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讓待在車裡,從七點一直坐到了十點。
他待的這個地方視野很好,剛好能從一個方向看到急診室的全貌。
李讓發現,七點到九點這期間,整個急診室就跟打仗似的,所有的醫生護士全都忙得不可開交,不過九半以後,整個醫院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李讓看了眼時間,還差兩個小時就過十二點了,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於是他開車離開了醫院。
一個多小時後,李讓急急忙忙的帶着一個小盒子再次來到了醫院。
他把車停在剛纔那個地方,一眼就看到了倪謙正趴在辦公桌上補覺。看來她今天又被分配到了值下半夜的班。
真辛苦,真心疼。
李讓拎着小盒子,又從車裡拿了件外套,朝急診室的值班室走去。
李讓快步走進值班室,一眼看到倪謙趴在堆滿病例的辦公桌上,她那小小的身子只佔了很小的一點點的位置,看得他更加心疼了。
李讓皺着眉輕嘆了一聲,輕輕的把手裡的外套搭在倪謙的身上,然後把小盒子放在她的辦公桌上,又躡手躡腳的幫她整理了一下雜亂無章的桌子,這才感覺心裡稍微踏實了一點。
李讓本來想多陪倪謙待一會兒,哪怕陪她一起待過十二點,哪怕熟睡中的她不知道他在旁邊,他都想多待一會兒。
可是特別不巧,就在距離十二點還差十多分鐘的時候,辦公室裡突然進來了一個女孩兒,惹得李讓立馬尷尬的挪了挪身子,刻意和熟睡中的倪謙拉開了一點距離。
“你是誰?在這裡幹嘛?”女孩兒防備又敵意的上下打量着李讓。
李讓指了指倪謙,解釋道,“我是她的朋友,剛好路過這裡給她送點吃的。”
話畢,李讓又指了指他剛纔放在桌子上的盒子。
“既然你說你是她的朋友,那你怎麼不叫醒她?”
“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和女孩兒幾番交談後,李讓看到倪謙動了動身子,好像快要醒來的樣子,他只是匆匆忙忙的跟女孩兒打了個招呼後,便更加匆忙的離開了。
他想,倪謙應該不會希望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吧?
果然和李讓猜的一樣,他纔剛走出急診室沒幾步,倪謙就醒了過來。
女孩兒看倪謙醒來,正準備跟她說剛纔有人來給她送過東西這件事,可就在這時,急診室的呼叫警鈴突然響了起來,惹得倪謙和那個女孩兒連神都還沒回過來,便趕緊衝了出去。
就在剛纔,醫院附近的一條道路上出了一場車禍,原本寂靜得只聽得到機器滴答聲的急診室裡,突然被送來了三名車禍重傷患者,立馬就讓倪謙忙活了起來。
當十二點鐘聲敲響的時候,李讓坐在車裡,看着依然還在急診室裡忙活着的倪謙,看着她焦急又專業的眼神,看着她潔白的白大褂上被染上患者的的血跡,看着她在確認患者並無生命危險後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那一瞬間,李讓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被這些細小的片段填得滿滿的。
怪不得人家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就像現在的他一樣,雖然他和倪謙並沒有在一起,但他能在看得到她的地方陪伴着她,知道她在哪裡,知道她在做什麼,這也不失爲一種安心的幸福。
整個夜晚,倪謙和急診室的其他同事不僅接收了那三個車禍患者,之後又接二連三的接了好幾個不同症狀的病人,忙得不可開交,一直忙到了早晨七點多的時候纔算是閒下來,有了一點能喝口水喘息的時間。
倪謙和剛纔那個同事女孩兒一邊走向辦公室,一邊在走廊上伸了個懶腰,忙了一整晚,兩個女孩兒都感覺全身都快要散架了似的。
纔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倪謙就看到了自己的椅子下面掉了件衣服。只見她徑直走過去撿起了衣服,隨口問到,“這是誰的衣服啊,怎麼掉在我的椅子下面了。”
“不是你的嗎?”女孩兒問。
“這不是我的啊。”
“可是你半夜趴着睡覺的時候,這件衣服是搭在你身上的啊”,女孩兒話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補充道,“噢,如果不是你的,那就應該是昨天半夜那個男的搭在你身上的。”
“哪個男的?”倪謙茫然。
“他說他是你的朋友,路過這裡給你送點吃的”,女孩兒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繼續道,“喏,那個盒子也是他給你的。”
倪謙把眼神落到了桌子上的那個盒子上,雖然她並不知道盒子裡面裝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同事口中的那個男的是誰,可是這個時候,一直把那件衣服抱在手裡的她,卻隱約在這件衣服上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味道。
這是李讓的衣服!他半夜的時候來過嗎?她怎麼不知道?他來做什麼?路過?送吃的?
女孩兒見倪謙的眼裡閃現過一絲篤定,突然打趣了起來。
“看來你已經知道那個男的是誰嘍?大半夜的還來給你送吃的,而且還有備而來帶了件衣服給你搭在身上”,女孩兒輕輕撞了倪謙一下,語氣八卦道,“喂,那個男的不會是在追你吧?”
“你別瞎說。”倪謙不好意思的埋下了腦袋。
“我哪有瞎說啊?不過說真的,那個男的長得還真是挺好看的,身材也不錯,氣質也不錯,穿衣服也很有品味,看起來好像也很有錢的樣子,你如果看不上人家,我不介意幫你把他給接收了。”
“收你個頭!你不是有男朋友嗎!待會兒你男朋友來接你下班的時候我就把你的原話告訴他,看你還敢不敢嘚瑟!”
“嘖嘖嘖,我不過就是單純的yy一下麼,你就這麼大的反應,你還好意思說你和那個人沒一腿?”
“什麼有一腿沒一腿的,你還敢說得再難聽一點嗎!”
之後倪謙又和女孩兒打趣了兩三句後,便各自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來。
倪謙把手伸出去剛想拿病歷本來着,卻隱約覺得自己桌子上的東西有種被人動過的感覺,但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的那種,而是變得稍微整潔了些。
難道是李讓幫她整理的?
對了,這不是還有個小盒子麼?
倪謙好奇的把放在桌角的小盒子拎到桌子正中央,小心又好奇的打開了它。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小蛋糕,是一個和外面店裡賣的沒什麼區別的小蛋糕,特別精美。
倪謙爲什麼會覺得這個蛋糕和外面店裡賣的沒區別,而沒有覺得這就是外面賣的那種呢?
因爲那個盒子。
裝蛋糕的那個盒子,並不是外面店裡的那種紙盒,而是一個正方形的陶瓷小碗,再蓋上一個軟蓋,便成爲了一個盒子的形狀。
所以,這塊蛋糕究竟是什麼來歷?
此時,倪謙的心裡已經有了一絲絲的懷疑,一直到她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糕喂進嘴裡的時候,她心裡的那一絲懷疑才瞬間變成了篤定。
這個味道,怎麼和六年前李讓生日的時候他給他自己做的那個蛋糕的味道,那麼相似?
因爲倪謙喜歡吃草莓,當年李讓給自己做的那個蛋糕,不僅最上層擺了很多隻草莓,就連用烤箱烤的那塊糕體裡面也全都包裹着攪碎了的草莓渣。
雖然說,這樣的蛋糕做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是倪謙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李讓,誰都沒有理由這麼做。
當然,倪謙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她離開之後的每一年,不管是在她生日的時候,還是在李讓自己生日的時候,李讓都會親手做一個蛋糕。
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在做蛋糕的時候想起倪謙陪他過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生日。
那個時候的倪謙,拍着胸脯說要親手給他做一個蛋糕,可事實上她除了給他搗亂以外,卻什麼都不會做。
可恰好李讓就願意這麼寵着她,就願意看她在他做事的時候跑來搗蛋的樣子。
之後的每一年,李讓在做蛋糕的時候,都無一例外的期待過,倪謙會不會在他打奶油的時候突然冒出來抹一塊奶油在他臉上,她又會不會在他擺草莓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偷吃掉他手裡草莓。
只是,都沒有。
當滿口的草莓味寢室着倪謙的味蕾,她的眼淚竟忍不住從她咬下第一口蛋糕的時候,就狂飆了出來。
當倪謙吃完最後一口蛋糕的時候,剛好到了她下班的時間。
在那一瞬間,倪謙發現自己欠缺的那一點勇氣和衝動竟然同時衝了出來,刺激得她悶着頭就離開了醫院,徑直跑去了李讓家。
只是,李讓似乎並不在家。
倪謙站在李讓家門口,得到了李讓另一處住址的地址後,根本來不及和久未見面的李奕敘舊,便直奔向了李讓在x市的另外一個家。
在路上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倪謙有懷疑過自己怎麼會不知道李讓在x市還有另外一個常住的家,可當時腦袋裡只剩下了勇氣和衝動的她,卻根本騰不出一丁點的思緒去深思這些。
只可惜,但凡倪謙循着一絲理智在去之前給李讓打個電話或者發條微信,也許,一切都不會變得那麼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