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人善佛輕道,認爲道教中人所修皆爲邪術。會煉丹的道士,更是被稱爲妖道。
木老夫人虔心向佛,更是看不上修道之人。如今那一盒的丹藥落在木老夫人手裡,後果會有多嚴重,可想而知。
木婉薇顧不上沐浴,抓着秋錦的手讓她將這事兒的原委細細講來。
秋錦讓木婉薇在水中坐好,長嘆一聲後,道,“這事,壞在香姨娘的身上。”
香蘋,已被擡了姨娘了。
香姨娘孕中勞心,以至於誕下嬰兒後容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原來俏生生的一個人兒,愣像是老了十數歲一般,再沒了往日嬌顏。
木婉薇去看過她一次,心中憐憫,便讓丫鬟送了兩瓶丹藥過去。
香姨娘報着死馬當做活馬衣的心態,按着木婉薇所寫的用法,將那兩瓶丹藥服下了。
不過是兩月時間,香姨娘的情況大爲好轉。臉上的褐斑慢慢退下,肌膚欺霜賽雪,身段也豐盈了起來,應該突的地方突,應該翹的地方翹,竟是比懷孕之前嬌豔許多。
她這樣大的變化,惹得同她居在一個院子裡的幾位老姨娘嫉妒不已。她們便到木老夫人那裡告香姨娘的狀,說香姨娘是狐狸精幻化而成的,不然怎會生得這樣一副妖媚樣子。
木老夫人本是不信的,畢竟香姨娘在未服飾木老侯前,已是在她的身邊服侍了近十年的時間。初一十五隨着她吃齋唸佛,虔誠的很。若真是狐狸精,她在佛袓面前怎麼沒顯現了原型?
可當木老夫人真見了香姨娘後,十年的情份頓時化做烏有。看着嬌俏可人的香姨娘,她一口斷定香姨娘就是妖精所化,香姨娘所生的明哥兒,也是妖孽。
香姨娘心疼幼兒,受了一日逼問後終將木婉薇供了出來。那兩瓶還未用完的丹藥,也如數交了上去。
“所以,老太太就派人來搜了紫薇園?”木婉薇嘴脣發白,香湯明明很熱,她卻冷得抱住了雙肩,“老太太是何反應?是不是將我當成妖孽了?這事……”
“沒有,沒有!”秋錦連聲安慰,“要是老太太真將您當成妖孽了,您一進府門兒時就讓人把您給拘過去了,又怎麼會等您回到紫薇園讓春蘋好言好語的來請?”
木婉薇一思,的確是這麼回事。一顆高高吊起的心,算是慢慢落下了。可輕念一思,卻又緊張起來,“這事,與老侯爺又有什麼關係?”
秋錦拿了皁角給木婉薇洗頭髮,細聲慢語的道,“老太太最初是將您當成妖孽的……是老侯爺知道了這事兒,壓下了,不許老太太胡鬧……我老子今個兒早上出門去接您前,讓小丫鬟把我叫了出去,讓我定要將事情給您說清楚了,讓您不要怕,一切有老侯爺呢。老侯爺不會讓老太太動您半根毫毛的。”
木婉薇終是將心徹底放下了,木老侯爺平日裡雖然不管事,可若站出來說句話,絕對是權威。
擡起手抓洗了兩下頭髮後,她眯着眼睛又問,“老侯爺是如何知道這事兒的?”
秋錦手上一頓,舀了瓢清水澆在木婉薇的肩膀上,直言道,“是我去通風報信兒的,搜園的婆子把那個小匣子抱走後,屈媽媽和我都急壞了。商量了後,我就去找書齋找老候爺了。老侯爺再不理府中雜事,也不會置香姨娘母子於不顧。只要老侯爺能出面才能先將老太太壓制下。趁着這時候,我們再想法派人到鎮國公府給您通風報信兒,讓您別回來了……”
木婉薇心中又熱乎乎的了,她擦了臉上的水,轉過身子將秋錦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私闖老侯爺的書房,沒又挨你老子揍吧?”
說着又去掀秋錦的小襖,想看她身上有沒有傷。
秋錦怕癢,嬉笑着躲了過去,笑道,“姑娘,別鬧。我老子沒揍我,只他不揍我,別人也不敢動。”
木婉薇將秋錦的話在心裡細思上幾遍,起身出浴了。張成是木老侯爺的心腹,他向秋錦說的那些話多半是木老侯爺的意思。
只是她弄不明白,木老侯爺身爲一府之主,想偏袒着自己,直言不就行了?何必弄得這樣偷偷摸摸,似怕被別人知道一般。
秋錦則是瞄了木婉薇胸前一眼,喜滋滋的道了句,“呀,姑娘長大了。”
木婉薇臉上一紅,舀了半瓢清水潑到秋錦身上,從鼻子裡哼哼了兩聲,道,“讓你亂看,讓你嘴貧!”
主僕兩人回到屋裡時,木婉欣也剛好沐浴完畢,溼漉漉的頭髮搭在肩膀上,屈媽媽正拿着棉帕子給擰乾呢。
屈媽媽見木婉薇神色淡然,笑了,“姑娘,可是傳飯。”
木婉薇點頭,坐在妝臺前拿出妝盒,將酒水,江米,花瓣,香料調製而成的香粉細細的擦在了臉頰與雙手上。
然後又用手心搓了些,揉在了木婉欣的小臉上。兩人相互玩鬧了會,憶朵吩咐小丫鬟把飯在偏間裡擺好了。
飯纔用到一半,木老侯爺派人來了。
是在書房裡侍候筆墨的鳴書。
鳴書也未催,等木婉薇細嚼慢嚥的用完飯,才恭敬上前,同芍藥一起給木婉薇更衣挽發。
木婉薇沒有推辭,收拾齊妥後帶着秋錦,同鳴書往書齋去了。
書齋是木老侯爺的書房,原來是竹苑的一部份。後來木老侯爺將書齋單圍了出去,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院兒。自那時起,他就不再回竹苑去落榻了。
木婉薇來到書齋前時,張成正守在門外。見到木婉薇,上前笑着請安,“五姑娘,老侯爺正在裡面等着您呢,您快進去吧。”
木婉薇點頭,待鳴書將用竹蔑製成的薄門簾掀進來後,低頭走進去了。
書齋很大,分爲兩部分。左邊兩間小些的房間是木老侯爺平日裡起居的地方。右面兩間寬闊,擺放着書架,掛滿書畫的房間,就是木老侯爺看書練字的地方。
木婉薇進去時,木老侯爺正在擺弄一個紫檀匣子,正是木婉薇藏放丹藥的那個。
眼揪着木老侯爺將那個小巧的匣子打開又閉合,閉合又打開,木婉薇在心中自嘲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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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初命人去打這個紫檀匣子時,特意叮囑了要有明暗兩道鎖,只有這樣她才放心。
現在想來真是多此一舉,真想偷丹藥的人,又怎會將兩道鎖放在眼中?直接將匣子破壞掉不就行了?
鎖這種東西,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而安平侯府中,偏偏是君子缺缺小人橫行的地兒。
木老侯爺見木婉薇站在那裡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慈祥的笑了。他揚手將木婉薇叫到跟前,把手裡的匣子往前一推,笑道,“薇兒,你的東西,還與你。只以後要收好了,再不要弄丟了。”
木婉薇上前把匣子抱在了懷裡,目帶疑惑的看着木老侯爺。
木老侯爺站起身來,笑道,“怎麼,在想祖父爲何不責怪於你?”
木婉薇點頭。
她是弄不明白木老侯爺的態度,按理說,他同木老侯爺出身世族,在對待道士和丹藥上,應該和當下人一樣纔對。
木老侯爺卻未多做解釋,走出書案牽了木婉薇的小手,慈笑道,“你同祖父來,祖父給你看一樣東西。”
祖孫兩人出了書齋,沒讓任何人跟着,直奔了侯府花園的後山。
在一處樹木茂盛的偏僻之地,一座兩層閣樓現於眼前。
木老侯爺讓守着閣樓的兩名家丁退下,帶着木婉薇走上前去,親手推開了閣樓的大門。
隨着大門‘吱喲喲’的打開,木婉薇不由得驚呆了。那門內所放之物,赫然是一鼎丈高的八卦煉丹爐!
“這回知道祖父爲何不遷怒於你了吧。”木老侯爺撫着鬍鬚輕笑出聲,“祖父,與你是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