是翎兒所言屬實,那邶風爲何會突然來到這麼個鬼地方?感傷之餘,花容泠焰的腦子也沒有停止思考。

記得當時在夢裡時青兒曾說:他已經等你很久了,你卻一直不來,沒辦法我只好叫翎兒帶你來了……難道,翎兒有所隱瞞?花容泠焰頓時反應過來,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便朝洞口跑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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