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救】
在李瀟徹底沒入深海的黑暗時,宋銘海終於抓住了李瀟,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船在李瀟腳腕上的東西。
那是……鞭子!
用植物的藤莖編制起來的鞭子。
幾日來怪異的事太多,但妖怪的襲擊他都可以看做是動物撲食的本能,可這條鞭子,明明是選了任性極強的草藤編制起來的,這種技能應該只有人類纔會有……
不,不對,美人魚也有健全的雙手。
從鮫人撞死上船開始,他就該知道,鮫人的智力不低。
宋銘海不知道爲什麼海豚出現後,鮫人變的不那麼張狂了,甚至在海豚救助落難的人類時,竟漸漸的消失遠離。
不過,應該都在腳下的深海黑暗出潛藏着吧!
比起腳下的一片黑暗,美人魚還是坐在凸出海面的礁石上比較完美,像童話故事裡描繪的那樣,善良而美妙。
可是事實是,這些被形容成善良的海精靈的美人魚們,是嗜血的猛獸。
宋銘海一手緊抓着李瀟,一手別在李瀟小腿外側的匕首,快速的斬斷那根鞭子。
由於鞭子的拉力過大,鞭子被斬斷時,宋銘海與李瀟都被那股力往海面方向拋出好幾米。
就着這股勢頭,宋銘海拉着李瀟,快速的往海面浮。
李瀟已經失去知覺了,他在水裡待的時間太久了。
將李瀟丟給剛剛醒過來的李洹,宋銘海又一次衝入水中。
這一次,他的目標地,腳下最黑暗的地方,因爲,只剩下那裡,他沒有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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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笑天在藍色氣泡裡幾乎撞了個筋疲力盡,但終是沒能像宋銘海那樣打碎這救了他命的氣泡。
他該高興的,瞧瞧,想去鬼門關轉轉賭賭生死都不成。
可是,他真的很想去拉住宋銘海啊!
宋銘海這樣下去只會送死,是他把童菀天弄丟的,現在連宋銘海也要被他害死了,童笑天那麼陽光一大男孩,從來沒有此刻這般自責過,一下子姐姐和像哥哥一樣的宋銘海紛紛身死……
去海底找童菀天的人應該是他啊!~~
可是無論童笑天如何想要跳水裡去,都無能爲力,好像連藍色氣泡都跟作對似的。
起初撞起來還有些柔柔的韌勁兒,雖然撞不破卻也撞不怎麼疼,可到了後來,氣泡內壁像是變成的鋼鐵,拳頭、肩頭、腳,裝上去的無處不生生的疼。
看着李洹被海豚拉上來,轉眼又看到暈死過去的李瀟。
時間太久了,沒人能在水底憋氣那麼久,宋銘海多半已經溺水了。
這種猜測,讓童笑天非常難受。
不只是童笑天,連李洹,童衛國夫婦,都覺得痛心疾首。
敖宸御落下雲頭,隱身站在水面上,看了眼水面上剛剛獲救的衆人,那些驚魂未定的茫然,那些膽戰心驚的悲鳴,那些縮頭縮尾的怯懦……
是的,人類的生命是脆弱的,可是停下來正視人類的脆弱,敖宸御竟有些觸動。
噩夢變成現實,帶着這些人類在生死邊沿上走了一遭,想必對他們的人生都是極大的震懾吧!
人們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形式獲救,有美人魚的殘忍,很多人雖騎坐在海豚的背上,卻哆哆嗦嗦的好像海豚救他們不過是在儲備新鮮的食物,他們隨時都會被吃掉一樣。
敖宸御看到被童衛國夫婦護在懷裡的童菀靈,臉上不自覺的露出個甜甜的笑。
嘴角微弧,怪異尖銳的笛音變了變調,敖宸御在前引路,海豚們像是得到新的命令,‘嘰嘰嘰嘰……’的叫着,像梭子似的馱着人類,快速的半浮在水面上跟上笛音。
海豚成羣結隊的帶着人類踩浪遨遊,它們中間,有兩個半透的藍色氣泡,跟着海豚遊動時帶起的水浪,一路同行。
半個小時後,海豚將衆人帶到了就近的一個小島上。
人們看到陸地,有些驚喜,有些卻掙扎着從海豚背上跌落,好像自己游泳比海豚還利索似的,結果身體入水,下墜的沉讓他沒連連嗆水,還是海豚毫不計較的將他們重新馱起來,送他們上岸。
所有人都被送上海岸時,敖宸御收起了手中的短笛,清透的白玉短笛是水君聖母給他操縱海豚的法器,多虧了這根短小精悍的笛子,要不然敖宸御的眼裡恐怕看不到這麼多垂死的人。
其實水君聖母很清楚敖宸御的,要不是給敖宸御這把笛子,恐怕敖宸御只救了童菀天童菀靈,頂多順帶再救上幾個童家人。
敖宸御生長在海里,親眼見過無數被大海吞噬的生命。
那些,對於敖宸御來說,從來都是生死法則裡的自然現象,他,不會管的。
水君聖母給敖宸御這把方便的短笛,正是爲了改天他長久以來積累下來的這些觀點。
雖然生死有命數定,但是遇到了即使緣法,有緣法存在,救與不救又如何辨的清怎樣纔是命定?
況且這次海難跟以往不同,以往要麼是天災,要麼是人爲,而這一次卻不是天災也不是人爲,而是鮫人族作惡。
非人類的異族插手,敖宸御又不會放任童菀天童菀靈身死,出手相救是必然的,拿着水君聖母的白玉短笛,召集了海豚幫忙,將所有人都撈起來,也算是順風順水,多費不了多少事。
其實也多虧了鮫人族與海豚一些古老的淵源,鮫人族有鋒利的牙齒,海豚卻性情溫順,這樣的兩個種族,對立時,怎麼想也該是鮫人佔上風纔對,鮫人鋒利的牙齒是完全可以咬透海豚的皮肉的。
可實際上海豚出現後,鮫人紛紛退居海底,做了很大的讓步。
鮫人雖然憤怒,但卻不得不退後,因爲他們的血液裡有不允許傷害海豚的成分。
傳說海豚和鮫人是一對孿生兄妹,同樣是海的子女,大海賦予海豚智慧,同時賦予了鮫人完美的歌喉。
鮫人覺得大海偏心,海豚疼愛妹妹所以願意出讓智慧,想將所有美好都留給妹妹。
大海將選擇權給了鮫人。
後來,鮫人得到了智慧,也得到了完美的歌喉。
用永世尊海豚爲長,永世護海豚周全,不傷海豚爲交換,擁有了雙份饋贈。
這其實只是一個傳說,真假早以無從考證,但鮫人的血液裡卻留存着對海豚無比的敬意,就像小孩子見到爸爸,敬與懼是出於本能的。
水君聖母的白玉短笛是個法寶,能控制海豚,也正是利用了鮫人對海豚敬退的本能,才使得海豚靠近時,鮫人放棄了撲殺獵物。
其實對鮫人來說,人,跟海里的魚沒什麼兩樣,放在一切都不過是果腹的食物而已。
她們想要的不過是童菀天,得一個童菀天足以,也沒必要爲了那些凡體肉胎的跟海豚作對。
正是由於這些原因,海豚救了所有有生還希望的人類。
敖宸御看着手握短笛,看到大量因自己而獲救的人,心中的感觸漸漸濃郁,原來救人的感覺還是蠻好的。
他立在沙灘上,看着蘇柳言抱着童菀靈嗚嗚的哭,童衛國坐在蘇柳言身邊,面朝大海神情恍惚久久凝望。
童笑天拖着疲憊的身體衝到淺海中,像個孩子似地嚎啕大哭。
他的嘴裡不停的喚着:姐姐,銘海哥……
姐姐?……
敖宸御突然眉頭皺起,他重新掃視了所有人。
才發現,童菀天根本不在獲救的人羣裡。
敖宸御心中一沉,有些淡淡的憂傷在心底滋生,他從來都是鐵石心腸的人,生死與他並不重要,可是,童菀天死了嗎?
說實話,一船的人,敖宸御最放心的便是童菀天。
童菀天雖是凡人,身體卻遠遠超過凡人,是輕易死不了的,況且他送給童菀天的手鍊,避水珠陪着她,就算她沉入海底也淹不死的。
可是敖宸御沒想到,他最放心的人,居然沒在。
那條他以爲被童菀天遺落的手鍊,還在童菀天身邊,昨夜身在聖母島,聽到童菀天吹響海螺時,敖宸御激動的好幾次都想跑去找童菀天,可是一想到童菀天不屬於他,他的童菀天是還沒長大的童菀靈,他就生生忍住了。
沒想到,等他趕過來。
童菀天居然沒在。
敖宸御心裡很難過,但是看着窩在蘇柳言懷裡,臉色蒼白的童菀靈,他終是嘆了口氣,告訴自己,只要童菀靈好好的,他的童菀天就是好的,只要他的童菀天好就好。
壓抑住心底的焦躁,敖宸御走到童菀靈身邊,將懷裡的菩提果一顆一顆的喂她服下,不多不少正好三顆。
臨了摸了摸童菀靈煞白的小臉,敖宸御突然心中抑鬱難忍,快速的閃身,消失的無影無蹤。
地球是圓的,世界沒有盡頭,連宇宙都是無邊無際的。
可是肉看所見並非全都是真的。
就像,童菀天身處的這個地方,那人告訴她,這裡是東海之濱,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