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辦公室裡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息,邱健發火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嚇人,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只差沒拍桌子了。但這樣的對峙幾秒之後,邱健飽含憤怒的表情竟然裂開一角,倏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好……好……好!”邱健一連說了幾個好,一掃先前的怒氣,取而代之的是興奮和讚許的目光看着水菡,一手指着她:“你夠膽,哈哈哈!連工作都捨得不要,我信你!”
邱健這聲音十分洪亮,笑得也夠大聲,這是打從心底裡發出來的,直把水菡給看呆了,一時沒轉過彎來。
“邱老師……您怎麼……”
邱健大手一揮,不屑地哼哼:“你還以爲我真偏幫沈雲姿嗎?我剛纔只不過是試探你的,故意用工作來威脅你,看看你什麼反應。很好,你沒讓我失望,可見你底氣很足。那個沈雲姿,在業餘攝影大賽上的獲獎作品跟她這次拿去參加青禾大賽的作品完全是兩種截然相反的風格,一個人根深蒂固的風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改變,只有兩種原因……要麼,她是天才,要麼,她就是盜竊者!而我是看過你拍的其他照片,風格和你拿去參賽的作品如出一轍,外行看不出,但我是誰啊,我是邱健,火眼精金,我還能看不出麼?”
這番話簡直就是水菡的曙光啊!邱健原來對沈雲姿有懷疑,並不因爲沈雲姿曾獲獎而偏心,能站在中立的角度說話,這就是對水菡的支持和肯定,而她只不過是個剛來的小職員而已……
水菡心頭狂喜,感動得紅了眼眶,水眸裡亮晶晶一片,略顯侷促地說:“邱老師……我剛纔說話太直了,可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邱健兩眼一瞪:“我會跟你這小丫頭慪氣麼?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啦!”水菡急忙擺手,小臉上又浮現出嬌憨可愛的笑容,心裡加了一句:公司的人都說邱健小氣又暴躁呢,看來都是不瞭解實情啊。
“還說不是,剛纔你不是以爲我會幫着沈雲姿,以爲我會冤枉你?”邱健骨碌圓的眸子緊盯着水菡,扁嘴挑眉的樣子很像是個老小孩兒。
“嘿嘿……邱老師,誰讓您演技那麼好呢,我差點被您被忽悠了,真以爲自己這回要倒黴了,沒想到您明察秋毫,英明神武……”水菡嘴裡冒出寫平時都沒說過的字眼,訕笑着爲邱健遞來茶杯。
“嗯,繼續誇……”邱健到是一點不尷尬,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居然還真飄飄然了。
水菡都不知道爲什麼不善言辭的自己會一下子變得這麼會說話,邱健聽着好像很受用?
誇了沒多久就詞窮了,水菡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邱健,焦急地說出心中的真實想法:“邱老師,我該怎麼辦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在攝影界也就是個菜鳥,大賽的評委不會信我的,我想證明自己的清白,想跟沈雲姿鬥爭到底,會不會太天真了?”
邱健蹙眉,放下茶杯摸了摸自己腦後紮起的頭髮……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在思考問題時就會不自覺地這樣。
“天真?你說得沒錯,你想爲自己證清白,確實是很天真。沈雲姿不是無名之輩,能獲得業餘攝影大賽冠軍,她的實力擺在那裡,成績擺在那裡,別人對她的信任自然會多過你,加上她有底片而你沒有。不管從哪方面看,你都很難有勝算,搞不好還會讓你自己陷入更難堪的處境,但是就因爲這樣難道你就怕了?”邱健臉上的笑意收斂,嚴肅了幾分,可眼神卻是帶着鼓勵的。
“不!”水菡絲毫沒有猶豫就回答了,氣呼呼的小臉漲紅着,目光格外堅定:“也許我的想法是有點天真,但是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忍氣吞聲的,如果我沉默,就等於是告訴所有人我盜用了沈雲姿的作品。只要我站出來,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我對自己有交代,問心無愧。現在我已經不是爲得獎了,我只是捍衛自己的作品不被沈雲姿那種人玷污。”
她的聲音不大,卻是異常清晰,顯示出了她的決心和鬥志。
“好,就是這樣的狀態,你繼續保持,給我打氣精神來!所謂的贏,從來不會眷顧在弱者身上,你記住這一點。另外,我對這件事不會插手太多,關鍵是要靠你自己去爭取。如果我管太多,別人只會認爲你是我的關係戶,你的名譽依舊是會打折扣。不過雖然我不會直接出面,但有我在,評委組起碼會給你一個辯護的機會。”
“嗯嗯……我明白的,邱老師,如果不是因爲您,評委組怎麼會允許我爲自己辯護呢,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纔好……”
“想感謝我?很容易啊,好好工作,別給我丟臉就行!”邱健就愛把這句掛嘴邊,但他不是看不起水菡,只是他說話的方式就是這種習慣,水菡聽他說了好幾次,現在聽着也不會覺得刺耳,反而很有幹勁。
邱健這人是出了名的護短,硬脾氣,甚至有時是不通人情世故,認死理。但就是因爲這樣的性格,他纔會以公正的立場來看待沈雲姿和水菡。他如此剛正的脾氣能在攝影界擁有一定地位並且成爲青禾大賽的創辦人之一,他算得上是個異類。
陳榮賢失蹤了。
這是晏季勻派人去陳榮賢鄉下老家調查之後得到的壞消息。不只是如此,消息還說,陳榮賢的母親根本沒生病。
顯然,事情不妙,陳榮賢在撒謊!他母親沒生病,而他也不知去向。爲什麼要這麼做?想來想去都不能排除一個原因……陳榮賢想逃避,不想被人找到,可他手裡有那份文件啊,他是晏鴻章委託的律師,這一點,水菡是能作證的,但陳榮賢現在的行爲卻無疑等於是在背叛晏鴻章的信任。不做任何交代就消失了,文件放在哪裡也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現在卻叫晏季勻如何是好?
心底總有種揮之不去的不舒服的感覺,預感不好。
所謂的夜長夢多,如今晏鴻章還沒醒來,股權的轉讓,多拖一天就越容易產生變故。商場如戰場,有時看似只是潛在的一點風險,但也有可能在下一刻就變成致命的刀子捅在你身上!
已經四處尋找陳榮賢卻沒有半點消息,這絕不是偶然事件……是陳榮賢自己跑了還是有人在操縱這件事?
晏季勻心煩意亂,辦公桌的菸灰缸裡塞了一支又一支的菸頭,但心裡那股躁動不安的情緒就是壓不下去,總覺得是哪裡不對勁,可又一下子說不上來。腦子裡千迴百轉,就是理不出個頭緒,反而越來越混亂。
晏季勻從未這樣過,即使是在爺爺出事時,面臨家族紛爭時,他都沒有像此刻這麼坐立不安……
公司的人都走光了,晏季勻又是最後一個下班的。走到停車場,正待拿起手機給水菡打電話,卻見他的車子背後竄出一個人影……
“老公!我下班咯!”水菡親暱地喚了一聲,嬌小的身子靠過來,依偎在他身邊,笑米米地看着他。
這麼甜美的笑容,如此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猶如一縷陽光照進了晏季勻心裡,煩躁不安的情緒奇蹟般地消減了幾分,俊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髮:“你呀,剛纔那麼跑出來,知不知道如果我要不是先聽到你聲音的話,恐怕還以爲是有人要偷襲。”
水菡調皮地吞了吞小舌頭,仰着小臉說:“要真是偷襲,你們會怎麼做?”
晏季勻攬着水菡的肩膀將她請進車裡,爲她繫上安全帶的時候說了句:“你不會想知道我怎麼對付偷襲的人。”
水菡想起了以前見到晏季勻動手打架的樣子,應該是還沒盡全力的,不知道他發起狠來又是怎樣的彪悍呢。
她還得很是時候,晏季勻本來心情不好,但看到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身體裡那股異樣的浮躁竟是慢慢沉澱下來。她就是有種可以令人心安的氣息,恬淡安靜地坐在身邊就等於是給了他最好的撫慰。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是不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啊?”晏季勻一邊開車一邊問。
水菡聞言,頓時皺起眉,搖搖頭,望着他完美無缺的側臉,試探着說:“攝影大賽裡有一張照片跟我交上去的那一張是一模一樣的,對方盜用了我的作品,可我……可我沒底片,拿不出證據證明是我是原創人,明天我還得去向大賽評委組解釋這件事……”
“嗯?”晏季勻的臉色瞬間垮下去,一股凌厲的氣勢隨之彌散開來:“誰那麼缺德,竟敢這麼做!你明天儘管去,我支持你跟那個剽竊者鬥到底!”
水菡抿了抿脣,明眸裡異彩漣漣:“那如果對方是沈雲姿呢?你還會站在我這邊嗎?”
“噗嗞……”晏季勻沒說話,但卻猛地來了個急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