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的判斷沒錯,從某種意義上沈煉的確當得起從心所欲的評價,但不代表他真的就完完全全從心所欲,正如阿羅訶號稱全知全能一樣,亦是有侷限的。
不過即使顧長生知道沈煉做不到完完全全的從心所欲,亦不會降低他對沈煉的評價,因爲人人都知道仙人長生久視,可是真正活過萬年以上的仙人其實仍舊稀少得很,這不代表仙人就很差。
仙人有長生的能力,可是身在世間苦海,總也免不了遭遇各種劫難,最終過不去,就只能嗚呼哀哉。如果要真正的長生,就不能老呆在世間苦海,這也是仙人求超脫的原因。
沈煉的從心所欲更多是一種心境,亦表示他智慧通明,決斷無窒礙。
顧長生估量出這點後,就清楚今天想要拿回打神鞭的希望很渺茫了。好在他沒有聽信李青蟬的一面之詞,否則就直接跟這位高人對立。他倒是因爲怕跟沈煉對立,畢竟作爲青羊宮的人,世間能值得他們畏懼的存在並不多,只是不畏懼不代表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招災惹禍。
坐到了沈煉對面,顧長生回話道:“戒律既然制定下來,就是要人來遵守的,打破了戒律,便是對自己修行的否定,而不在於戒律本身會起到什麼效果。”
沈煉道:“你說的很對,我就不勉強你了。”
只是沈煉話說完後,顧長生就給自己斟滿一杯酒,眨眼間就喝了下去。他雖然從未喝過酒,但也不會第一次喝酒就臉紅,神色如常。
沈煉道:“你可以不喝的。”
顧長生道:“我應該喝,也應該破戒,這是爲了替李青蟬賠罪,你能否將此事揭過去。”
沈煉道:“你破不破戒,跟我有什麼干係,你便是斷絕自己修成天仙的希望,那也是你的事,這並不能用來替別人賠罪,何況他又有什麼罪。”
顧長生道:“無知就是罪,瞧見了你,我就知道你這樣的人怎麼會隨意折辱人,那肯定是他有錯在先,而且他眼力不好,沒瞧出你有多厲害,試圖依靠我來找回面子,這又是第二件過錯。”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繼續道:“至於我破戒來賠罪,確然是我沒想周到,這確實沒法說通。”
他說完後,有些歉意地瞧着沈煉,十分坦誠。
沈煉見過何香這樣的天才,本來對於世間其他的修行人資質都有所免疫了,但是他不得不有些讚賞面前這個年輕人,論修行的資質,他其實不及何香的,但是何香將來的成就是看得見的,而面前這個年輕人將來的成就是看不見的。
這不是說他潛力無限,而是顧長生並非拘泥於常規的人,他有自己的理念和判斷,並且能審時度勢。這樣的人並不多見,沈煉自己也能算一個。
沈煉道:“我確實不用接受你的賠罪,當然李青蟬之前的事我可以揭過,因爲他受到了懲罰,至於那條打神鞭,我已經送給別人了,自然不會還你。”
顧長生露出一絲難色,說道:“可否告訴我送給了誰,打神鞭其實不是很珍貴的事物,但上面的神禁卻是我師祖親手佈置,有特殊意義。”
沈煉道:“我送給了我酒樓的夥計白小魚,後來他轉贈給了清河郡王的女兒沈青青。”
顧長生露出一絲驚訝。
沈煉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她?”
顧長生猶疑了一會,終於道:“沈掌櫃也是了不起的高人,那我就不瞞你,沈青青的來歷,我是知道的,還是我師尊尹仙君親自告訴我的。”
沈煉頓時有了興趣,沈青青自然是有頗不尋常的來歷,畢竟他可是親自探查過的,並且沒有得到真正的結果,沒想到顧長生居然清楚一二。
他道:“請說。”
顧長生道:“不知沈掌櫃可聽說過清水道君?”
沈煉心中一動,似是有些熟悉,他立時便知清水道君跟自己恐怕有些牽連。他道:“這跟清水道君有什麼關係。”
他既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
顧長生道:“看來沈掌櫃不知清水道君來歷,我就給你解釋一下,清水道君乃是我們道家修行體系裡,修爲最頂尖的人物,她在無何有之鄉那太虛之地,獨自開闢出一方世界,號稱清水天,有小仙界之稱。
長生觀的人如果能證天仙道果,便可飛昇清水天,得到清水道君庇護,無災無劫,當然至於清水天究竟在太虛何處,若非跟清水道君有淵源,絕然是找不到的,正如我們青羊宮的修行人證得天仙之後,去往的太清天一樣。
其實這等成就,古往今來都有例子,如極樂世界、天庭等都是無上大能自太虛開闢,用以接引仙佛,只不過現世的大能,都沒天帝和佛陀那樣無邊偉岸之能。
但能做到清水道君那地步,放眼古今,亦是難能可數。無論仙佛魔妖,對於這位曠古絕今的大能,自然都心存敬畏。而沈青青正是清水道君親自護送,投生人間。此事當初清水道君沒有刻意隱瞞,大抵是爲了展示她和沈青青與衆不同的關係,亦是爲了防止人間有不長眼的人跟沈青青做下過節,像三宮四觀如我這樣地位的子弟,大都會被告知此事。”
說到這裡,顧長生嘆了口氣道:“東西若是在她手上,倒也不好要回了。”
沈煉現在才清楚自己追溯沈青青出生時見到的道姑竟然是清水道君,如果這樣說,豈非他早被對方察覺。如此推想,他此前竟沒有半分感應,看來自己和清水道君有不小的差距。
沈煉倒沒有氣餒,畢竟修行好似登山,不到絕頂處,永遠不知道是否還有更高處的人注視自己。
於是他心裡有了一個主意,說道:“如果我想去見清水道君,該當如何做?”
顧長生還之微笑道:“沈掌櫃既然認識沈青青,也許可從她身上着手。”
沈煉點了點頭,然後意味深長道:“顧道友將來一定會有大成就的。”
顧長生始終鎮定的神容終於閃過一絲不自然,他道:“某的小小機心,到底瞞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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