詫異的跟在井子柏後面,沿着彎彎曲曲的小巷往前走,來到一個小小的門面。破舊的招牌上寫着劉家餃子。
“進來吧。”他撩開塑料門簾,並且熟悉的和店主打着招呼:“老劉,我來了。”
“來了,井小子。”被稱作老劉的是個高高壯壯的、頭髮花白的老頭。他揚着鍋鏟迴應井子柏,大嗓門充滿整個店面。
店不大,但是生意很好,在這個時候還座無虛席。
“老劉,我帶朋友過來,怎麼樣也得有個座位吧,不能讓我們站在門口吃吧。”井子柏笑容滿面,大聲回到。
“那是,那是。”老劉回到,對着身邊的小廚交代一生走了出來。
“沒有別人的還能沒有你的?”他爽朗的笑着,一巴掌重重拍向井子柏的肩膀:“好小子,這麼長時間沒來,我還以爲你失蹤了呢。”眼光轉向我:“小姐,井小子很不錯的。”
“是......”我尷尬的笑着。
“好了,老劉,先讓我們坐下吧。”
“好好,老婆子,老婆子......”大嗓門吼着。
“叫什麼叫,客人都讓你嚇走了。”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婦人走了出來,嗔怪道。
“不是怕你聽不到麼?”老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歡迎歡迎,井小子好久沒來了。來,和姑娘往這邊走。”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並沒有多說話,就領着我們穿過廚房往裡走去。
狹窄的過道走過之後卻別有洞天,一個規正的四合院出現在我面前。
“來,你們先坐,我讓老劉給你們做幾個好菜。”老闆娘笑着招呼我們。
“劉嬸,不用特意招待我們,就來一斤餃子就行。”井子柏眼睛笑得咪咪的。
“那哪行,姑娘不是來了?”劉嬸擺了擺手,走了。
“看來,今天我是託你的福,能吃頓好的了。”井子柏望着我,漆黑的眼珠盯着我的眼睛,笑意暖暖。
我微笑,轉頭打量着周圍。在這個地方還能見到四合院真不容易呀。
”你好像對這個城市很熟悉。”
“我在這個城市上的大學。”他給我倒了杯茶:“嚐嚐看,老劉秘製的茶水,外面不容易喝到的。”
是麼?我懷疑的捧起杯子喝了口,真的很不錯,有青草的香味,卻沒有澀味。
”很好喝。”我捧起杯子喝了個淨光。
他提壺再給我續上:“看來你很得劉嬸的喜歡呀。他們家的茶不熟的喝不到的。”
“看來是我託你的福了。”我笑着再喝一口,嗯,是真的很好喝。
“喜歡這個地方麼?”看來他心情真的很好,眼睛裡的笑意慢慢的。
”挺好的,我很喜歡。”皎潔的月光映照在大地,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溫柔而美麗;習習夜風吹拂,平添一絲愜意。
老劉夫婦親自端着飯菜過來,他們和井子柏親暱的交談,交情不像是熟客那麼簡單。老劉看上去長相粗魯,但是一接觸就會明白瘦小的妻子就是他的弱點,妻子一個眼光掃過去,他就立即偃旗息鼓。
“很有意思的夫婦。”井子柏同我一起注視他們離去的背影。
“確實很有意思。”我點頭贊同:“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爲劉嬸沒有一點地位,其實她纔是這個家的主導。”
“確實是,所以熟客都說一物降一物。”
老劉的手藝真的稱得上絕對的大廚,吃第一口我就決定以後要常常光顧。最讓我中意的是醃黃瓜,脆脆的咬一口,好吃的舌頭都要吞進肚裡。還有燒茄子,甚至我不喜歡的胡蘿蔔都做的美味無比。
“這餃子真好吃。”我連連驚呼,手下的動作很是迅速。
“喜歡就多吃一點。”井子柏的心情看起來很好,笑着說道。
“我已經吃的夠多了。”不是誇張,我覺得自己的小肚子都吃起來了。好久沒有吃的這樣盡興了。還記得上大學時有一次和左雲、玉玲一起去逛街,好累的時候發現一家涼皮店,什麼也不說一人吃了兩大碗,覺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了。後來,我們還專門又去吃,可惜的是那家店不知道爲什麼關門了,我們還遺憾了好久。想到玉玲心裡面有點落寞,我掩飾的低下頭又夾了餃子。
他也不再說話,又給我夾了菜進我碟子裡。
對於玉玲,從她故去,我想她的時間極少,這也讓我很慚愧,很惶恐。玉玲和左雲,她們是我生命中一段很重要的會議,可是時光也殘忍的拉開了我們的。我們的生活中都有必須要忙的事情,用來懷念彼此的時候是越來越少了。是生活讓我們冷酷還是經歷讓我們漠然。
告別老劉夫婦,誠摯的感謝他們的招待,我們開車離開那小小的桃花源,重回紅塵。
“心情不太好呀。”他一手扶着方向盤,轉頭看了我一眼。
“哦,沒有。”我精神有點恍惚,倉促的回答他。對一個請吃飯的人說心情不好有點失禮。
“人生就像是潮漲潮落,有高有低,心情也有好有壞。”他聲音淡淡。
“我挺好的,一帆風順的。”我笑着打哈哈。
“確實,你家人把你保護的很好。出生在世家的人還能像你不知人世險惡,可以想象你家人付出了多少。”他的聲音有點晦澀。
“我們家是男孩是窮了養,看盡天下辛苦,女孩是富了養,看盡天下幸福。我確實很幸福。”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在官場和在商場上混的道理是一樣的,沒有點什麼手段,不走些灰色地帶,怎麼可能到如此盛況?我,慶幸的是面前有一排排的大樹遮陽,讓我懂得生活不易,但是又不會讓我覺得生活無望。
“很不錯的教育方式。”
“其實有時候也覺得很失落,什麼人生都沒有經歷,這樣過一生不知道老了之後會不會遺憾生活平淡。”我感嘆。
“生活的歷練是越少越好。成功後可以成爲財富,但是成功的過程太艱辛了。”
“是麼?”
“是,平淡纔是真正的幸福。”
我上次發現的哀傷又在他身上蔓延,看來這個人不像是外表看起來的溫暖。但是轉念一想,人麼,都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太陽還有不出的時候,更何況是人呢?
沉默佔據了整個車,大家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神遊。
對於自己的目前的生活狀態我還是很滿意的,剛纔的感慨確實是應景的話。對於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其實認識的還是比較透徹的。胸無大志是我的本性。
不要說是家人把我保護的太好,不知道社會有多黑暗,而是我根本沒有能力去對抗社會的黑暗,我是個很無能的人,這是我不想承認但是又不得不承認的事情。都說時勢造英雄,但是僅僅出了一個武則天而已,大多數的還不是在紅塵中消逝?
這幾天我是穿着套裝,看起來是個標準的白領,但我知道永遠不可能成爲精英,說白了就是在精英手底下混飯 的僞白領,沒有獨當一面的氣魄與能力,如同大多數人。
很好,這樣真的很好,既然我有庇護的港灣,躲進去多好。
車子穩穩停下,我喜歡這樣的停車方式。
“晚安。”微笑道謝,我推開車門。
他也跟了下來,向我走來。
我站着不動,想聽他有什麼話說。
“晚安!”他說,吻又一次落在我的額頭。
“爲什麼?”如果第一次是禮貌,那麼現在是什麼?我們的關係沒有好到隨便親吻的地步。
“想要憐惜你。”他手指拂過我的臉頰,涼涼的。
“我不是可以隨便親吻的女子。”我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
“我知道,所以我很珍惜。“他嚴肅的握起我的手:“讓我來珍惜你。”他用的不是問句,而是陳述。
他的眼神是認真的,脈脈望着我,看到靈魂深處一直躲在角落裡的我。原來甜言蜜語是如此動聽,我的心有點動容。
我要承認我作爲一個女人活的很失敗,失敗的婚姻裡深愛的丈夫沒有愛過我,所有兩心相許的感覺都沒有過。這樣的人應該出現在我的少女時光,出現在我渴望白馬王子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