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痛,無關情愛

漫天花海簇擁之中,一隻紅鳥嘶鳴着落在火神殿的屋頂之上。火焱隨意的坐着,任紅髮紅衣彼此糾纏隨風獵獵作響。望着眼前的宜人美景,他卻無心觀賞,一雙足以魅惑蒼生的眼睛裝滿了看不透的無奈和滄桑。

焰兒落地收袖瞬間化作人形,一雙紅眼盛滿了控訴和怒氣。見她去而復返,火焱雖有幾分詫異,但還是不動不語,一臉的雲淡風輕。焰兒見狀愈發氣憤,竟直接走上前拽起火焱並扳過他的身子讓兩人正面相對。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焰兒毫不避諱的盯着火焱的眼睛,似是非要從他眼睛裡找出點什麼來一樣,比如不安,比如內疚。可惜,一直到最後,焰兒盯得眼睛都疼了,卻一無所獲。他始終那麼淡然,似乎從她記事起他就一直這麼淡然,而她也明白,一個靈的生死對於面前這高高在上的神來說是有多麼無足輕重。

“因爲你不乖!”火焱輕聲說道,將苦澀盡數掩了去,轉而換上一臉的柔情。以爲焰兒說的是他火燒那樹靈施以懲戒的事,火焱便硬生生的擠出了一絲嚴厲。如今看她回來,想來是那樹靈已經無礙,她便回來討說法了。火焱如是想着,伸出手想要如往常那般撫上焰兒的臉以示安慰,可後者卻倒退了大步,以至於他只觸到微涼的空氣。

火焱瞬間愣住,右手久久保持着那個姿勢。看他這樣,焰兒心裡也不好受,這是她從誕生以來第一次拒絕他的親暱,更是千百年來第一次見到火焱如此失落。原本,她是想衝過去抱抱他的,就像以前她難過時他抱着她那樣,可是一想到桐風現在還忍受着烈火焚燒的痛苦,她就硬生生的忍下了這股衝動。

“你別裝了,你就是想把我禁錮在這裡對不對?所以你要殺了桐風,你是要讓我的世界裡只剩你一個人是嗎?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呢……”焰兒歇斯底里朝火焱吼,眼淚也不可收拾的泛濫起來。火焱無力的將手垂下,只是被動的聽着,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心裡卻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禁錮嗎?世界裡只有他一人嗎?這幾百年不都是這樣的嗎?爲什麼這個時候她想要有改變了?以前,神川的土地尚且荒涼的時候,只有他和她,還有青

兒,不是很好嗎?而且,他何時要取那樹靈性命了?

“你以前也生活在這裡,也留在我身邊,爲何你那個時候不說是禁錮?而且……”火焱的眉頭一斂,大手一揮,渾身驟然騰起一股王者氣勢。“殺那樹靈?呵,我神川與黑森林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我何必爲了一個小小樹靈壞了我萬年修爲。”

短短數語,將火焱的不屑和輕蔑展露得淋漓盡致。火焱向來看不起黑森林裡的靈物,這本是焰兒早就知道的事實,可現在親耳聽到他說出來,還是難忍憤懣和心痛。在她眼裡,萬物皆平等,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黑森林裡的靈物反倒活得更真實一些。她實在不明白這神的優越感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是,就因爲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樹靈,所以你纔會覺得他的死活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是……他是我朋友啊,他是我第一個朋友啊,你可以懲罰我,爲什麼你要這麼對他?”說到最後,焰兒已然哽咽,火焱卻始終一頭霧水。他到底怎麼對那樹靈了?只是一把普通的烈火,雖然樹靈天生懼火,卻也只是讓他受點皮肉之苦而已,焰兒何至於這般哀痛?牽扯着他的心,也跟着痛了。

然而,就在火焱冥神思考的時候,焰兒竟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火焱大駭,隱於寬大袖袍中的手已然握緊。

“……炎火咒威力巨大,桐風根本無從抵抗,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是否能捱到我回去的那一刻。可是火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不想他死,你救救他好不好?”卑微的跪在地上,焰兒近乎乞求的拉着火焱的衣袖。火焱完全僵住近乎石化,他已不敢去猜測那個樹靈在她心中的地位。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到底是有多麼不想失去,才能讓她長跪於他面前?然而他想不到的是,焰兒之所以有此舉動,不過是不想因爲自己的任性妄爲而害桐風喪命而已。

那時那刻,她惜的不過是那條生命,無關任何情誼。

“他在哪裡?”火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焰兒先是一愣,接着連忙起身拉起火焱朝遠方電射而去。而自始至終,火焱都未曾再多看她一眼,不管是痛與恨,還是樂與哀,都是她爲了另外一個人而產生的情緒,

這樣殘忍的現實,讓他覺得心酸都顯得那麼多餘。

一路疾行,焰兒絲毫不敢耽擱。可是當來到黑森林尋到安放桐風的地方時,迎接她的只有一堆焦黑的木炭。結界仍在,結界之下卻沒了生機。

“人呢?去哪兒了?怎麼會不見了呢……”揮手撤去結界,焰兒愣了良久,突然發瘋似的跪在地上到處翻弄,大有要掘地三尺尋找桐風的架勢。她不是沒看到那一堆人形木炭,她也不是不明白那堆木炭所代表的含義。她就是不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

望着發瘋一樣失控的焰兒,火焱負手立在一旁,沒有去阻止,更沒有安慰。他知道,這個時候不管他說什麼焰兒都聽不進去,而殺死那樹靈的罪名他也是背定了。猶記得她剛剛曾提過炎火咒,言下之意是這樹靈是傷於炎火咒之下的,如今這樹靈已魂魄盡去靈根盡散,會施炎火咒的自己定然脫不了干係。只是……

殺雞焉用牛刀,以他的修爲,要殺區區一個樹靈還不是易如反掌,又何至於使用炎火咒這樣威力巨大的招式?更何況,他壓根兒無心取他性命,不爲別的,只是怕她傷心而已。

焰兒徑自發泄着情緒,火焱則冷靜的思考着事情的來龍去脈。當時,他確實只施了一把火,甚至怕那樹靈承受不起都沒用太多的靈力,又怎麼會導致現在的局面嗎?火焱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焰兒突然站了起來,腳步沉重的走到火焱面前。

“我恨你,殺人兇手!”咬牙切齒的留下這麼一句,焰兒當即消失在了火焱面前。火焱本想拉住她爲自己辯駁一番,卻終究沒有動作,任由焰兒離開了。這個時候,真相似乎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她既已認定他是兇手,那他說再多都也是徒勞。而且,他注意到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細節。

就在那堆木炭邊的草叢裡,有一根細小的鳥類絨毛,盈盈泛着青色的柔光。拾起放在手心,他能感應到那熟悉的靈力。

竟然是她……她爲何會出現在這裡?火焱想着,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待火焱走後,一直尾隨着他們的青兒這才從一旁的大樹後走出來。

看來,事情瞞不住了。如此一來,只能兵行險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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