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突然笑了起來,言道:“劍法高不高妙,動手就知道了,道友是女人,我讓你先出手。”他一派坦然,即使面對三位長生真人,也氣定神閒。
這番姿態,着實讓靈光動容。
靈光何須人也,修行八百年,證長生三百年,雖是女兒身,成就之高,在此方天地也是少見了。故而她看得出沈煉是打心底裡自信,真能擋住她們三人,無論是車輪戰,還是一涌而上。
無論結果如何,只這份氣度,就教靈光道姑心裡讚賞不已,唯有如此人物,敗在她劍下,方纔不辜負她三百年來夜以繼日磨礪出的絕世劍法。
鳳非梧桐不棲,非清露不飲,她靈光亦有鳳凰般的清傲。
“那貧道就卻之不恭了。”靈光笑靨如花,款款往沈煉走去,然後一片片銀白的劍光出現,璀璨了天幕,好似她招手間,就有無數星河垂落,任由她驅使。
沈煉眼神中盡是讚歎,靈光着實是個讓他驚喜的對手,她的劍法生出,就像一粒種子落在泥土裡,生根發芽,開花結果,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所以那些璀璨的銀白劍光,都是自然而然生出,沒有分毫刻意,所謂道家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是如此。
沈煉眼中盡是劍光,耳中盡是劍鳴,神念中盡是生生不息的劍意,靈光的劍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她播下一粒種子,卻開了萬朵花。
沈煉微笑,歎服,然後信口吟道:“玉樹雜銀花,天河織女家”。
他在無數銀白的劍光中,從容結了個劍印。
霎時間那些銀白劍光中,出現了一棵樹,一顆同祭壇上玉樹一抹一樣的樹,上面開滿銀白色的花,那些銀花都是靈光的劍氣所化,卻在玉樹生出時,受到無可抵禦的吸引力,粘在了玉樹上,看起來又彷彿是天生長在玉樹上的。
靈光悚然動容。
遠處的道清長長嘆息,玉明仙尊默然無語。
沈煉這一劍的高妙還在其次,真正表現出的是,他在道法交鋒時,那種無可匹敵的創造力。明明靈光的天河劍法已經高妙無比了,此前也從未對旁人施展過,但沈煉在臨陣之時,卻能找到破法,那種驚世駭俗的天才創造力,又豈非用其劍法高妙所能盡數足道。
盤坐在祭壇上,玉樹下的女子笑了,她欣然的瞧了沈煉一眼,繼續閉上了眼睛,關閉了感知。
沈煉沒有更進一步,恰然止住,也讓他的氣機同玉明仙尊和道清、靈光的氣機,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力。
靈光眼中流出深切的哀傷,但很快就隱去,對沈煉柔聲說道:“沈道友如果是論道高低,貧道已經輸了,但是你阻了我廣清的路,這是道統之爭,這是大道之爭,卻又不能就此罷手。”
她此話着實不要麪皮了,可又不得不如此做,真要是因爲劍法被破去,就羞慚而走,那纔是天大的笑話。
她能斬破虛妄,自然也能斬去浮名。
玉明仙尊沉聲道:“沈道友以你之才,天下之大,都可去得,又何必老要跟我們廣清過不去,今日~你不讓開,縱使攔下我們,也得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甚至讓你這一世都沒法圓滿,你可要想清楚了。”
修行到這一步,什麼門派、道統、親情,只要阻礙了成道都可以捨去,玉明仙尊深深相信這個觀點,他本是這樣的人,也修行到無數修士都沒法企及的境界,沈煉縱然天才了一點,可境地和法力,現在也不必他們強。
長生真人早已不拘於的勝負,只要未曾生死道消,就難說勝敗。再厲害的道法,只要花時間,總能破解,而他們這種人,並不缺時間。
更何況別看他們殺沈煉很難,換作沈煉要殺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容易,即使僥倖滅殺一人,也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也是長生真人高高在上的緣故,到了這一步,雖然只是地仙,可也是仙了,哪有那麼容易被滅殺。
沈煉笑道:“三位聯手,我如果堅持不走,確實很有可能遭受到不可磨滅的傷勢。”
他說到這一句後,靈光美眸一眨,倒是希望沈煉肯知難而退,她現如今有些惜才了,哪怕這人是敵手,也值得敬佩。
況且將一位長生真人,逼入絕境,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還沒等沈煉繼續說下去,那邊的深坑,忽然牛吼生出,一隻青牛從裡面爬了出來,牛眼還有些恍惚,搖了幾下,看到無情子的屍首,跌落的天地玄黃塔,動念間就將之前的事情摸清大概。
然後又看到了玉明仙尊三人同沈煉的對峙。
青牛看似莽撞,實則也是有智慧的,咆哮道:“好小子,我要殺了你。”
它氣勢鋪天蓋地朝沈煉席捲過去,牛蹄紋絲不動。大有種牛爺跟你拼了,兄弟們上的架勢。
不過青牛也要同沈煉作對,倒是讓道清一喜,他言道:“沈煉你現在還不走,怕是要後悔。”
有廣清三仙都足夠令人頭疼了,何況還要加上青牛這兇獸,沈煉若負隅頑抗,必無倖免的道理。
沈煉心中也是吃驚得很,他五色神峰縱然只是五行精氣所化,沒有五座真實的高山那般重量,壓在身上,但也不止億萬斤力道了,就算他自己被壓住,怕也難以翻身。
這頭青牛當真恐怖,不止身負着多麼可怕的力量,居然硬生生在短時間脫困了。
他縱然驚訝,卻未曾絕望,總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定然要護住師祖的周全。
此念一生,陰霾盡消,即使身死道消,他也轟轟烈烈修道一場,跨入登仙之境。
他縱聲長笑,只覺念頭無比通達,那天河水更是嘩嘩作響。
衆人只聽得他聲音如霹靂,在虛空中震天價響起:“我若走就一輩子後悔,你們何必多話,一起來吧。”
他瀕臨絕境,反而戰意更盛,使廣清三仙和青牛爲之氣奪。
“此人真英雄也。”廣清三仙不約而同冒起這個念頭。
他們實在沒法找到別的詞來形容,唯獨冒起這個詞來,雖然同道者不搭調,但在此時着實貼切。
青牛想的是,這人瘋了麼,還是別有後手,俺老牛可得小心點,先讓三個人類動了手,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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