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緯80度線和0度經線有兩個交匯點,這兩個點都落在南極大陸上,東西對稱。
西線,蔚藍前鋒第一波分批突進的兩個十萬人,再加第二波的二十萬人,以苦戰之後不足32萬的規模,即將在交匯點實現會合。
連續多日的奔襲和死戰,已經讓將士們的精神和身體都疲憊、痛苦到了極點,傷病的拖累也變得日益嚴重。
其實在這種奔襲戰場上,傷病可能是比死亡更大的問題,不止是負擔,更是一種持續的,對情緒和氛圍的巨大傷害。
從一支軍隊的負荷能力來說,他們其實已經走到強弩之末的邊緣。
但是,反過來,事情的另一面:這32萬人的士氣、意志、憤怒和殺氣,其實也在同一時間段,來到了頂峰或者說極點。
換句話說:他們現在都已經殺瘋了。
他們不能停下來,極點和頂峰之後,必然就是陡峭的下坡,一旦停下來太久,這三支隊伍一路積累的勢與鋒芒,就會轉向,走向徹底消散。
所以,最後的總攻其實已經是箭在弦上,當發,也不得不發。
總攻依然會從西線率先發起。
這三支部隊會合之前反覆縱橫的區域切割和絞殺,雖然沒有太深入,但也已經消滅了大量的有生力量,同時將中路和東線的一部分大尖吸引了過來。
現在,他們面前通向極點的防禦依然是最厚實和嚴密的,但是蔚藍既定的策略,就是要從這條最嚴密的路線,率先開啓最後一輪攻勢。
當西線死衝這條最厚防線,與大尖部隊殊死糾纏,更多的大尖部隊應激向西運動……
中路目前已經開始向埃爾斯沃斯地(南極半島和大陸的連接部分)悄然運動的一百二十萬源能大軍,就會發動全線進攻,直撲牽引場……
至於東線,蔚藍指揮部的想法,只能是多加溝通,然後相信溫繼飛少尉的決策力和思維高度——畢竟這是一場爲全人類生死存亡而作的戰鬥。
東線,對稱的經緯交匯點。
準確的說,溪流鋒銳其實並不在對稱交匯點上,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偏東南方向,更靠近埃裡伯斯火山一帶,同時也更靠近海岸線,這讓他們看起來像是隨時準備逃亡。
與西線蔚藍部隊不同,溪流鋒銳停下來了,暫時以周邊區域,小規模隊伍的尋機絞殺爲主要作戰方式,一邊儘量消滅大尖的有生力量,一邊休養生息,積蓄力量,等待戰場的變化。
姚悅來南極了,還好是在南極半島,溫繼飛沒空牽掛太多,當溪流鋒銳失去韓青禹的決斷和支撐,他總是很忙,很需要專注思考。
同時,溫繼飛心裡的那種不安感,也依然沒有消除,像一個可能翻出生死麪的骰子,一直在不停的旋轉和滾動。
有一點跟西線相同的是,溪流鋒銳的東線突進,一樣付出了慘痛的傷亡。好不容易可以停下來稍作休整,似乎所有人都很忙,只有韓青禹獨自例外,他已經不像剛從火山口回來的時候那樣沉默了,但是多數時候還是不吭聲,自己一個人待着。
死亡、殺戮、毀滅……這些天的戰場經歷已經讓韓青禹可以平靜地面對普通大尖,甚至看到紅肩也不會失措和慌亂,同時,他已經開始接受看着戰友在身邊倒下,死去。
這是戰場,死亡是一件太普通的事。
只是,韓青禹依然不敢去醫療區看望傷員,那裡有太多彌留的掙扎和眼淚了,以及無數的痛苦哀嚎,滿目的血和殘肢斷臂……
韓青禹不知道自己應該對他們說什麼。
小王爺說他以前可以倒灌源能,製造出一種獨有的生命源能塊,那東西可以讓更多人活下來,他盡力去試了,做不到。
“他們是因爲追隨我,纔來到這裡的,是嗎?”韓青禹站起來,望向醫療區方向,目光中,又四副蒙着白布的擔架,被從醫療區擡了出來。
其實溪流鋒銳的醫療團隊已經很優秀了,他們是折秋泓一手培養而後留下來的,幾乎絕大部分的人,都曾經輪崗在折秋泓身邊工作學習過。
但是,每當一副擔架被擡離,走進冰川深處,所有人都還是忍不住,會想念那個冷漠的胖子女醫生。
…………
蔚藍總部0號機密實驗室,解剖已經持續了三個小時。
“休息一下吧,看來沒個兩三天,肯定完不成。”埃爾伯說完找了一張凳子坐下,仰頭大口喘氣,雖然他並不是主刀的人,但是這場解剖的每一步,每一個細節和區域,都太需要精細和專注了,精神相比身體更加疲憊。
剩下的三名研究員也都退下來休息補水。
兩名解剖助手則先整理更換了部分器材,然後纔到旁邊的一個房間消毒、清洗、喝水……
全場只有折秋泓,依然沉默地站在解剖臺邊,眼睛死死盯着戴呃的屍體,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作爲助手的小姑娘從旁邊房間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杯密封的水,猶豫着要不要喊折秋泓也去休息一下,喝口水。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解剖臺邊,還沒開口……
“你看,這具戴呃的這個地方,好像有舊傷。”折秋泓突然伸手,指着戴呃的小腹位置說。
“啊?”小姑娘愣了一下,她沒看出來。
“是麼?”一瞬間,埃爾伯等人全都擁過來觀察。
“……好像是的。”
“應該是,怎麼了?”
儘管折秋泓指出的細節很小,要分辨也很難,但是還好,在這裡的都是最頂尖的人。
戴呃小腹的細節處被切開了……受過傷的肉,在重新生長後還是留下了一點輕微的痕跡,哪怕這是高級大尖的肉。
“看來這傢伙的修復能力真的很強。”
“是啊,這個之前就有過說法的……高級大尖的生命力真特麼強大。”
“但終歸還是肉,也還是被砍死了,不是麼?”
“沒錯,哈哈。”
解剖臺邊輕鬆的議論聲中,折秋泓緩緩轉過來,防護服下那雙平常總是筆直而冷淡的眼睛裡,難得一次,出現急迫和驚慌的眼神。
“怎麼了?!”埃爾伯連忙緊張問道。
“還有一具戴呃!南極洲還有一具戴呃!”折秋泓說,接着猛地喊起來:“快,告訴軍部,告訴前線!”
其實之前,蔚藍並非沒有人懷疑和警惕過,大尖這次入侵其實有兩具戴呃,但是,如果真的有兩具的話,在韓青禹殺死其中一具墜落後,另一具戴呃爲什麼沒有趁機出手?
爲什麼當那具戴呃被斬殺後,全球27城蓋頂的大尖羣,會全都變得像無頭蒼蠅一樣,撲向地面,以至於被留下大量資源和六艘母艦。
此外,過去一年多的反覆偵察和遠征前期南極洲大尖羣的純應激性反應,似乎也充分的證明了,它們現在並沒有高效的指揮。
但是,
戴呃受過傷的肉,修復後有痕跡。
這具戴呃的手臂,沒有這種痕跡。
把時間撥回去年,當時有一具戴呃曾經巡遊全球幾十個城市,快速學習,與人類對話,它在熊佔裡被伊萬將軍用生命斬去了一條手臂。
雖然據說那具戴呃當場即出現了自我修復的跡象……但是面前這具戴呃的屍體,雙臂完全沒有受傷修復遺留的痕跡。
這是不對的。
所以,這是另一具,在天頂戰爭中被韓青禹殺死的,並不是之前巡遊全球和受傷的那具戴呃。
那具戴呃,還活着!
這就意味着,南極洲的大尖羣,本不該是目前看到這樣的表現……
它們應該擁有很高效的指揮纔對。
因爲,戴呃的觀察和學習能力很強,早在天頂戰爭決戰的時候,它就已經學會用普通人類威脅軍隊了,甚至懂得在水中埋伏飛船……
“快!快去通報……”
埃爾伯急切的吼叫裡帶着恐慌,痛苦,甚至一絲絕望……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帶着研究員飛奔衝向通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