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往聽聞所有的描述中,不義之城的含義,即是沒有道德。它收容一切骯髒與惡,背棄與貪婪,混亂無序,血腥殘酷。
那是一座屬於罪惡和放逐的城市。
它被建在一片寬廣的荒漠裡,沒有城牆,也沒有守衛和防禦。看起來任何人都隨時可以來,也隨時可以離開。
“但其實,所有的進入和離開都在視線的注視之下。”劉一五略嫌鄭重和正式說:“只不過那雙隱在幕後的眼睛,絕大部分時候都不會給出反應而已。”
“阿方斯絕對不敢踏足那裡。因爲那裡有一個可能比你更想砍死他的人。”他又說道。
如果一個人只是想砍死阿方斯,那沒有任何意義。所以,賀堂堂問:“他很強啊?”
“那年軍團長開會途中路過不義之城,下飛機殺人,他出面硬接過軍團長一刀……站住了。”
劉一五說。
所以,他很強。
在以衝擊力爲主要實力判斷依據的源能世界裡,“接刀站住”是一個絕不能被輕視的概念。
所以就算不是全力爆發,他能正面硬接陳不餓一刀,並且站住,依然是足夠震撼的表現。尤其是現在,在人們見過或聽聞喜朗鋒頂的那一刀後。
“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比阿方斯強,也許還差一點吧,但是那裡是他的地盤。”劉一五繼續說道。
不義之城沒有名義上的主人,但是人們習慣上會將那裡殺手榜的第一人,視爲它的地下主人。
是殺手榜負責維持那座罪惡城市僅有的秩序,以他們的方式。
“那他爲什麼要殺阿方斯啊?”鏽妹關切同時有些期待地問道。
“不知道。相關的猜測有很多,目前最被採信的一個,是說他是當年那艘‘開拓號’輪船上唯一的倖存者。那艘船當年曾隨阿方斯的船隊前往南極探索源能的存在,最後觸礁沉沒,船上無一人歸來。後來有人說那其中可能存有隱情,只是已經不可能追溯了。”
劉一五這麼說。
所以繼續探討顯得很沒有意義和必要,對於韓青禹等人來說,他們只要知道那個人確實曾經兩次刺殺阿方斯就好了。
“那他叫什麼呀?”鏽妹接着好奇問。
“束幽。”
“女的呀?”
“不,男的。”
“華系亞人?”
“不,西方人。其實按發音應該叫做索爾尤纔對,當然那肯定也不是他的真名。在那裡的華系亞人漸漸把他叫成束幽,除了順嘴之外,可能還因爲傳說中,他是一個很漂亮的男人。”
當劉一五用漂亮形容一個男人的時候,他把目光投向韓青禹……
韓青禹不漂亮,他毀容了。
“我會先留着它。”
韓青禹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疤。表面意思是不做治療,但其實是蛻皮修復的問題。不過就算蛻皮,折秋泓應該也有辦法先留住這倒疤。
他已經決定去不義之城了。
那裡有很多可以搶的金屬塊和源能塊。
那裡大概率有朱家明口中去向不明的永生骨擁有者。
那裡……
那裡,會讓他們死,或進步。
另外,從劉一五能在短時間內口述這麼多不義之城相關信息的表現看來,上層對此肯定也早有準備。
至於他們本身,辨識度最大的肯定是韓青禹這個曾經的高額懸賞對象,不過他毀容了。
然後鏽妹也已經改了裝甲。不義之城一樣有存在全甲戰士。
再就是武器。只要把包括病孤槍、藍光柱劍和騎士長劍這些標誌性武器先放起來不用,他們就應該有足夠的時間隱藏身份,度過緩衝階段。
“好。”劉一五點頭,“不過我需要提醒你們一點,束幽不是盟友,他一樣可能殺你們。”
這都還沒去呢,就招惹上殺手榜第一了?!賀堂堂一下跳起來:“爲什麼啊?!”
劉一五:“沒有爲什麼,我只是隨口用他舉個例子而已。”
賀堂堂:“……”心說:我去你大爺的,隨便舉個例子你都能用最強的舉,難怪紅肩被你嚇死了。
“如果一定要有爲什麼,就只因爲那裡是不義之城,那裡任何人,任何理由,都可能對你們出手。尤其是在花帥離開,城內華系亞勢力轉入弱勢防禦之後,你們的處境,並不會太好。”
劉一五說到這的時候,語氣裡賣關子的意味很濃。
大家等着他說下去。
“姜上將會跟你們一起去!一方面給你們一定的保護。另一方面,正好那邊我們的勢力最近被壓得太慘,也很需要一個高手坐鎮。”
這件事劉一五說出來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土匪似的興奮,就好像有人開着坦克,扛着火箭炮準備去銀行。
但是現場:“……”
“怎麼你們幾個一點都不興奮?”等了幾秒後,劉一五困惑問。
賀堂堂:“怕看不住啊,總不能每分每秒都跟着吧?晚上睡覺呢,輪班守夜?”
沈宜秀:“是啊,弄丟了要賠嗎?要賠的話,隨便賠一老頭行嗎?我爺爺反正也沒事做。”
“我不認爺爺的。”韓青禹小聲說。
“而且萬一姜上將情況越來越嚴重,突然哪天忘了我們是誰,起牀尿個尿,就把我們全砍死了。”溫繼飛瑟瑟發抖。
“過分了啊!”聲音從旁邊傳來。
姜龍池在,只是被忘掉了……
上來,照頭一人呼了一巴掌,“啪啪啪,duang”,老頭苦笑着說:
“每天見面的人,我肯定不會弄錯的,我也沒有亂殺人的習慣。另外放心吧,只要有吃有住,我能在一個地方安靜呆很久。”
他看了一眼韓青禹,現在是意識清楚的時候,姜龍池很清楚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孫子,自己沒有孫子。但是某種親切感,依然莫名的存在,畢竟這小子連名字都是他取的,而且據說小時候家裡農忙,家人經常會把他扔到廟裡玩。
老頭在一個地方很能待這一點,韓青禹是相信的。
“就怕路上就把你弄丟了啊。”他小聲嘀咕說。
“滾!過去是船。船!我還能跑到海里去啊?!”老頭吼着,照頭又是一巴掌。
既然這樣,韓青禹說:“那我們去收拾行李。”
“不急,先去總部把年過了吧,順便把傷養好,你,還有吳恤。”
劉一五說話的時候,吳恤從門外走進來。
他能下牀了,出來找他們。
“千萬別叫啊,別抱我……”吳恤很怕他們激動,然後叫啊,抱啊什麼的,那樣場面會很尷尬,他不知都怎麼應付。
這麼擔心着,吳恤沉默看了看屋裡的人,往裡走,“pia”一下摔倒在地上,自己平靜站起來,裝沒事繼續往裡走,在韓青禹幾個旁邊坐下來。
“這麼不關心我嗎?”他想着。
…………
“青子我想到一種可能。”鏽妹突然說。
鐵甲站在那裡折紅斗篷的畫面很有趣。
韓青禹偏頭看看,問:“什麼?”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你小的時候,有一天,你爺爺從山上撿來一個大蛇蛋,給你吃了補充營養……你把折醫生說的源獸給吃了。你是蛇……”
“duang!”韓青禹照頭就是一巴掌,說:“少給我胡說八道。”
這個猜測畫面幼稚,但是邏輯上太合理了,比如他正好會蛻皮,他們家祖祖輩輩折騰蛇……可是韓青禹接受不了啊,他一個抓蛇的,吃蛇的,賣蛇的,怎麼看待自己是蛇?
“過分了啊,鏽妹!”溫繼飛在旁幫腔一句說:“蛇精跟咱們葫蘆娃可是死對頭。”
“早知道就真的叫血葫蘆小隊了,突然真的有點葫蘆娃的感覺。我是說這次去,我們幾個,再加上姜上將。”順口又說了一句,溫繼飛笑着,把衣服折起來,塞進包裡。
屋裡幾個人都笑了一會兒,說還真像。
韓青禹默默忍耐,數完金屬塊放好,轉頭看了看屋外剛走進來的朱家明,“對了,小王爺你確定那邊有咱們要找的人嗎?”
“確定,他們沒別的地方去。”朱家明說着遞過來幾張紙。
“那些人的名字和大概特徵,我都寫在上面了,另外畫的像你們也可以參考,應該不會差太多。”
“嚯喲,才華橫溢啊,小王爺。”溫繼飛湊過來,看了看紙上的毛筆字,再毛筆畫像……栩栩如生。
“哪裡。”朱家明客氣一下,覥着臉笑着說:“那啥,那這次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我傷還沒好,去了還要麻煩你們照顧我,而且我暈船。”
屋裡,鏽妹一邊打包,一邊在竊笑。朱家明不想去不義之城,這段時間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與他相對,折秋泓則是很想去,不讓去就天天來蹲。問她理由,她說因爲韓青禹或吳恤很可能死在那裡。
“這個我收了。”韓青禹低頭把那幾張紙摺好,小心收起來。
朱家明激動點頭。
“這樣萬一你路上死了,也好有個備份。”
朱家明:“……”
“收拾行李去吧。”
屋裡就這麼一邊收拾,一邊閒聊。
直到,“吃餃子了。”
屋外有戰士過來喊。
“好的,馬上來。”溫繼飛應完低頭看錶,然後轉頭看了看屋裡幾個人,說:“過年了,先吃餃子去。”
“好。”
吃完餃子,他們就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