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無心和大夏做對,可將來時勢推移,沈煉亦免不得要和夏王做過一場。
其實於沈煉和夏王這等存在,家國本可以如雲煙般放下,但人生在世有些東西可以放下,卻不必放下,正如沈煉之前不棄青玄,夏王亦不會棄大夏。
沈煉終於睜開了眼眸,此時已經是寒夜,車廂內沒有燈火,僅有他燦然的眸光,黑虎亦被驚動,小心翼翼地望着老爺,它跟隨沈煉多年,善於察言觀色,知曉白日裡夏王和那個人的交鋒,必然影響到了老爺。
在黑暗中,沈煉突然幽幽道:“老黑,你這輩子有什麼想要做的事麼。”
黑虎渾然料不到老爺會突發此問,它想了想道:“跟着老爺,做什麼都可以。”
沈煉禁不住一笑,敲它腦門,真是沒出息,最後又道:“那就一直跟着吧。”
黑虎心頭一暖,老爺還是記掛自己的,頓時覺得自己適才那一記馬屁沒有白費,然後它突然覺得周身一寒,四顧皎然,天上星月分明,已經來到一處曠野中,它擡頭問道:“老爺,我們這是到哪裡了。”
沈煉淡淡道:“我們不跟着大夏的軍隊一起了,東夷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黑虎‘哦’了一聲,怕是普天之下,也只有老爺敢無視夏王的詔令,明明答應了一起隨軍,卻又突然離去。
其實它不清楚,夏王那一刀針對的是雲陽,實則是給沈煉看的,頗有些殺雞儆猴的意味,沈煉不是猴,也不是雞,故而有所不爽,自然不會呆在夏軍中了,天下之大,他沈煉哪裡都去得。
遠處夏軍中冒出一股沖霄精氣,化爲龍形,盤踞星空,龍頭向四周掃視,終於盯着沈煉這個方向。
沈煉負手而立,看着那股龍形精氣,注目良久後,那股龍形精氣終於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吼,最終散去。
沈煉亦騎上了黑虎,淡淡道:“我們走。”
適才夏王跟他隔空對峙,終於還是放棄了同沈煉爭鬥的打算,沈煉由此可以推測出夏王的魔刀之道尚沒有完善,尚且不欲在此時和沈煉鬥爭。
同時沈煉離開夏軍,亦是對夏王的解放,東夷諸般部族,可有苦頭吃了。
但這一切跟沈煉毫無關係,他只是世間一自在人罷了,能顧及自己在乎的事物,已經無愧於心了。
東夷有崇山峻嶺,有茂林修竹,更有數之不盡的大大小小部落。
除卻有施氏之外,更有皋陶、伯益幾大部族,實力雄渾。
沈煉騎着黑虎,一路暗自觀察這些部族的情景,既有些原始,又見到一些新奇,比如說這裡的部族,幾乎人人都懂些巫法、道術或者別的奇異能力,頗有些全民修行的氣象,殷商從東夷分離出去,徹底走上練氣士道路,怕是有此源流的緣故。
與青玄所處的地星相比,無論是東夷還是大夏,修行的普及程度確然很高,只不過無論何方世界,要證長生都不是那麼容易,更遑論天仙境了。
至於太乙境,那已經非是機緣、天資可以抵達,還涉及更多的東西,放眼時光長河,這等人物都是有數的。
不知不覺沈煉已經深入東夷之中,以他的神通,自然不會輕易驚動東夷的強者,這日~他來到了一個小部族附近。
卻非他突發奇想到了此處,而是見得對面的山頭妖氣森然,白日裡都可以見到一股黑氣盤旋山頭,久久不散,此處定然盤踞這一頭厲害的妖魔。
而且那黑氣分外兇厲,定然殘害了不少生靈。
沈煉絕非替天行道者,可是也不會對此視而不見,故而他決意做一做那降妖除魔的舉措。
這裡白山黑水,土地肥沃,小部族往年必然也是自給自足,還有富餘,如今沈煉望氣過去,只見到部族人氣衰微,氣運散亂。
沈煉拍拍黑虎道:“你這樣子太兇惡了,換個樣子吧。”
黑虎委屈道:“老爺,小的可沒有吃過人,有什麼兇惡,況且東夷的人個個都頂厲害,小的還不一定打得過呢。”
沈煉道:“哪來那麼多廢話,不是才讓你學了幻形之術麼,你變個黑馬吧。”
黑虎眼巴巴地看着沈煉道:“老爺,咱能不變馬麼。”若說黑虎有什麼討厭的獸類,馬肯定排第一位,畢竟天馬欺負了它太多次,黑虎已經把世上所有馬都恨上了。
沈煉笑罵道:“那就變成驢,你自己不動手,我來幫你。”
看着老爺笑吟吟的樣子,黑虎心裡發寒,就地一滾,就成了一頭毛驢,毛髮黑光發亮,還打了一個響鼻。
沈煉騎黑虎所化的毛驢,施施然往山下走去。
不出五里之地,就聽見了‘嚶嚶’的哭聲,前方正有一個婦人抱着孩子,在溪流邊哭泣。
沈煉用大夏通用四方的語言問道:“你在哭什麼?”
婦人只是側過頭望着他,眼淚未乾,卻不明白沈煉在說什麼。
沈煉接着又用數種近來新學的東夷方言,婦人依舊搖頭,最後只好以神念傳音問之。
婦人這才聽明白,略有些敬意地看着沈煉道:“仙師從遠處來的吧,這裡是無終氏。”
沈煉知道她爲何稱呼自己做仙師,原來東夷自來有崇拜仙家的傳統,對那些修煉神魂的練氣士,能夠以心念傳遞他人的人,都以爲仙法有成,將之稱呼爲仙師。
這裡雖然是小部族,但是有些常識還是有的,畢竟東夷廣大,資源豐富,還是有不少練氣士跋山涉水到這些地方,施以符水,治病救人,換取想要的靈材寶物。
婦人所處的部族叫做無終氏,傳承了大約千年,皆是其他大部族生活不下去的人雜居起來,最後匯聚在這白山黑水之地。
至於她懷中的孩子,正是她的女兒,今日裡被定下要送到西邊的山頭去,供奉給邪神,換取無終氏半月的平安。
婦人捨不得孩子,這才一直抱着她,在溪邊嚶嚶哭泣不止。
沈煉聽她敘述完後,便學會了無終氏的語言,微微笑道:“不要哭了,我來這裡,正是爲了幫你們除去那個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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