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何從一個姑娘變成女人,木婉薇完全不懂。
她自小在道觀中長大,遠離俗塵。回到安平侯府後,府上又沒有給她安排管事媽媽。就一個屈媽媽信得着的媽媽,還是木婉欣的奶孃,因不是從小跟着她的,許多事都不好開口來問。
長到這麼大,唯一一次朦朧的聽這種事,還是木婉蘿對她說的。可木婉蘿自己也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她便是知道,又能知道幾分……
江頊帶着一身茶水,沒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木婉薇一句。輕咳兩聲,他命隨從將男方應該擡回的聘禮擡走,算做女方回禮,大聘便算是成了。
臨出門前,對張牙舞爪和自己哭鬧的木婉薇道,“禮部正在請期,你莫要心急……”
迴應江頊的,是一隻迎面飛來的茶壺蓋。江頊側身躲過,直到出了別院,一直忍着的笑才掛上嘴角。
小尾巴懷裡抱着幾個椰子,對江頊道,“爺,奶奶的脾氣,似乎有點不好。”
“揚着利爪的小獸,牙尖嘴厲的……”江頊笑了,捂着胸又是輕咳幾聲,“我這病也是時候好了,不然怕是應付不來……”
屈媽媽幾人從沒見過木婉薇發這樣大的脾氣,哭得撕心裂肺,還將屋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
直到許久後,屋內一片狼藉,地上落滿碎瓷後,木婉薇坐在椅子上不動了。
屈媽媽這才上前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姑娘,這,就定下了?”
江頊沒將聘禮擡走,那就是大聘成了,現在木婉薇是江頊明正言順的未過門兒妻子。
木婉薇哭得腦袋暈暈的,委屈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和江頊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不再是完壁之身,不嫁江頊還能怎麼辦?
木婉薇的眼淚一對一雙的往下掉,咬着脣點頭。
屈媽媽長嘆一聲,勸解道,“姑娘,既是已經決定嫁給江世子了,那,那您就別哭了。這是大喜的事……”
木婉薇瞪圓了哭得紅腫的雙眸,哽咽道,“哪,哪裡就喜了!要不是,要不是……”要不是江頊那登徒弟藉着酒醉佔了她的身子,她纔不會嫁。這話木婉薇說不出口,只委屈的哭道,“要不是賜婚聖旨不能收回,我,我纔不嫁給他……”
秋錦對合子和櫻桃使了眼色,紛紛上前勸解。左一句,江世子人不錯。右一句,江世子一直待姑娘好。再一句,姑娘和江世子成親後,定是受不到委屈的。
本都是些寬慰人心的話,木婉薇卻一句也聽不下去,起身回了後院,過了許久後,將秋錦叫進去了。
這會木婉薇已經不哭了,看着挽着婦髻的秋錦,咬着舌尖兒,欲言又止的問秋錦行房到底是怎麼回事,身子和以前可是有何不同。
到底是婦人了,秋錦可沒木婉薇那樣扭捏。趴在木婉薇的耳邊兒,面紅耳赤的告訴了木婉薇什麼是破瓜。
木婉薇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愣了許久後,顫着聲音問道,“很痛?會痛多久?”
她從鎮國公府醒來時,除了頭痛外,沒感覺到自己身子有任何不適。這是不是說,江頊在騙她?
秋錦看了眼木婉薇的臉色,以爲木婉薇是怕了。連聲寬慰,“姑娘,不是很痛,就和被蚊子叮了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兒就過去了……”
木婉薇聞言又癟了嘴,眼中的淚水又浮上來了。
她醉酒後丟了一天,在鎮國公府醒來時,早已經沐浴淨身過,如今看來,江頊說的是真的了,她丟的那一天就是在江頊那裡……
秋錦連忙拿着帕子給木婉薇擦淚,心中詫異,自家姑娘割腕時,咬破手指寫血狀時,連眉頭都沒動一下,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怕痛?
屈媽媽是看着柳氏出嫁的,對這種事自是明白幾分,聽秋錦悄悄對她說了後,她笑道,“咱們姑娘不是怕痛,是在擔憂成親後的日子。沒事,咱們好好勸着些,過幾日就好了。”
江頊擡來的聘禮頗多,屈媽媽便指揮着兩個粗婆子把別院的庫房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麼是再用不上又佔地兒的,統統的擡出來,再把聘禮好生擡回去。張成家的則眉開眼笑的拿着聘金單子覈對那兩箱金銀珠寶——玉如意一對、金如意一對、南海珍珠二十顆、羊脂玉鐲子八對、東珠項鍊六條……
越對,心中越開心,中間拉住出來進去的秋錦,笑道,“還是我閨女有眼光,這主子選的好!”
不僅把她兒子的身契還給了她們家,如今還縱身一躍成了安慶王府的世子妃娘娘。
秋錦對着她老孃翻了個白眼,張成家的以前可沒少因爲她對木婉薇打她。如今倒是變得快,一個一個主子,倒比以前叫木二夫人時還要真心了。
屈媽媽把以前的舊物拿出來翻看一遍後,將一幅畫軸拿在了手中。那是柳氏及笄時的畫象,雖然近二十年過去,因保存的好,還和從前一樣兒。
來到屋裡,她把坐在牀上發呆的木婉薇叫回神,展開畫軸後告訴她這是柳氏,是木婉薇的生母。
木婉薇擡頭看畫軸上那個眼熟的少女,柔柔的笑了。讓秋錦和櫻桃把畫軸拿遠些,對屈媽媽道,“母親,和欣兒長得真像。眼睛鼻子都像……”
說着讓屈媽媽拿過了一柄手鏡,對着畫看幾眼,再對着鏡子裡的人看幾眼。半天后,道,“舅父從前來說我眼睛同母親長得像,如今看來倒是糊弄我的。我要真長了母親那樣的眼睛,定是要比現在好看。”
又對着看了幾遍,木婉薇竟是沒發現自己和柳氏有任何像的地方兒。撇了撇嘴,對屈媽媽抱怨了一句,“母親真偏心,將欣兒生的那般好看,在我這裡就隨便糊弄過去了……”
屈媽媽笑了,仔細端詳了木婉薇後,道,“姑娘長得不差,也是個美人胚子。只是同太太和欣姐兒這種不一樣罷了,姑娘要多笑,姑娘笑的時候最好看……”
木婉薇挑起嘴角對屈媽媽笑了個,問這樣好看嗎。
“哎喲~”屈媽媽一聲怪叫,逗木婉薇道,“這眼睛都哭成核桃了,便是笑成花兒也不好看。”
秋錦和櫻桃忍俊不禁,笑得亂做一團。
被屈媽媽這樣一鬧,木婉薇心裡那點事兒淡了許多。反正已經這樣了,再哭也沒用,江頊,這些年來待她還是不錯的。
至於安慶王妃,恐怕要比她還氣惱吧。
當初她行克的名聲是安慶王妃命人宣揚開的,如今她再嫁進安慶王府……
怎麼都覺得安慶王妃有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一想到這兒,木婉薇忍不住笑了。這算不算她沒動半分心思,沒動一兵一卒,就給了對手沉重的一擊?
屈媽媽見木婉薇笑了,對秋錦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說的沒錯吧。秋錦也放下心來,讓櫻桃把畫軸圈起來後,道了句,“也不知日子訂的什麼時候,我得着急讓我娘繡嫁衣了,不然怕是趕不上。”
大家閨秀的嫁衣皆是請了技藝好的繡娘回到自己府中繡制,顯少有去製衣鋪上訂做的。張成家的就是刺繡的好手兒,親手繡過安平侯府大姑娘二姑娘的嫁衣,對這最是通透。
屈媽媽點頭,把合子叫起來陪着木婉薇後,出去和張成家的商量這事兒去了。
木婉薇躺在牀上愣愣的發呆,雖然已經決定要嫁給江頊了,可還是接受不了自己已經是個婦人的事實……
合子見木婉薇一會擡腳一會早腿的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便道了句,“姑娘,再不您同二姑娘去玩兒。”
出了安平侯府,木婉薇和木婉欣便再不是木家人。所以在屈媽媽的授意下,丫鬟婆子們皆是改了口,管木婉薇叫大姑娘,管木婉欣叫二姑娘。
木婉薇搖頭,木婉欣到底是小孩兒的脾氣,她現在沒心思哄木婉欣兒玩。
想到小孩兒,木婉薇一下子坐了起來,臉色變得蒼白!她把手放在胃上,心驚的想,自己會不會已經有了江頊的孩子?她聽宇二奶奶說過,行過房就會有小孩兒……
合子忍不住上前問,“姑娘,您胃痛?”
木婉薇結巴了,看着合子不知要如何說自己的擔憂。認真的想了好一會,纔想起宇二奶奶相當懷鵬哥兒時吐得稀里嘩啦的。
自己沒吐,那就是沒有。
想到這裡,木婉薇放下心來,神色鬆緩了許多。
剛想再躺下,秋錦一臉糾結的進屋來了。看着木婉薇看了許久,才氣悶的道,“姑娘,您猜誰在咱們院門外?”
“誰?”木婉薇問道,“江頊?他不是走了嗎?”
“不是江世子,”秋錦撇着嘴道,“是江世子的表妹,司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