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謙在哭，李讓也在哭。
這種明知道愛人就在面前，但只看得到卻觸不到的感覺，有誰能懂？
李讓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撐着他那依然上下劇烈起伏着的胸膛，顫抖着全身，緩緩走到倪謙面前，滿眼艱難的凝視着她。
“謙謙，你這樣的決定，對我不公平。”
“是嗎？”倪謙面無表情的挑了挑眉，語氣清淡道，“那你就當做是我自私吧。我只想輕輕鬆鬆簡簡單單的過完下半生，我不想傷害誰，也不想虧欠誰。就算像你說的那樣，你和她遲早都會分開，可我也怕麻煩，不想擔這個責任。這個理由，你總滿意了吧？”
“謙謙，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當你重新出現，當我知道你還是單身的時候，我有多興奮嗎？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你，生怕一不小心再把你弄丟，你又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手？我只要一個機會，相信我，謙謙，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失望。”
“其實剛纔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爲什麼我那麼容易就放手了呢？現在是這樣，五年前也是這樣。現在我想明白了，也許只是因爲我不夠愛你吧，所以我才寧願把自己保護起來，也不願意爲了你去奮不顧身。”
李讓雙眼深邃且空洞，雙手攥拳，身體裡有一股巨大的李讓一口氣躥到了他的雙手上，使得他用力的把手指上的骨節捏得嘎吱作響，但這卻一點也改變不了他全身上下滲透出來的無力感。
悲涼，且落寞。
“李讓，我對你只有唯一的一個要求，我只希望無論站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誰，你都可以保護好喵喵，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李讓顫了顫嘴角，反問道“如果我說，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保護好喵喵，換做其他任何女人在我身邊，我都保證不了呢？”
“那我只能儘可能的減少喵喵和你的接觸了。”
“這就是你的答案？”李讓上前用力的捏着倪謙的雙肩，語氣激動道，“爲什麼你就不能告訴我，只要你站在我身邊就好了啊！”
“對不起，我做不到。”
倪謙略顯排斥的扭了扭雙肩，將整個人從李讓手中脫離出來。
餘光所及，倪謙正好看到了李讓手上的那枚戒指，整顆心一下就抽疼了起來。
五年前，這枚戒指是戴在李讓的中指上的，而現在，這枚戒指被他戴在了神聖的無名指上。
只可惜，它的存在，除了讓倪謙疼，讓倪謙痛，帶不給她任何美好的回憶和希冀，唯一警醒着她的，只是那段愚蠢的過去，和剛纔她在李讓家門口那個愚蠢的行爲罷了。
就在倪謙從李讓的禁錮中逃開時，李讓緩緩將他落空了的雙臂垂了下來，而倪謙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李讓先是一愣，緊接着，他的眼裡立馬閃現出一抹好久都未曾出現過的耀眼光芒。
只是，有那麼一些的絢爛，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絢爛，還有可能，只是墜落前的迴光返照罷了。
“這枚戒指，是我們從前的那枚對戒嗎？”
倪謙拉着李讓的手，注視着那枚戒指問了一句，但她卻沒有來得及等到李讓的答案，便再一次自顧自的開了口。
“如果這是我們之前的那一枚，那你趕緊把它取下來吧。雖然這枚戒指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但是你還這麼繼續戴着，真的不太合適。如果這不是我們的那一枚，而是你和她的，那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真的沒有餘地了？”
倪謙淡然的搖搖頭，特別自然的轉移了話題。
“我明天晚上六點半上班，加上今天，我有兩個白天的時間，我打算帶喵喵回一趟h市，我大伯和大伯母他們都想喵喵了，喵喵也想他們了。”
李讓輕喘了幾口氣，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愣了好一會兒，他才壓抑着心裡所有的衝動，淡然道，“好，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也是一樣的，你公司那麼多事情，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李讓徹底爆發，氣急敗壞的衝倪謙大吼了起來。
“什麼叫‘沒有意義的事情’！我送我兒子回家，天經地義，這叫‘沒有意義的事情’嗎！倪謙，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打算從現在就開始阻止我和喵喵接觸了？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你想多了。你該和喵喵相處的時間，我一分鐘都不會少給你。同樣，我和喵喵相處的時間，我一分鐘都不想被你打擾！”
“果然倪謙，五年了，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和五年前一樣狠！我還真有點好奇，你是怎麼做到涼薄至此的？”
倪謙絲毫沒有興趣回答李讓，顧左右而言他。
“中午十二點之前，麻煩你幫我把喵喵送過來。當然，你也完全可以不照我說的做，但是李讓，我不希望你用喵喵來威脅我。”
倪謙扔下這句話之後，便頭也不回，轉身離開了這個她本來就不該來的地方。
原本，她以爲自己會特別傷心、特別痛苦，可是這些竟然都沒有。此時的她，唯一的感覺，竟然是，她只要把剛纔在李讓家門口丟的臉全都找回來，那就足夠了。
比起五年前那個敢愛敢恨敢傷心敢難過的自己，五年後的倪謙，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卻絕對不允許自己活得沒有尊嚴。
這五年裡，她經歷了未婚生子，經歷了母親的離世，經歷了抑鬱纏身，經歷了各種苦難。當她年紀輕輕就在鬼門關裡走了好幾遭之後，她在乎的，還會和別人在乎的一樣嗎？
而李讓，就這麼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倪謙離開的背影，卻連上前去拉住她的勇氣都沒了。
以前有人說過，這世間有兩件最讓人感到無力的事情，一是突然倒向你的牆壁，二則是抓不住離你而去的愛人。
所以，他和倪謙之間所有的一切，全都沒有希望了嗎？
幸好，他還有喵喵，他還可以打着這個一輩子也不會讓倪謙厭煩的旗號，去見她。
中午十二點整。
李讓還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準時把喵喵送到了倪謙的宿舍樓下。
無辜的喵喵明顯是不知道爸爸媽媽之間發生了什麼，李讓的車子纔剛一停在倪謙的面前，喵喵便搖下車窗衝站在臺階上的媽媽招手，示意她上車。
“媽媽快上車，爸爸說要送我們回大爺爺大姥姥家呢！”
坐在駕駛座裡的李讓，一動不動，靜靜的等待着倪謙的回答。雖然他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正當倪謙再次說出那幾個字來的時候，他的心還是本能的抽疼了一下。
“爸爸有事情，我們就不麻煩他了。來，媽媽抱你下來，媽媽開車帶你回去。”
李讓立馬打開車門下了車，制止了倪謙去解喵喵安全座椅上安全帶的動作。
“我剛好要去h市出一趟差，順路，我送你們。”李讓試探道。
“不用了”，倪謙想也沒想就拒絕，“你送我們回去，我又沒開車，明天我們還要坐別的車回來，太麻煩了。”
“不麻煩。我也剛好明天回來，到時候接上你們一起走。”
剛好，剛好？哪裡來的那麼多剛好？
倪謙要帶喵喵回h市，剛好李讓就要出差？倪謙和喵喵明天回x市，剛好李讓也明天回來？
倪謙心裡莫名觸動了一下，但是很快，這一絲絲的觸動便被她那強大的理智掩藏得一點都不剩。
正好這時候，倪謙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條微信提示音。
倪謙從包裡掏出手機，滑動屏幕後點開看了一眼，然後微微的癟了癟嘴，再次俯下身子去接喵喵身上的安全帶，嘴裡小小聲的呢喃出聲。
“那你自己去h市出差吧，我們不去了。”
“倪！謙！”李讓拔高音量，語氣生硬且冷冽道，“你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
“你想多了”，倪謙把手剛放進包裡的手機掏出來解鎖屏幕遞到李讓面前，解釋道，“我大伯母給我發消息說她和我大伯來x市了，你自己看。”
李讓接過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消息，暴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平復了下來，二話沒說就把喵喵交到了倪謙的手中。
坦白講，倪謙真的挺感謝大伯母突然發來的這條及時雨一般的微信，要不是因爲這條微信，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李讓。
李讓離開之後，倪謙帶着喵喵去了大伯和大伯母住的酒店，因爲她的宿舍實在是太小，住不下那麼多人，況且大伯來x市是因爲工作，所以住酒店再正常不過了。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頓“久別重逢”的午餐後，倪謙的大伯母明顯察覺到了倪謙的情緒不太對勁，正想把她拉進房間裡去聊一聊，不料，倪謙反倒先開了口。
“大伯母，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好”，大伯母拉着倪謙進了裡面那間房間，開口道，“你說。”
倪謙抿了抿脣，像是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了口，“大伯母，你之前說想介紹給我認識的那個律師怎麼樣了？他還有想相親的意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