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沒想到會這麼快吧?”
賀堂堂抱着已經跟大家都很熟的袁小欣,讓過一個匆忙奔走的行人,轉頭笑着對袁有闕道。
他現在正陪爺孫倆回去收拾行李。
袁有闕點了點頭,接着偏頭,他原以爲還要很久,最終孫女能去,而他,將葬在這裡。
“也許我能葬在華系亞。”這一刻老人心裡想着,對於他這一輩人來說,這其實很重要。
“哇,今天街上好多人啊!”
此時,還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麼重大的袁小欣,左顧右盼說道。
這一天從上午到下午,再到傍晚,整座城始終都很熱鬧,每一條街都是着急奔走的人,或停在街邊熱烈議論的人羣。
青少校要走了。
他將帶走一萬人。
這是不義之城史無前例的一件事情。
作爲一座屬於被放逐者的罪城,他們第一次,這樣自由而光明正大的離開,或者對於部分人來說是歸去。
所以,這種熱鬧可能還會持續一整夜,再持續到明天傍晚,直到遠行的船隊離開。
夕陽沉落的時分,第二十一街區,明月勢力的總部。
阮氏明月坐在沙發上,不做聲,不過神情有些複雜。
她從幾個月前就開始等的消息,之前一直都沒等到。
然後今天上午,從城外回來後,她就一直在這間房間裡等……
位置從陽臺到窗口,最後到沙發上。
“好像真的不會來了。”露娜憤懣嘀咕了一句。
就算是想過後決定拒絕,也應該來說一聲吧,都要走了!這可是明月的第一次啊……總之那個傢伙真的太過分了。
“亂說,這不他們還沒走呢嗎?明天才走。”春英說着起身,說:“我再去窗口看看吧?”
阮氏明月伸手拉了她一把。
春英回頭,剛想開口。
“不許去!不過是一時衝動而已,我已經不在乎了。既然他不覺得應該跟我說一句,那就不用。”阮氏明月頓了頓說:“再說,他們都已經要走了……”
“如果他叫你一起走呢?”
春英突然問。
阮氏明月怔了幾秒,“不走,我當然不走,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我們可以跟你一起走啊。”
“胡說!那剩下的人怎麼辦?雖然現在的形勢,不義之城已經不太可能暴發勢力戰爭了,但是對源能的爭奪,肯定還是要繼續,也很可能會有外面的勢力插手進來……”
她正說着呢。
“砰砰砰砰砰……”一陣激烈的腳步聲,從外面的樓梯上傳來。
“明月小姐,明月小姐。”通報的手下自然也是親近的人,她遠遠地喊。
阮氏明月緊張起來。
“不會是吳恤中尉來了吧?”春英說。
“不會的。”阮氏明月說。
這時候,門被直接推開了。
“吳恤中尉來了,在樓下,他說找你。”來通報的人神情激動。
露娜和春英互相看了一眼。
“……嗯。”阮氏明月站起來。
“嗖!”她到門口。
尷尬停住,說:“不許笑。”
然後努力慢下來。
春英和露娜一直等到她的腳步聲出現在樓下,才激動跳起來,幾步跑到窗口,探頭向下看。
“哪呢?哪呢?”
“那。”
樓下,傍晚的朦朧光線中,吳恤中尉揹負黑色的長槍與重劍,一身黑衣,站在總部門前的一棵大樹下。
“好帥。”
“嗯,還很強呢。”
“可惜聽說很木。”
“很木麼?他都知道要來找明月了呢。所以明月還是很厲害的……”
“那麼,要幫她收拾行李了嗎?”
兩人剛嘀咕了幾句。
阮氏明月的身影拽出現了。
雖然隔着幾層樓的距離,兩人依然屏住了呼吸。
她們很努力在聽。
樓下,阮氏明月一眼就看見吳恤了,姑娘不露痕跡地調整了一下步伐,她剛纔差點兒走成同手同腳。
吳恤中尉也看見她了,往前迎了幾步。
“你……你好。”隔着大概七八步距離停下來,阮氏明月說。
“嗯。”吳恤努力了一下,說:“我要走了。”
阮氏明月:“我知道。”
然後看着他,等待着。
“所以,你上次說讓我想的事情……我想就算了。”吳恤說。
就算了麼?就這樣,算了?阮氏明月偏過頭,沉默了一下,“好的,那祝吳恤中尉一路順風。”
“謝謝。”吳恤轉身。
阮氏明月聽見離開的腳步了,咬了咬牙,也轉身,向樓裡走去。
“欸,明月小姐。”聲音從身後傳來。
“什麼?你說!”阮氏明月轉回身。
這一刻,如果吳恤問“你要不要一起走”……只要他開口,阮氏明月會馬上收拾行李,哪怕她其實並不應該離開。
但是,吳恤說:“我從哪邊走能回去?”
阮氏明月愣了愣,難過說:“你,你都能找來……”
“是別人帶我來的,那個人有事先走了。”吳恤認真解釋。
“哦。”爲什麼會這麼認真的解釋呢?!阮氏明月悶聲應了一句後,想了想,突然脖子一梗,“我憑什麼告訴你?!”
說完,姑娘氣沖沖回了樓裡,上樓。
“要生氣啊,明月,生氣!”她對自己說。
可是這很難。
因爲她現在很想笑。
“那個傻瓜……”
當她回到樓上的時候,春英和露娜站在門口,手裡拿着她的行李。
這麼快的原因是春英其實提前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要是實在捨不得,我去報個名吧,然後明月你去……偷偷跟去看看,不行再回來。”站在門口,春英說。
“是啊,你並不是束幽,所以這樣也許行得通。”接着露娜也說。
阮氏明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
她從兩人中間走過。
“以後所有關於他的消息,記得都必須第一時間報告給我。”
…………
次日下午,海邊,夕陽照海。
近二十艘大船遠遠近近停在海面上。
上船的板橋已經架好了。
一萬人的隊伍,列隊在沙灘上等候上船。
再稍遠一些的地方,是送行和圍觀的人羣。這一天海邊沒有狩獵隊,可能有,但也遠遠地縮在某個角落色色發抖。刀老大和龐經合坐在一處沙坡背面,互相點了煙,不露頭。
這期間,束幽的人來了一趟,把支援的物資送上船。
“準備登船。”一切妥當,溫繼飛站在高處擡手。
他的話音剛落。
“頌頌頌頌頌……”一陣激烈的源能暴發的聲響,沿着海灘側面傳來。
人羣騷動了一下,不管是萬人陣,還是送行圍觀的人,都有些錯愕。
“什麼人啊?!”
“看衣服……蔚藍聯盟。”
伴隨着四下裡小聲的議論,一隊十幾名蔚藍聯盟的人,出現在了視線裡。
他們停住了,扭頭看了一圈。
“請問青少校在哪?”隊伍領頭的白人上校問。
現場的目光集體看向韓青禹。
此時,他正站在最靠海灘那一艘船的船頭上。
白人上校順着這些目光找到韓青禹。
“青少校。”他喊。
韓青禹沒作聲。
“抱歉,你們不可以走,不,你們可以走,但是這些人,你不能一起帶走。”上校用目光示意海灘上的萬人陣,繼續說:“他們中很多都有罪,其中很可能有雪蓮的人,清白煉獄的人,還有其他組織的人……這會造成巨大的問題。”
伴隨着他的陳述,原本激動萬分的萬人陣,開始陷入沉默。
蔚藍聯盟直接干預這件事了……他們有些憋屈,但更多是擔心。
直到,“上船!”
韓青禹遠遠地喊了一聲。
人羣擡頭,剛要動作。
白人上校跑過來,試圖阻攔。
海面,“嗖!”
一柄泛着藍光星光的巨大柱劍飛來,落在他身前,插進泥土立住。
上校停住了,看了看柱劍,眼神猶豫了一下。
“上船。”溫繼飛喊。
“唰拉!”白人上校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遠遠地向韓青禹打開,“這是聯盟的加急電令……蔚藍不同意你這麼做,聯盟決不允許你從不義之城帶這麼多人離開。”
他的口氣很強硬。
人羣再次停住了,是蔚藍聯盟議事會的命令啊,雖然青少校說他不準備回蔚藍,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是敵人,或許都不得不顧忌蔚藍聯盟的反應……
遠遠近近,數萬道目光落在韓青禹身上。
他低着頭,似乎在猶豫思考。
這種壓力確實太大了……人們想着。
在他們的視線裡,青少校緩緩擡起頭。
他有決定了。
“但是,我也沒有同意和允許,蔚藍聯盟再向我下指令啊。”
他緩緩說,語氣並不激烈,但是莫名地篤定和不可動搖。
白人上校愣住了。
“不要跨過那把劍,我並不認識你們。”韓青禹接着說。
上校咬了咬牙,一次,兩次……他最終沒敢跨過那把劍。因爲對面那個人,是The青少校,兩年多前,他還在頂級,曾爲小隊隊友復仇,手刃初代星耀蔚藍一家三代……
所以,不要逼他!
現場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幾秒鐘的沉默後,韓青禹的目光轉過來。
“都在猶豫什麼呢?”他燦爛笑了一下,然後說:“我說過的,我不管你們是什麼出身,有着怎樣的過去,又因爲什麼被放逐,只要通過審覈加入,今天登上這些船……你們就和我一樣,我們叫做,溪流鋒銳。”
人羣定住了一下,猛然,萬人齊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