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水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最近這段時間她能感受到晏季勻在她和孩子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他除了公事的之外的時間都在陪着她,沒有去晏家大宅見沈雲姿,夫妻倆的感情日趨親密融洽,可是,不去見,不代表沈雲姿這個人就不存在了,如今出現這樣的事,晏季勻怎可能無動於衷呢,沈雲姿畢竟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啊……
水菡很不喜歡現在這種感覺,一提到沈雲姿,彷彿她就對晏季勻的信心少了幾分,不知道他會相信誰呢?
晏季勻深邃的墨眸裡幽暗不明,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眉宇間隱隱透着一絲深沉和焦灼,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明天想怎麼做,我不會干涉,這件事,我也暫時不會去問沈雲姿……她有抑鬱症,說不準是什麼時候會發作。”
“呃?你的意思是……”水菡呆了呆,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呀眨,逐漸露出驚喜:“老公,你是說,你相信我,支持我,對嗎?哈哈,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袒護沈雲姿呢!”
晏季勻微微一勾脣,伸手捏捏她粉紅的臉蛋,淡淡的寵溺之中又含着些冷肅:“你覺得我會在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上犯糊塗?我不是因爲你是我老婆而站在你這邊……如果這件事換做是你盜用別人的作品,我一樣會支持原創人的。明天你放心去吧,有事就給我電話。”
水菡重重地點頭,欣喜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亮晶晶的大眼裡盡是紅心閃爍:“老公你這次最英明瞭,有你和邱健老師支持我,明天我就不會太緊張……可是,老公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原創人呢,你沒見過照片和底片,怎麼知道真是我拍的呀?”
晏季勻笑而不語,扭頭繼續開車,只留給她一個高深莫測的側臉。
“這個,怎麼說呢……我能想到的事情或許是你想不到的。人跟人之間是有差別的,有些事情你想不通就別去想了,你只需要把孩子照顧好,安心踏實地當晏太太就行,動腦筋的事,你不必費勁。”晏季勻漫不經心地說着,神色間有着慣有的倨傲。
水菡扁扁嘴,佯裝不服氣地哼哼:“是啊,我的腦子不能跟你比,你是高智商嘛,我在你眼裡就是笨。”
“聽過一句話嗎?傻人有傻福,有些方面笨點,未嘗不是件好事。你都已經有我這麼高智商的老公了,還想怎樣啊,一切有我,你又不需要操心,這多好?不知道多少女人對你羨慕嫉妒恨……”
水菡一想,似乎是這道理,幹嘛跟自己老公比誰聰明呢,她就是比他笨,這也沒關係,反正只要他不嫌棄就好。能在他的呵護下生活,這樣的幸福不是她一直都渴望的麼?
水菡含情脈脈地看着晏季勻,心裡甜滋滋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暫時將自己照片被盜用的事拋到腦後,只剩下簡單的甜蜜和滿足……
其實晏季勻爲什麼會那麼肯定水菡就是原創人,而沈雲姿是盜用者,這原因很簡單……昨天水菡和童菲在家一起尋找照片時,晏季勻已在臥室門口觀察好一陣子了,將兩人的對話和行動都看在眼裡。就憑這個還不能說明事實真相麼?所以,在水菡告訴他照片的事時,毫無疑問的相信。只是,晏季勻此刻的心情也不平靜,他很想去找沈雲姿問個清楚,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他認爲,沈雲姿不會希望他知道這件事,假如他貿然前去,說不定她一激動,抑鬱症又犯。
晏季勻領教了幾次沈雲姿犯病的樣子,那簡直是將他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他在,她就能正常地吃飯休息,只要他想走,她立刻就傷心絕望,好像隨時都會自殺一樣。這麼沉重的心理負擔,男人如何承受得起?一個女人動不動就將自己的命套在他身上,一次兩次還能忍受,但多幾次,原有的憐惜很容易變成思想包袱。這也是晏季勻爲什麼近期都沒去見沈雲姿的原因,只是有時會通過電話問候她關心她而已。就是因爲他意識到沈雲姿對他的依賴已經成了一種病態,他如果再不狠心一點,她將會越陷越深,就跟吸鴉片是一個道理。
“雲姿……爲什麼?爲什麼?”晏季勻心頭不斷地發問,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信。他猶記得曾經的沈雲姿是多麼的單純善良正直,曾經在澳洲,她寧願去餐館打工也不願被他養着……這樣的一個女人,如今會爲了名利而做出那樣的事嗎?是什麼心態的驅動導致她變成這樣?晏季勻心裡很不是滋味……沈雲姿是他青春的記憶中一段美好的曾經,他不願那份純淨被污染……可是,這世上真的有永恆不變的人麼?
晏家大宅的某一棟小閣樓。
主臥的窗簾從早到晚都沒拉起來過,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如此。原本是個精緻華麗的地方,現在卻顯得有些淒涼了,寂靜得可怕。
窗簾背後的牀,坐着一個瘦弱的中年女人,本是一張風韻猶存的臉,但現在已是蒼老了許多,皺紋明顯又增加了,臉也沒有血色,尤其是那雙眼睛,空洞得可怕,再看她的手,瘦得皮包骨了……
養尊處優的沈蓉,如今已成了這副模樣了。最開始是晏季勻將她禁足,不准她踏出這裡一步,後來是她自己不願意出去了,因爲廖輝的事,她已傷透了心。
自從晏季勻的爸爸晏展鬆死了之後,沈蓉與晏錐被接到晏家大宅,再也沒有機會與外界的男人發生戀情。一個女人獨守空房,夜夜只能對着星空哀嘆,這種日子有多苦悶,沈蓉已經受夠了,有苦難言。但廖輝的出現讓她燃起了希望。廖輝不懼沈蓉的身份,與她相識相知相戀,讓她重新體會到了當女人的快樂,讓她孤寂的心有了寄託,但結果到頭來,廖輝是另有目的,爲了要對老爺子下毒,所以纔會處心積慮的進入晏家當廚師,利用沈蓉……
沈蓉滿腔的情意都付諸流水,但她還是在關鍵時刻幫助廖輝逃走,現在廖輝到底是生是死,她不知道。
一個陷進情網無法掙脫得女人,執迷不悟,竟還在擔心廖輝的生死,沒有反省自己愛上這個男人究竟值得嗎?
爲了廖輝,沈蓉日漸消瘦,茶飯不思,要不是晏錐時常來關心她,她恐怕早就倒下了。但她沒敢讓晏錐知道這件事,沒有勇氣面對兒子的指責和失望。她只能一個人獨自承受苦果。
沈蓉將希望寄託在晏錐身上,希望晏錐在他岳父的支持下能夠贏了晏季勻和喬菊,只要晏錐能執掌公司,她長期的壓抑和約束就不會存在,她就能擁有至高的地位,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是嫁人。可是,她的希望又落空了,並且輸得很慘,晏錐大受打擊,一連好些天都不見人影,她這當媽的都不知道兒子又去什麼地方療傷了。
經過這些事情之後,沈蓉徹底的消沉了,成天就是坐在這窗簾背後胡思亂想,有時一整天不會說一句話。
這狀態,纔是真正的典型的抑鬱症的徵兆……
除了傷心,沈蓉也有那麼點自責……不知晏鴻章何時纔會醒?
何時纔會醒?這是太多人會關注的問題,只可憐這八十高齡的老人,即使醒了也還會面臨一個嚴重的情況……他的冠心病,不做手術是撐不下去的。
冷清的病房,因爲有了水菡的存在而多出了幾分生機,雖然牀上的老人依舊沒有睜開眼,可看得出來他的臉色比前些時候好轉一點。
“爺爺……您睡了一個月了,我們都好想您啊……爺爺,您還記得以前我給您拍的那張照片嗎,在菜園子拍的,你戴着帽子在澆水……有人把這張照片盜用去參加攝影大賽,而我交上去的也是這張照片……爺爺,今天下午我就要去處理這件事,您會支持我的,對嗎?我不能讓您的照片被那個卑鄙無恥的女人利用。爺爺,如果你醒着,也會很生氣吧?”
水菡喃喃自語,眼眶微微泛紅,看着晏鴻章緊閉的雙眼,水菡心裡難受……她今天是特意請了半天假,先來醫院看了晏鴻章然後再去找沈雲姿。
身後響起開門聲,水菡驀地回頭,見來人竟是喬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來了?”
喬菊不屑地瞄了水菡一眼,卻是不敢往前走了,因爲身邊有兩個保鏢是從病房門口跟進來的,是晏季勻安排在這保護晏鴻章的。明確指示了,喬菊等人來看望,不得靠近晏鴻章三米之內。這倆保鏢不會給喬菊面子的,緊盯着她,因此她不會有靠近晏鴻章的機會。
“這是我丈夫,我憑什麼不能來?”喬菊冷笑。
水菡覺得這老妖婆的臉皮真是厚到境界了,這時候還有臉說晏鴻章是她丈夫?
不想理會老妖婆,水菡轉過頭去,卻在幾秒之後又猛地回頭,視線落在喬菊的手上……戒指!一枚綠色的祖母綠玉戒指!怎麼這麼眼熟呢?
水菡驚悚,腦子裡瞬間掠過一幅畫面……記得她做過的那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小時候曾被一個女人用包包打頭,而對方手上不正是戴着這麼一枚戒指麼?
太詭異,太令人驚駭了,水菡霎時僵住,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