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嬴政與荊軻
咸陽宮。
洛言正在給扶蘇上課,他真正的職位終究是秦國太傅,名義上可以說是秦王嬴政的老師,雖然並未正兒八經的給嬴政上過課,他與嬴政之間算是亦師亦友的關係,至於和趙姬的關係,那是私人關係,不涉及公事。
成年男女之間各取所需,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洛言上課與一般老師不一樣,他從來不教那些書本上的知識,只和扶蘇探討問題。
今日探討的問題是帝王的權力和義務。
洛言正經的時候,憑着那出衆的外表已經生活薰陶出來的氣質,還是有幾分爲人師表的風範,挺直了腰板,坐姿端正,不急不緩的說道:“公子覺得帝王的權利和義務哪個在前?是先有權力還是先有義務。”
說完,洛言擡起茶杯,喝了一口,宮裡的茶還是很不錯的,很潤很香。
坐在洛言對面的扶蘇已經是少年模樣,面對洛言極爲恭敬,在他心目中,洛言是秦國最厲害的人。
當然,父王除外。
扶蘇那張正太臉很專注,沉吟了片刻,緩緩的說道:“先生,學生覺得是權力,有了權利便要承擔相應的義務和責任。”
回答的馬馬虎虎,看來我教的還行……洛言覺得自己填鴨式教育還是很不錯的,知識方面,學宮裡的那些人可以教,可做人方面,他卻可以誘導一下,不能讓這扶蘇成爲歷史上的那個軟弱公子。
不過扶蘇骨子裡確實很善良,與他老子嬴政完全不一樣,這一點與兒時的生活有關係。
嬴政自小便生活在趙國,被趙人欺凌,爲了一口吃的能與人扭打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妥妥的狼性文化代表,遵循適者生存的生活法則。
什麼都要爭,什麼都要搶,強大了,才能活下去。。
嬴政從未有一刻停下腳步,目光更是從未在身邊停歇過,永遠都是直視遠方。
“其實兩者並沒有絕對誰前誰後的關係,權力和義務永遠是相輔相成的,你的權力來源於秦國,你是秦國的公子,大王的長子,自你出生,你便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權力,而這股權力又源於秦國的強大。
若是一個國家的弱小,你的權力便會弱小,甚至國內若是動盪,奸臣當道,公子的權力會更小。
這個時候就要說道義務,身爲一國君主,他的義務便是保衛國家、選拔人才、選拔官吏、懲治奸邪、獎勵良善……
作爲帝王就有治理好這個天下的責任。
當你將自己的義務做好,國家自然便會強大,對應的,你的權力也就越大。
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
帝王何曾不是一個難坐的位置,當昏君容易,可昏君的最後結局便是自己的權力喪失。
若無權力,帝王又與常人何異?”
洛言不急不緩的說道,說完,喝了一口茶,看着皺眉沉思的小朋友,笑了笑,繼續說道:
“不要想太多,記住即可,人生還很長,且行且看且聽,將學到的與自己的所見所聞對照,要善於去懷疑,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不要被別人左右,哪怕是你的父王,你得自己去抉擇。”
洛言淡淡的說道,最後一句話有點大逆不道了,可他不介意。
因爲洛言和嬴政很熟,很清楚嬴政想要扶蘇成爲一個什麼樣的儲君,一個軟弱沒有原則的儲君絕對不是他想要的,任何一個帝王都得有自己的做事風格。
帝王最忌諱朝令夕改,優柔寡斷。
“??”
扶蘇顯然被洛言最後一句話驚到了,一時間小腦袋瓜有點混亂。
“好了,今日上課到此結束。”
洛言沒有繼續灌輸思想,放下茶杯,輕笑道。
扶蘇猶豫了一下,開口詢問道:“那先生與老師的話呢?”
“面不改色的記下,有沒有用,自己的判斷,對錯與否,多看多聽,最後自己抉擇,每個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切勿一味聽從一個人的看法,你得有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別人說的終究是別人說的,你自己的決定纔是屬於你自己的。
學宮裡的那些儒家弟子教的東西聽聽即可,記住你的身份,你是秦國的公子,大王的長子,未來有可能要繼承整個秦國。
如何做好一個王纔是你要學的。”
洛言緩緩起身,同時說道。
“王?”
扶蘇眨了眨眼睛,小聲的嘀咕了一聲。
洛言整理了一下衣服,同時輕笑道:“自你出生起,你便有成爲王的可能,這也是你的權力之一,如何讓你父王承認你,讓你成爲未來的儲君,這便是你需要做的義務,若是你的義務沒有完成,大王又如何會承認你的身份?”
說完,洛言轉身向着殿外走去,今天的話說的有點多了。
扶蘇拱手作揖,對着洛言行禮:“扶蘇恭送老師。”
洛言擺了擺手,表示收到,很孟浪,可扶蘇已經習慣了,甚至扶蘇已經自我腦補了,有才學的人都是如此的。
……
從扶蘇那邊出來,洛言便是去了一趟嬴政那邊,聊了聊扶蘇的事情,並且將今天教的東西大致聊了幾句,包括儲君的事情。
嬴政也不覺得有什麼,他往日裡和洛言交流也不忌諱這些,甚至洛言說的越直白,他越覺得舒服,孤家寡人也渴望朋友,一個聊得來的人。
“先生覺得扶蘇有成爲王的資質嗎?”
嬴政沉吟了片刻,開口詢問道。
“缺乏歷練,年紀還小,過幾年送去趙國管理一地,期間大王不要給他什麼幫助,讓他自己處理,時間長了,自然便可以磨練出來,就算期間犯了什麼錯誤,也只限於一地之中,可以彌補。”
洛言輕聲的說道,覺得此事壓根不是問題。
扶蘇不笨,甚至極爲聰慧,欠缺的不過是引導和歷練,在社會上多毒打幾次就懂了。
嬴政搖了搖頭,便是不聊此事了,扶蘇終究還年幼,此時考慮這些未免有些爲時過早,至於日後,日後再看吧,畢竟他還年輕。
“燕國使臣抵達咸陽了。”
嬴政話鋒一轉,緩緩的說道。
洛言聞言,頓時目光一凝,緩緩的說道:“大王決定何時接見他們?”
“先生覺得呢?”
嬴政反問道,想看看洛言的想法。
若燕國真的謀劃刺殺他,那這件事情就涉及太廣了,甚至秦國內部都可能有問題。
洛言沉吟了片刻,道:“還是看大王的意思,臣建議可以安排一個替身,以防萬一,那荊軻的實力很強,甚至曾經擊敗過蓋聶,不得不防。”
擊敗蓋聶?
嬴政微微皺眉,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站崗的蓋聶,沉聲的說道:“蓋聶先生曾敗於荊軻?”
“……恩。”
蓋聶顯然不是善於言辭的人,點頭直接應下。
雖然只是被切開了袖口,而且只是切磋,可敗了就是敗了,他不屑找什麼藉口,而且荊軻的劍法確實凌厲,短時間內的爆發極爲駭人,快的簡直不符合自然規律,超過的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宛如開了爆種模式。
“可知荊軻此人的身份,師從何處,又爲何來刺殺寡人。”
嬴政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洛言聞言,有些猶豫,可想到此事根本無法隱瞞,甚至影密衛那邊也會調查清楚,頓時開口說道:“此人的老師乃是當年衛國大將公孫羽,並且此人也是麗妃的師兄。”
這話說出來有點尷尬,可不說又不行。
話音落下的瞬間,嬴政面色冷了下來,看着洛言,緩緩的說道:“先生是否早就知曉此事。”
“麗妃入宮之前,我曾派人調查過。”
洛言點頭應道,他知道嬴政有些生氣了,因爲麗妃意外懷孕之後,嬴政曾經派人調查過此事,可被了洛言按下去了,荊軻可是一枚重要的棋子,被弄死了會多出不少事。
嬴政並未如同洛言所想的那般生氣,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寡人要單獨見見他。”
他很想知道,麗妃喜歡的男人是什麼樣子。
“……”
洛言看着嬴政,想勸他不要衝動,但想了想還是沒說話,這件事情上他做的確實有問題。
至於打草驚蛇,從荊軻等人咸陽城開始,這件事情便已經定性,荊軻等人無論行不行動,都不會改變結局,何況只是提前見一面,嬴政想見便讓他見吧,大不了到時候在一旁盯着。
……
很快趙高便帶着六劍奴去請人。
荊軻和秦舞陽正在計劃動手的細節,出手的自然是荊軻,而秦舞陽則負責拖住四周的人,給荊軻爭取時間,而在這個關鍵節點,咸陽宮內突然派人前來邀請荊軻入宮。
這突發情況自然將兩人嚇了一跳。
秦舞陽滿臉不解的看着荊軻,沉聲的詢問道:“這是什麼意思?莫非計劃泄露了?”
“靜觀其變,我先隨他們入宮看看。”
荊軻皺了皺片刻,思索了片刻便是沉聲的說道。
“會不會出事。”
秦舞陽握緊了腰間的長劍,情緒有些波瀾的說道。
荊軻伸手壓住了他,極爲冷靜的說道:“不會,若是真的計劃泄露了,對方就不會來請,而是派人直接來抓。”
秦舞陽思索了片刻,也覺得荊軻說的在理,便是冷靜了下來,提醒荊軻注意安全,便是目送荊軻離去。
。。。。。。。。。。。。
咸陽宮。
荊軻隨着趙高進入其中,身上的劍已經被搜走了,至於殘虹,它依舊沉睡在堪輿地圖之中,不到它該出現的時候,它只會靜靜的等待,等待時機的到來。
“咸陽宮。”
荊軻看着巍峨雄偉的咸陽宮,心情也是有了些許波瀾,不是因爲咸陽宮的氣派,而是因爲他離驪姬越來越近了。
他很想知道驪姬這兩年過得如何。
趙高自然不會回答荊軻這個問題,甚至全程沒有和他講一句話,六劍奴也是如此,冷漠的神情令得荊軻也無法開口試探,荊軻也擔心自己的試探給驪姬帶來什麼麻煩。
很快,荊軻便是隨着趙高進入了一座空蕩蕩的大殿之中。
殿內的王座上站着一人,腰間配着長劍,身着玄色的王袍,年輕俊朗,氣度不凡,雙目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只是一眼,荊軻便是認出了對方,此番行刺的目標,秦王嬴政!
趙高帶着六劍奴對着嬴政深深一禮,便是轉身離去,將空蕩蕩的大殿留給了嬴政和荊軻,至於安全問題,大殿的空間很大,嬴政與荊軻更是相隔十數米,這距離足夠四周的護衛救援。
何況,嬴政也不是真的一點武功都沒有,只是他從來不出手,誰也不知道嬴政的實力究竟如何。
這一點連洛言也不清楚。
蓋聶曾經倒是與嬴政切磋過……至於細節,蓋聶並未說過,只評價了一句嬴政劍道天賦尚可。
“你便是荊軻?”
嬴政單手搭載劍柄上,雙目俯瞰着下方的青年,平靜的說道。
荊軻心情有些波瀾,想要直接動手,但他忍住了,他能感覺到四周有着十數股強悍的氣息,並且氣機都鎖定了他,這個時候要是出手,他沒有任何把握,畢竟他絕大部分實力都在一柄劍上。
“燕國使臣荊軻,見過秦王。”
荊軻不卑不亢,拱手行禮,沉聲的詢問道。
嬴政打量着荊軻,片刻之後,緩緩的說道:“荊軻,你入秦所謂何事?”
“?!”
荊軻微微一愣,旋即開口說道:“既爲燕使,自爲秦燕結盟交好。”
“寡人還以爲你是爲了麗妃。”
嬴政冷漠的說道,語氣毫無波動,甚至喜歡的女人喜歡眼前之人,他的語氣也沒有任何波瀾,甚至沒有憤怒。
他喜歡的是麗妃身上的影子,曾經的那一束光,僅此而已。
荊軻無法保持冷靜了,握緊拳頭,猛地揚起腦袋看向了嬴政,眼中有着震驚和難以置信,對方盡然知曉他與專驪姬的事情。
“你很愛她?”
嬴政看着荊軻,繼續說道。
荊軻抿了抿嘴脣,不知道該如何說,他自然是愛的,可驪姬已經成了秦國的麗妃,眼前之人的妃子,此話他如何再說出口,若是嬴政一怒之下將他砍了,那無數人犧牲謀劃的刺秦計劃還能夠實現嗎?
“外臣與麗妃只是同門,並無男女之情,秦王無需介懷。”
荊軻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故作冷靜的拱手行禮。
“只是同門,這便是你的回答?”
嬴政語氣冷漠,緩緩的說道。
荊軻沒有說話,只是默然的低下了腦袋,默認了。
“麗妃入宮之時說她有愛的人,寡人以爲是你,看來,你並不是。”
嬴政平靜的說道。
說完,嬴政便是轉身離去,他與荊軻的對話到此爲止,對方的回答讓他很失望,連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對,如何配得上麗妃。
顧全大局?
可笑的大局。
荊軻低着頭,保持着握拳的動作,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