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時年之所以會傷得最重是因爲。爆炸點距離他們三人實在是太近,縱然那塊鐵皮可以幫他們抵擋住大部分的衝擊波。可是除卻鐵皮,鄭時年便是距離爆炸最近的人。
等同於,被鐵皮阻隔之後剩下的衝擊波,全部都拍打在了鄭時年的身上,而他正是用他那並不魁梧的身體。一同將倪謙和李讓護在了他的身前。
此時鄭時年身上那件白大褂已然沒有了先前那聖潔的模樣,除了蒙上了一層黑黃的菸灰之外,還佈滿了顏色暗紅的血跡。
因爲鄭時年的手臂被炸開了一條口子,所以他用雙手將李讓和倪謙護在身前的時候。從他手臂上傾流而下的血跡正好流到了倪謙身上那件白大褂上。
而倪謙身上的血跡便是這樣來的。
因爲事故現場可能還將面臨新的爆炸可能。消防部門緊急疏散了現場,而倪謙和李讓也隨着救護車一道。帶着傷者和鄭時年一同馬不停蹄的回到了醫院。
剛一進醫院,昏迷不醒的鄭時年和另外幾個傷者便被一起送進了手術室。李讓和倪謙只能焦急的等在外面。
李讓將倪謙摟到座椅旁邊,示意她坐下。
“乖,別擔心。時年的傷勢你剛纔也檢查過了,幸好有那塊鐵皮,他現在只是被震暈了,等手術把飛濺進他身上的玻璃渣取出來就行了,他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
倪謙點點頭,聲音略顯虛弱道,“對,他一定不會有事的。要不是因爲他帶着那塊鐵皮擋在了我們身後,恐怕我和你早就被炸飛了。”
“不會的……不會的……”李讓緊緊的把倪謙擁進懷裡,輕撫着她的頭髮,在她耳邊一遍遍的呢喃出聲,“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倪謙窩在李讓的懷裡,輕輕擡起眼眸望着他。現在他們的這個姿勢,和剛纔爆炸發生時他們的姿勢一模一樣。李讓同樣也是這樣死死的把她護在懷裡,爲她擋住了所有的危險,她又怎麼可能會有事呢?
不過,也直到這個時候,倪謙才突然注意到,李讓的左耳背後好像一直在往外滲血。不對,應該是除了他的耳後,他的雙手手背上也不同程度的受了點皮外傷。
“李讓,你受傷了?”
倪謙突然站起身子繞到李讓的身側,小心翼翼的幫他檢查傷口。
“噢?是嗎?我沒什麼感覺。”
“走吧,我去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我沒事,我真的沒什麼感覺。”
倪謙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沒什麼感覺那也是受傷了啊!還不快跟我走!看樣子學長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你要是再磨蹭,待會兒就趕不上了!”
倪謙也沒管李讓,扔下這句話直接就走掉了,李讓沒辦法,只好跟她走。
因爲現在的急診室有些忙,而倪謙這個已經被領導勒令去休息的小實習生也不想再去佔用資源,索性把李讓帶去了她的辦公室。
此時的急診室醫生辦公室裡,空無一人,醫生們都在外面忙,以至於辦公室裡連燈都沒有開一盞。
於是倪謙只打開了她辦公桌上方的那一站日光燈,讓李讓坐在她的辦公椅上,然後她自己從旁邊擡了根小凳子過來坐在他旁邊,隨後便以一個相當專業的姿態,幫李讓處理起了傷口。
也許正因爲偌大的辦公室裡只開了那麼一盞燈,雖然把倪謙和李讓照得特別明亮,但卻正好襯托出了其他地方的昏暗。
誒?眼前這個場景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李讓突然想起,六年以前,他曾經因爲小奕的病情傷到過倪謙一次,而那一次,他和倪謙正好就像現在這般,在他臥室的吊燈下面,包紮傷口。
只是,六年前受傷的人是倪謙,給她包紮傷口的人是他,而六年後,換作受傷的人是他,給他包紮傷口的人是倪謙。
匆匆六年,當李讓再次經歷這極其相似的場景時,他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六年前,李讓幫倪謙包紮完傷口之後,他們接吻,擁抱,互訴衷腸。可是六年後,當倪謙幫李讓包紮完傷口後,李讓卻只能這麼隔着一個禮貌的安全距離,輕聲的對倪謙說一聲謝謝。
倪謙收拾完紗布和酒精後正準備把這些東西拿走,但卻發現李讓正雙眼空洞的看着某一個地方發着呆,惹得她有些好奇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這纔算是幫他回了神。
“你在想什麼呢?該不會是剛纔被震傻了吧?”
李讓淺笑,淡然道,“沒想什麼,只不過我的腦袋好像真的有點暈。”
“不會是腦震盪了吧!”
李讓又笑,脫口道,“那你說,如果我腦震盪了怎麼辦?如果我後半輩子都傻了,你會不會對我有什麼表示?”
“表示你個頭!你想幹嘛?難不成要讓我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嗎?”
李讓還笑,打趣道,“這個提議不錯,可以考慮。”
聽到這裡,要是倪謙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李讓給繞進去了,那她可就真的太蠢了。
行啊,既然李讓這麼願意跟她繞,那她又怎麼可能不配合他呢?
只見倪謙俯下身子,把雙手覆在李讓的肩膀上。將腦袋湊到他的面前,用那種特別曖昧的眼神盯着他看,看了好半天,她才陰陽怪氣的開了口。
“考慮!當然要考慮了!不過啊,就算是要考慮,我也得先考慮時年學長才行啊!你看啊,人家學長傷得比你重,功勞也比你大,再怎麼着你也得要排在他後面才行啊,你說是嗎!”
李讓被倪謙給噎得夠嗆,狠狠的伸手往她的臉上捏了一把,一字一頓的扔出了三個字來,“算!你!狠!”
當倪謙和李讓重新回到手術室外面的時候,剛好碰上了做完手術被推了出來的鄭時年。
看樣子鄭時年的傷勢真的不太重,這不,他纔剛一被推出來都能和倪謙和李讓正常的聊天了。現在的他,除了臉色蒼白一點,身上的繃帶多了一點以外,其他方面都還挺好的,精神也不錯,總算是讓李讓和倪謙都放心了。
“你們沒事吧?”這是鄭時年在見到李讓和倪謙後,說的第一句話。
倪謙沖鄭時年甜甜一笑,玩笑道,“我們被你護在身前,你都沒什麼大事,我們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我也沒事。”鄭時年也扯着嘴角衝倪謙笑了笑。
當鄭時年把視線轉移到李讓身上的時候,李讓衝他拋去了一個兄弟間才懂的眼神,對鄭時年輕點了一下腦袋,誠懇的對他說了句,“謝謝。”
鄭時年輕聲一笑,對李讓說,“這有什麼好謝的,你是我哥,我小的時候和人打架,你可沒少幫過我。”
因爲鄭時年的一句話,三個人同時輕笑出聲,原本高度緊張的氣氛,也在一瞬間變得輕鬆了不少。
“哈!想不到你倆年輕的時候還是兩個問題少年啊!”
“嘿!謙謙,你這話怎麼說的?什麼叫‘你倆年輕的時候’?難道我們倆現在就不年輕了嗎?”
“噗哈哈哈……是……是挺年輕的……你們倆離中老年還是有點距離的,現在頂多算是中年……”
“好啊謙謙!你竟然敢趁我下不了牀的時候惹我,看我不找我哥幫我修理你纔怪!”
原本冷冰的病房,被鄭時年和倪謙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吵鬧了幾句,反倒有了些生機。
不過這東鬧鬧西吵吵的,時間也不早了。
本來李讓和倪謙都想留下來陪着鄭時年的,但他倆卻全都被鄭時年給趕走了。倪謙晚上要哄喵喵睡覺,自然不能留在醫院。而李讓剛纔出門的時候那麼匆忙,要是他晚上再不回去的話,爺爺奶奶肯定會以爲出了什麼大事,要是被爺爺奶奶知道他們的寶貝孫子住進了醫院,那可就不好了。
反正鄭時年這是“工傷”,而且他還是因爲救人才受的傷,頭頂上也是有光環的,醫院方面肯定會加倍的照顧好他,根本用不着李讓和倪謙擔心。
好吧,權衡之下,李讓和倪謙只好離開了醫院。
今天這一幕,的的確確是他心甘情願這麼做的。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哥哥,就算重來一次,他也會這麼做。
只是,當他們倆一同走出病房的時候,鄭時年的心情卻莫名有些低落。
這麼多年,其實鄭時年心裡一直很清楚,倪謙對他沒有產生過一丁點超越友情的感情,甚至比起倪謙其他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相親對象,他反倒更希望倪謙最後還是能和李讓在一起。
但畢竟倪謙也是他愛了那麼多年的女孩兒,他心裡會難過,這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也許真的是到了他該放棄的時候了。只可惜,他卻已經踏上了一條斷送自己幸福的不歸路,他還可以回頭嗎?
李讓本來是打算帶着倪謙去接了喵喵後,再把他們送回宿舍,但倪謙卻在這大半夜“曖昧”的邀請李讓單獨跟她回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