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着眼睛慢慢養神。眼前有金光微微閃動,是錦娟上的那些古老的文字。不知道爲什麼看過之後它們就留在我的腦海裡裡,我只要一閉眼睡覺它們就出現在我的眼前,微微散發着淡淡的金光,帶給我絲絲的暖意,加速我身體上的傷口癒合。
一開始的時候我身上被劃破的地方要十多天才能完全癒合,現在只要兩三天就連疤痕都不剩下了。兩腿酥酥麻麻,我知道那是傷口正在癒合的現象。這幾天只要一休息就這樣,再趕路就會好很多,不然我怎麼都不可能堅持到現在的。後半夜估摸着都睡熟了,我悄咪咪的摸到廚房,隨便拿了一些能吃的東西趕緊返回了麥秸堆裡面。天亮的時候又是一陣的喧譁,隱隱聽到一些換班輪值之類的字眼兒。我在心裡狠狠的罵到,奶奶的爲了堵我居然發展出了一條產業鏈來了,我還真是榮幸之至啊。
一連兩天我是吃的好睡得好,感覺這輩子都沒有這麼舒服過。第三天夜裡我悄悄離開了村子。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這句話只能相信三次。我不知道在哪裡聽來的或者看來的這句話,不過想想還是挺有道理的。這年頭是個人都有七竅玲瓏心,誰也不比誰傻多少。我能想到的東西換個人未必就想不到,別人想到的東西我卻未必能夠都想到。
走了不遠看到一根電線杆上一張紙嘩啦啦的響,我湊近了一看,鼻子好懸沒給氣歪了,對出這個主意的人痛罵了祖宗十八代。那是一張普通的打印紙,上面是我的大頭照,看樣子是從視頻監控上扣下來的,鏡頭是俯視的,但也能清晰的看清楚面部特徵。下面是文字說明:富家子弟逃婚出走,七旬老母哭瞎雙眼,千億家產無人繼承,若有提供線索者願千萬禮金相謝。下面是一連串十幾個不同的電話號碼。
我氣得只想笑,這是給誰當了便宜兒子,還他媽千億家產,有那麼多錢死我也不會離家出走的。作爲一個苦逼的打工人,千萬謝禮帶來的誘惑我是深有體悟,沒有人能夠無視這條尋人啓事。未來可見,恐怕我將寸步難行。不過也有好的一面,至少說明官方現在還是護着我的家人的,不然貼在這裡的就不是尋人啓事,而是通緝令了。
趁着夜色掩護我抓緊時間趕着路。腳下嘎吱一聲,我低頭一看,一支中性筆被我踩碎了。可能是附近村莊的學生丟失的。彎腰撿起地上的筆芯,我緊緊的握着。這是文明社會的象徵啊!我脫離世界太久了。墨水漏出染黑了我的手掌,就着天光可以看到墨藍的光澤。我想起了豫讓,那個春秋時期吞碳毀容的復仇客。摸了摸自己的臉龐,要是這裡多出一塊胎記,人們還能認出我嗎?
路邊有很多電線杆,水泥的,我撫摸了一下,很光滑。俯身摸了摸地面,同樣是水泥的,卻粗超了很多。我蹲在地上,試了又試,總是下不了決心。想起了還不知情的父母家人,親戚朋友,想起自己短短三十年的人生,我真的是不想死啊!心一橫,我把右臉頰貼在地面上,雙手背在身後,保持着一個怪異的姿勢,雙腿一用力,嘶!瞬間的疼痛讓我倒吸一口涼氣,漸漸的就變得麻木了。走到水田邊溝,就着田溝流動的水流洗了洗臉上的血跡,然後把沾滿筆墨的手掌按在了臉上。
晨曦微動,將明未明。從遠處看田邊一個黑乎乎的物體,像是農民驅趕鳥羣的稻草人,也像是被砍伐留下的半截樹墩,又像是一塊立着的長條巨石。那就是我,向楠。我已經習慣了時時處處隱藏自己,紋絲不動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存在感。而多數人和動物往往更容易忽略靜止的物體。所以遠處根本看不出那是一個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