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3月7日。
下午大約五點半左右,韓青禹一羣人就開始吃晚飯了。他們今晚沒有班,不過中午刀老大交代過,要他們早點過去。
晚飯是折秋泓做的,第一次做,做了兩道菜。
一道大概是用四種菜葉子,洗乾淨切了拌在一起,其中有兩種是她在附近找的野菜。
異國他鄉的野菜,都沒見過,因爲她是醫學家的關係,她說能吃,大家也就都信任她。
畢竟韓青禹和吳恤現在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毒死。
菜葉沒有煮過,另一道外面買回來的珍貴雞肉煮了,在白水裡煮熟,撈出來,然後就着那鍋湯,煮了雞湯麪。
飯菜上桌後,折秋泓就去洗手了,水聲持續的時間稍有些長,她大約有些緊張。
“這怎麼沒味道啊,折大廚。”溫繼飛嚐了一口,嘴上叼着一根面,擡頭笑着喊了一句。
“是嗎?重鹹對身體不好。”折秋泓平靜應了,走出來自己嚐了一口,轉身又回去廚房抓了一撮鹽,按劑量,往每人碗里加了幾粒。
平靜坐下來,拌了拌,開始吃。
大家都拌了拌,“嚓嚓,嚓嚓。”
“想不到菜葉子生的還挺爽口的,但是雞肉也沒味道。”賀堂堂頓了頓說:“不過切得真好,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工整的雞。”
雞是折秋泓用手術刀切的,一塊塊紋理清晰而且精緻。
“其實這樣吃對你們身體好,還有身材。”
折秋泓說完想了想,可能覺得這些人的身體和身材也不用太在意這些,於是伸手往白煮的雞肉裡倒了些醋,又想了想,加了兩勺辣椒。
然後用公筷拌了拌,帶頭開始吃。
韓青禹開始想媽媽了,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試探說:“要不以後我們還是外面吃吧?這樣折醫生你也辛苦……”
“我會進步的。會按你們的口味來。我一會兒就去做筆記整理。”這次,折秋泓說話的時候沒擡頭,把雞肉藏在腮幫子裡。
過分了!鏽妹轉頭狠狠瞪了那五個傢伙一眼。她的眼睛外面人看不到,怎麼瞪呢?就咔一下快速轉過來,然後看着你不動,就是瞪你。
這時間,夕照正好落下來,鋪在門口,門外早上洗好的衣服已經曬乾了,變得很輕,在晾衣繩上隨風輕輕搖晃着。
五人互相看了看,埋頭大口吃起來。
飯後,五人各回房間,換了一身深色系,看着很舊的普通衣物。其實這些是來這裡之前專門準備的作戰服,特級標準,韌性很好。
也幸虧是備了這個,不然他們很快會買不起衣服。普通衣物穿去戰鬥的話,一次壞一套是必然的,然後這裡的普通作戰服,下午打聽了一下,3萬米刀一套。
每人背後都背了一把刀。
都是刀,表面看着跟蔚藍普通制式戰刀差不太多,但是其中有三把,其實是這個世界最頂級的,分別在韓青禹、吳恤和賀堂堂手裡。
檢查裝置,檢查源能塊,檢查金屬匣開合……互查。哪怕是在不義之城,一場小戰鬥,五人依然按照蔚藍小隊的全套程序,仔細做了戰前準備工作。
一切就緒,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奧勇和錢道風開着重卡垃圾車,一個急剎車停在門口。
這比他們平時的下班時間要早一些,兩人下車時的狀態,也明顯看得出是一路着急趕回來的。
“還好,你們還沒走。中午光顧着替你們高興了。”錢道風說着轉身把門關上了,轉回來的時候,眼神裡有些擔心說:“有兩件事,出發前一定得跟你們說一下。”
五人站着,韓青禹點頭。
錢道風看看他們,按着早在路上就打好的腹稿,小聲但是嚴肅問:“都是戰鬥的話,你們覺得是砍人合算,還是砍大尖合算?”
五人愣了愣。
這個,可能要看我搶不搶金屬塊吧,韓青禹心想。
“我的意思,像這樣的散團,一起砍完大尖你們五個人可能分三到四塊,除去戰鬥消耗,最多賺兩塊。而如果趁戰鬥出現的混亂,偷偷砍人,每個人身上至少一塊,雖然未必是滿的……”
錢道風繼續說,因爲關了門,屋裡有些黑,加上語氣的關係,他愣說出來一種恐怖小說的氛圍。
就連此時門縫下透進來的夕陽,感覺都是血紅色的。
“想不到你還是個狠人啊,小道風。”朱家明說着嘴角笑起來一下,目光裡的神色,大約有點兒欣賞。
關於背叛、拋棄和出賣,小王爺一直都特別擅長。
不過近期他剛被自己的親信手下出賣過一次。然後,還遇到了一個大致旗鼓相當的對手。
現在那個人就站在他的旁邊。
轉頭,正好和溫繼飛目光對上,兩人互相熱情笑一下。
“對比想想,咱幾個能這樣互相信任,真好啊。”朱家明先開口。
“可不是嘛?!一點都不用擔心。”溫繼飛說。
“記得上次互相扶持,一起逃命。”
“是啊,畫面一幕幕,猶在眼前。當時虧得有小王爺捨身帶走那麼多人,不然我們一定更艱難。”
“我後來看見你們一身是血站在那裡等我的時候,也是熱淚盈眶。”
“不是,我不是讓你們這樣做,也沒說你們需要互相防備。”聽着已經有些懵了,錢道風不得不打斷說:“我的意思,是你們出去要小心點,防着別人。”
錢道風說這種情況之前曾經很多,尤其散團,隊友有時比大尖更可怕。那時候,不義之城的散團幾乎接近全廢。後來不得不有人站出來,把散團大佬們湊在一起,訂了一個針對性的規則:但凡有此行爲的人,查實後所有散團一起追殺。
這項規則意外得到了不義之城幾大高端勢力的公開支持,甚至束幽都曾經公開表態,如有需要,他手下的力量也可以參與追殺。
“他們在維繫這座城市的基礎生態。”折秋泓突然說道。
韓青禹點頭:“嗯。”
“生態什麼的我不懂,反正規矩定下來了,也確實殺了一批,之後情況好轉了很多。”只是好轉,錢道風說:“可是其實還有,總有人鋌而走險,也有人做了抓不出來,而且……”
他遲疑一下說:“而且外面傳,有些散團的老大,其實自己偷摸在設計做這種事。這樣很難抓到。”
“刀老大啊?!”賀堂堂問。
錢道風急忙搖頭,“不是,刀老大雖然有些小毛病,帶的團死傷率也不算低,但是他整體名聲還算挺好的,不然我們那艘也不會每年都找他做。他這人做事算公平。”
“嗯。”奧勇點一下頭,接過去說:“我們挺相信他的,不然肯定不會給你們介紹過去。但是,傳言方面,倒是也有的。”
神情有些猶豫,奧勇轉頭看了看錢道風,“因爲刀老大有一點很奇怪,就是他老不死……”
“他也不是很老吧?”賀堂堂問。
“經常,總是不死的意思,反正好幾次了,再慘烈他都能活下來。有幾次我們聽到消息,都準備開始懷念他了,他一身紗布,又出現在街上……總之說不清。因爲這樣,外面也有人傳他設計坑弟兄,然後另一個說法,是說他運氣好。狗運滔天。”
“這個我相信……我是說我信後面這個。”韓青禹接了一句,語氣有些篤定。
錢道風和奧勇都看了看他,沒問,直接說:
“嗯,所以我們想說,第一次去,你們記得該跑的時候千萬不要上去頂,更不要強出風頭,可以的話,儘量都跟在刀老大身邊。”
…………
“吶,考慮你們幾個是第一次出來,讓你們跟在我旁邊,放心我會罩着你們的,只要你們聽指揮。”
一羣人趴在土坡下,刀老大說。
此時時間是夜裡11點多,地點在不義之城東北方向80多公里外。
夜空沒有月亮,四周黑漆漆一片,散團裡的黑人,感覺跟失蹤了似的。
因爲這次這一團,黑人的佔比還挺大的,夜幕下突然有一種人很少,勢單力薄的感覺。
“他們不會偷偷跑了吧?或者躲起來。“賀堂堂探着頭四向看着問。
“在的,放心。”刀老大說完倆指頭塞嘴裡,吹了個小口哨。
這似乎已經是一個慣例了。
四周圍埋伏黑人隊員聽聲集體擡頭咧嘴。
黑色夜幕中,一排排白牙。
“看到了吧?都在。”刀老大說。
“那後面兩排牙幹嘛的啊?”要不是這一咧嘴,溫繼飛還沒發現,原來在他們後方,四五十米距離外的一個土坡上,還有兩個黑人趴在那。
要說梯次埋伏,這倆孤零零的也埋伏得太遠了。
“記刀啊,你們不知道嗎?”
華系亞語說得帶點兒口音,這次開口的是刀老大身邊的一個親信,聽說跟了他三年,難得還活着,現在團裡大約可以算是刀老二級別的人物,不過是個老外,叫做菲力歐。
記刀員是不義之城散團特有的配置。算公共服務職位的一種,需要有大勢力背書才能做。出來一般一次兩個,不參戰,只負責記錄戰鬥貢獻,免得有人太混。
他們的記錄,會成爲戰鬥後源能塊分配的最重要依據。
“其實他們最重要的作用,還是防那些背後鬼!”刀老大補充這一句的時候目光冷冽,在韓青禹五個臉上逐一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