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秦軍軍營旁的難民營地,搭起了兩千多座帳篷。
一堆堆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了秋夜夜空。
空氣中到處都瀰漫着土豆獨有的清香,混着陣陣熙熙攘攘的歡歌笑語四散飄逸開來。
“香!真特麼香!”
難民營地外,陰暗角落裡,兩道身影正貓在那裡,悄悄觀察着難民營裡的一舉一動。
“媽呀六哥,他們到底在吃什麼東西這麼香?”
“想知道?”
“廢話!老子口水都流了一地啊!”
“行!那我掩護,你混進去偷偷弄一些出來,不就知道了?”
“不是,爲啥俺去啊!”
“因爲你長得太像難民了啊!瞅瞅你,連妝都不用化,衣服也不用換,別人都會以爲你也是剛逃難過來的!”
“呃……六哥,咱說歸說,能不能別帶人身攻擊啊?”
“少囉嗦,趕緊去!咱家主還等着呢!”
“那……哎呀!別踹我啊,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說話間,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潛入難民營地,趁着正在歡歌載舞的難民們不注意,悄悄順走了角落一篝火堆旁的幾塊生土豆,然後躡手躡腳地又溜了出去。
“六哥,搞到了!”
“好!走,快給家主送去……”
片刻後,朱家家主書房。
朱宇軒盯着桌上那幾塊灰不溜秋的土豆一頓猛看,搞得一旁的管家劉老六和另一個僕人心下一陣緊張。
“你們確定,這東西就是那該死的郡守運到難民營裡的東西?”
朱宇軒舉起桌上一塊土豆,使勁嗅了嗅,鞋拔子臉上明顯寫着“不相信”三個字。
“就這玩意兒能吃?”
“家主!真的能吃!”
劉老六拉過來身旁的那名僕人,說道:“不信你問小順子,這些東西就是他從難民營裡偷出來的!”
“小順子,這真的能吃?”
朱宇軒綠豆眼衝那僕人一瞪。
“回家主,我摸進去的時候,的確是看到那些難民,拿着這玩意兒在吃!”
“絕對錯不了,家主!我可以對對…對燈發誓!”
小順子漲紅着臉,看了眼桌上的土豆。
“奇怪,剛剛在難民營裡的時候,聞得是賊香!我差點都走不動路了!現在怎麼一點香味也沒了?”
“難道是涼了嗎?”
說着,小順子回頭試圖叫劉老六給自己作證,可後者卻四十五度望着頭頂屋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小順子:……六哥,不帶這麼玩的啊!
見小順子說得煞有介事,朱宇軒這才小心翼翼拿起桌上一塊土豆,放進嘴裡。
咔嚓……
啊呸!
剛咬一口,還沒仔細嚼幾下,朱宇軒便立馬就噴了出來,拿起手中土豆對準小順子的狗頭便狠狠砸了過去!
“吃吃吃!”
“這尼瑪能吃?”
“叫你嗎的對燈發誓!”
“叫你踏馬的聞的賊香!”
“老子非得打得你走不動路不可……”
“哎呀!家主饒命!饒命啊……”
逮着小順子一頓爆錘後,朱宇軒似乎還不解氣,順手也收拾了劉老六一頓,還拿起桌上剩下的土豆往兩人嘴裡狂塞。
最後,一腳把這倆逗比直接踹了出去!
“不查清林熠往難民營裡到底運的是什麼東西,你們倆就別回來……”
鼻青臉腫的劉老六小順子兩人,扶着牆一頓狂嘔,心裡猶如被一萬隻草泥馬同時踐踏了一般凌亂……
就在朱宇軒等家主們好奇林熠給難民營到底運送了什麼寶貝時,林熠這邊也沒閒着。
深夜,郡守府。
“諸位!”
林熠掃了眼,聚在議事廳的,以何冰爲首的幾名心腹吏卒,沉聲正色道。
“你們都是跟着何大人多年的老吏了,眼下形勢如何,相信就不用本大人多說了!”
“戰火亂世,大秦大廈將傾!我會稽郡也是危機四伏。”
“當此之際,城中那些大戶商賈,不思與我等共守會稽郡一方淨土,反倒肆意哄擡物價,以致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此等擾亂民生的害羣之馬,諸位且說,該當如何處置?”
字字鏗鏘,振聾發聵!
聽得何冰等吏卒深以爲然頻頻額首。
“大人!”
身爲郡守丞,何冰自然需要挺身做表率。
“依屬下之見,亂世當用重典,無需對這些害羣之馬客氣!”
“一旦證據確鑿,該抓抓,該關關!甚至必要時,亦可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對!何大人所言極是!”
其他老吏們也是紛紛點頭稱是。
“甭跟那幫滿身銅臭的傢伙客氣,必須狠狠殺一殺他們囂張的氣焰!”
“就是!抓一抓關一關,殺一殺,讓他們知道,在這會稽城裡到底是誰說了算!”
“依我看,不光要這樣。他們不是有錢有糧有東西嗎?給他們扣點重罪,直接抄了這幫奸商的家底得了!省得他們以後,繼續爲禍人間……”
一時間,議事廳內羣情激昂。
相比後世,大秦吏治尚算比較清明。這些吏卒大多出身貧寒之家,兢兢業業踏踏實實爲官爲吏,才換來微薄的俸祿,以養家餬口。
所以,聽到林熠問起,如何處置那些哄擡物價爲富不仁的奸商時,衆吏卒們自然都是萬般憤慨,恨不得立馬把那些奸商抓來似的。
“好!既然大家都一直同意重罰那些奸商,那本大人自然會順民意而爲,一旦獲得確鑿證據,絕對不會姑息這幫害羣之馬!”
點頭肯定一句,林熠話鋒一轉。
“不過,眼下我等尚未掌握那幫奸商互相勾連串通,哄擡物價的鐵證,本大人以爲尚不可魯莽行事,以免過早打草驚蛇,嚇跑這些爲富不仁的傢伙!”
“那……不知郡守大人,是否還有其他妙計?”
何冰順着林熠話頭,接茬問道。
林熠淡淡一笑:“商戰!”
嘶……
商戰?
一言落地,衆吏卒們忍不住一陣面面相覷。
這詞雖然並不是什麼新鮮詞彙,但對這些極少涉及商事的吏卒們而言,依舊顯得有些陌生。
早在秦孝公時期,重臣商鞅就曾經與入秦經商的六國商賈,展開數次商戰,最終把那些企圖禍亂秦國的六國商賈,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是,人家商君有大才,背後非但有不少親秦的商賈世家支持,更是能動用整個秦國之力,這纔有驚無險地贏得商戰。
而現在,眼前這個新上任的小兵郡守,竟也要跟會稽城裡的大戶奸商們來一場商戰!
勇氣可嘉,卻不知勝算幾何?
“諸位同僚放心!”
淡淡一掃堂下何冰等老吏,林熠自然能從他們臉上驚愕的表情看出些許端倪。
“如果沒有充足底氣,本大人肯定不會輕易跟這些奸商們展開商戰!”
林熠長身而起,負手而立,一副胸有成竹的昂然自信。
“商戰,無非打的是兩方面!”
“一是資金,二是貨源!”
“資金方面,本大人決意動用會稽郡官倉金庫,再加上從上任郡守殷通抄家得來的錢鈔,還有之前從那些大戶商賈手中得來的近百萬貫錢幣,足以跟這些奸商們血拼一場!”
“至於貨源嘛……”
頓了頓,林熠忽地衝何冰笑問道。
“何大人,我派人給你送去的那些土豆,如何啊?”
何冰一愣,隨即拱手道:“啓稟大人,那些您稱作土豆的物事,做熟之後的確相當美味,而且很能飽腹,的確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好糧食!”
“如有機會,能將此等糧食大量推廣,則可極大緩解我會稽百姓的糧荒危機!”
“好!連何大人都如此看好這小小的土豆,那本大人就更有信心了!”
林熠忽地眯眼冷聲道:“這一戰,本大人誓要將這些居心叵測的奸商大戶,連根拔起!”
“我等誓死追求郡守大人!”
何冰等一干老吏,急忙慨然高聲宣誓道。
“好!諸位,且聽我細說……”
林熠滿意點頭,把何冰等人喊到跟前,圍着桌上一副羊皮地圖,便低聲安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