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秋泓能爲折守朝做的,只有這麼多了。現在對於蔚藍來說,折守朝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其實折秋泓自己,對於這個弟弟的胡亂作爲也感到憤怒,但是她某種程度上理解折守朝這麼折騰的原因,同時依然無法忍心親手送他去死。
現在,她只能寄望蔚藍不把整個遠航當作懲罰的對象。
“整個遠航麼?”韓青禹嘴裡嘀咕着,看着折秋泓在口罩和帽子之間,露出的那雙總是目光筆直的眼睛……
最後無力苦笑一下說:“真要株連的話,好像也應該先株連你啊……所以,算了,有罪的定罪,剩下的等蔚藍找來,我會給出態度。”
“謝謝。”折秋泓低聲說,然後繼續手術。
兩個小時的手術,和持續不斷的關於手術交流,折秋泓甚至把拆下來的碎骨拿起來給韓青禹看。
韓青禹臉色鐵青,滿頭是汗。
“好了。”終於,折秋泓放下了手上的東西,轉身。
一名護士上來替她擦汗。
另兩名護士開始替韓青禹包紮。
“好了?”手術檯上的韓青禹問。
折秋泓懂他這一問的真正含義,猶豫一下說:“是的,但還有一些細節……”
“那就再做一次,不行兩次。”
“……嗯。”折秋泓應了一聲,沉默思索。
臨出門的時候,折秋泓猶豫了一下,站住回頭,說:“對了,我突然好奇一個問題,你會怎麼想。”
韓青禹用目光示意她說。
“如果大尖真的全面入侵的話,你覺得人類應該準備火種計劃嗎?你怎麼看?”
折秋泓問完,看着韓青禹。
“哦”,韓青禹想了想,擡眼反問,“憑什麼?”
“嗯?”因爲長期以遠航的邏輯,或者說人類精英的邏輯思考,折秋泓一下沒反應過來。
“憑什麼一些人去當火種,剩下的人被放棄?又憑什麼是那些人被選擇去當火種,而不是剩下的人?如果蔚藍的高層也有火種計劃,那麼前線的戰士們,憑什麼那樣去拼命戰鬥?”韓青禹問。
“……”折秋泓語塞一下。
“火種?呵呵,冠冕堂皇而已。”韓青禹冷笑一下說:“如果真有那一天,對於這個世界被放棄,死去的絕大多數來說,所謂人類是不是繼續存在,在哪裡重建家園,有什麼意義?又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嗯。”
韓青禹並沒有站在一定會被選擇的立場上說話,這可能是他潛意識的反應,折秋泓應聲,出門。
鏽妹、菜心和米拉都等在門外。
“好了嗎?”
“怎麼樣?”
“我們可以進去看青子了嗎?”
她們急切地詢問,但是並不顯得很擔心,這是因爲對摺秋泓的信任,折醫生的醫術,一直都很誇張。
“可以,但是手術……可能還需要再做一到兩次。”折秋泓說。
這是第一次,鏽妹聽到折秋泓說手術沒有徹底完成……她開始擔心起來,“怎麼會這樣?真的那麼嚴重嗎?”
米拉和菜心也靠過來,目光緊張看着折秋泓。
“……嗯,挺嚴重的。”折秋泓點頭。
次日,又一次手術。
然後第三次。
…………
“砰!”
聯盟議事會,會場,議長克莫爾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主席臺上。
這情況很少見,很少見。
下方嘈雜的聲音安靜下來。
“三天了!三天無意義的反覆爭論,一如過往……”克莫爾神情憤怒說:“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嗎?”
議員們不吱聲,看着憤怒的議長。
“現在,馬上,提出你們明確的意見或辦法,然後開始表決。”克莫爾看錶,說:“兩個小時後,我們進入南極戰事議程。”
這意味着,蔚藍到底怎麼就阿方斯事件進行危機公關,只剩下兩個小時討論時間。議長無權決定結果,但是可以決定什麼時候進入表決程序。
“很簡單,凡與阿方斯的相關議員,我想他們一直都很明顯,集體引咎辭職,等待調查。”一向支持韓青禹的委內瑞拉代表起身,像是出了一口惡氣說:“同時,歷次調查團成員根據責任不同,承擔相關責任。”
“反對,分歧和討論、建議,本就是是作爲議員的權力和職責所在,我們不應該承擔與與自身無關……”一名議員還在掙扎狡辯。
“反對你的媽媽去吧,無關?!我向上帝保證,你特麼的應該被槍斃。”委內瑞拉指着他的鼻子罵道。
“同意。”墨西哥議員舉手贊同,瞬間帶起大片手臂。
看起來似乎大局已定了。
克莫爾目光緩緩掃過,微微點頭,“那麼……青少校呢?我們現在對他的態度……我想我們必須拿出一個態度了,哪怕其實已經太遲。”
說這句話時,克莫爾的眼神和霍華德短暫觸碰了一下,深深懊悔。三天前,他們一起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首先不論如何,把他的星耀蔚藍勳章還給他,那是三年前,就應該給他的……再把那些曾經落在地面蒙塵的金質、銀質勳章,都擦拭乾淨,還給英雄。”
邁恩起身說。
“多好的建議啊,對一個已經聲明離開蔚藍的人,低下頭顱……然後聯盟將因此失去威信。”一名躲在角落裡的議員小聲說。
“已經失去了,你以爲還沒有失去嗎?”邁恩沉聲回答,然後側身,轉向那一片,目光炯炯道:
“現在最可怕的問題,甚至已經不是挽回The King了,你們還不明白嗎?現在聯盟要挽回的,是所有戰士的心啊!”
“聯盟對青少校的態度,他們必然都在看着……因爲他的曾經,與他們是一樣的,一樣流血戰鬥和犧牲。”
“阿方斯已經擊沉聯盟了,明白嗎?現在前線握刀的戰士們,他們在想,自己是食物!食物!食物!”
最後一句,邁恩怒吼,然後仰天,流淚。
“我贊同你對星耀勳章的意見,以及關於形勢的判斷,邁恩。”短暫的沉寂後,一名議員起身,說:“但是現在這樣做,我擔心青少校也未必願意回來,而我們卻雙手奉上星耀特權……當聯盟以這樣的姿態退讓,誰又能保證,我們不會製造出一個未來的獨裁者呢?”
議員頓了頓,說:“所以我想,我們能不能在特權這一點上加以限制,比如在授勳的文件中,將青少校對第三固定探索地的佔有,直接默認爲是特權申請?”
這意思,等於給予勳章,但是偷偷剝奪特權。
會場騷動,開始討論。
“咳!”會議室的最後一排角落,劉一五輕咳了一聲。
這是這位華系亞方面軍軍長,作爲代表,三天來第一次在議事會現場出聲。
這是包括克莫爾在內,絕大部分人都期待已久的聲音。
所有人都回頭看他。
“我想要是你們,現在就會先擔心他還要不要那玩意……那是20歲時候,親手把一把勳章扔在地上的孩子啊。”
劉一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