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還是白天,不到清樓營業的時候,李炎卿挑這個時候來收稅,爲的也是儘量把事態控制住。如果查一個清樓,還不算什麼,如果因此犯了衆怒,就合不來。
可是沒想到大白天,怎麼鬧了這麼一出?二樓窗戶開處,三條漢子翻下樓來,結果其中一人時運不濟,正踩在一塊瓜皮上,下盤不穩,沒拿住樁,一下子把腳崴斷,疼的起不了身。李炎卿吩咐聲“與我拿了。”
那乾急着補正役的幫役們,哪管對面是什麼路數,只管一窩蜂般的撲將上去,拳打腳踢,又擂了幾記黑磚,將這條大漢打的暈死過去,上了繩索。另外兩人本有心前來救人,卻見後面壓陣的,居然是錦衣衛,當即變了臉色,頭也不會,撒腿就跑。
這些衙役們見這三人身手了得,若非其中一人命數太弱,實在是一個也拿不住。自己這點本事,還是不要前去送死爲好,叫的兇狠,可是沒人上前。那兩人眼看就能逃脫,不想從對面小巷裡殺出一隊人馬,見面二話不說,就是一通排子槍。
這些人持的是西洋短銃,射程有限,可是這種近距離內多銃齊發,威力甚大。那兩人皆是江湖上高來高去,飛檐走壁的好手,可惜一身武功對上洋槍,就無了用處,慘叫數聲,倒在血泊之中。
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洪四妹與樑瑞民結的是死仇!不管是哪路好手,給樑瑞民做護衛,就是我洪四妹的仇人,我認得他,我手裡的快槍需不認得,咱們走。”
那隊人馬來的快,去的急,轉眼之間,又退回了小巷。眼看這些人手上拿着槍,再看看自己這邊,無非是木棍單刀,兩下武力不成正比。李炎卿素日裡最慕俊傑,又愛惜人命,急忙吩咐“速速救治那兩個受傷的狗頭,看看他們是什麼路數。這些持槍的歹徒,也不可放走,咱們要仔細查訪,順藤摸瓜,莫叫走了一個。”
瑞恩斯坦也沒想到,好端端的聯合收費行動,怎麼會殺出一隊槍手來。等他點燃了火繩,帶隊殺出時,那隊人馬已經逃的不知蹤跡。自己人單勢孤,全夥人馬只有一杆火槍,還是不追爲妙,就也發揚國際人道主義精神,幫着衙役救死扶傷。
這些錦衣衛手腳利索,遠比衙役們專業,沒幾下,就見瑞恩斯坦站起身子,來到李炎卿面前,興奮的搖起了他的肩膀“劉兄弟,咱們發財了。這次真的要發財了,你猜我搜到了什麼?白蓮印鑑,他們是教匪,還是大頭目。發了,發了,這回我可以回省城工作了。”
大明幾大禍害裡,一是南倭,一是北虜,內部就是白蓮教。這些人本是龍鳳皇帝韓林兒的一脈,個個都有昧着良心說謊話的絕活。一講起道來,就說當年朱元璋遊而不擊,自己龍鳳天子纔是抗元主力,結果與蒙古人對戰中流乾了鮮血,被大明揀了桃子。
這種鬼話雖然荒誕不經,但一樣能糊弄不少蠢才。認爲韓林兒纔是天下正統的傻瓜,始終死而不絕。
這教門,也就從大明建立之初,就一直存在。當年唐賽兒山東倡亂時,打的就是白蓮教旗號。到了正德朝時,教主李福達化名張寅甚至混到了太原衛指揮的位置。
對於這等邪教,朝廷自然是嚴令捉拿,錦衣衛與白蓮教,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兩下里你爭我鬥,彼此不知殺傷對方多少人命。於白蓮教的內情,錦衣衛也頗爲了解。
其普通教徒,無非是喊兩聲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拜拜彌勒三世佛,燒符治病,外加裝神弄鬼,託言鬼神,愚弄無知鄉民。他們身上,也不會有任何證明自己是白蓮教徒的印記憑證。
而那些白蓮教的管理人物,是可以從教務裡分紅抽取利潤的。爲了方便分配,不要大家爲錢財傷了和氣,都以蓮花爲印鑑,以材質定品階。兩具死屍身上,一個搜出了銅蓮花,一個搜出了銀蓮花,這分明是一個壇主,一個香主。
這種級別的魔頭,在廣東這地方以前還沒遇到過。這次一下抓到兩個,簡直是天賜的功勞,也就不怪瑞恩斯坦舉止失措。
“教匪?這回有意思了。大膽的春風樓,居然敢收留教匪,這回有的玩了。咱們原本是想讓他們交稅,這回光交稅不行了,得要罰款。”
眼看外面出了人命,紅姑也知道這回的事情不小。那些護院也沒了往日的威風,都朝沒人的地方躲避,生怕被當成匪徒餘黨給抓起來。尤其有耳朵尖的,聽到白蓮教三字,更是有多遠躲多遠,生怕沾上教匪二字,從此萬劫不復。
“大老爺,您怎麼白天就來了。您說說,這姑娘們還都沒起呢,梳妝打扮的活,都沒來得及操持,模樣不周,可怎麼伺候您呢?要不您等等,我把姑娘們全都叫起來,讓她們好生裝扮一番,再來伺候您?”
紅姑倒不愧是能被樑瑞民這等梟雄看中的女人,雖驚不亂,面帶笑容,彷彿方纔外面放槍死人的事,她全不知情。李炎卿卻只一拉她“咱們換個地方講話。”
等來到旁邊的帳房,紅姑依舊面不改色,反倒掩口笑道:“大老爺還是個性急的。可是奴家早過了好歲數,也就樑老爺還拿我當個寶貝,可是不敢對大老爺您有什麼非分之想。您要是想女人啊,我去找安氏下來陪你。再不然,就找幾個新來的女人,給您換換口味?”
“少說廢話。你這地方方纔居然跑出去三個白蓮教的大魔頭,其中至少有兩個長老,剩下被擒的那個,不是光明左使,就是護教右使,再不然就是白蓮教三大應劫法王。你們這地方攤事了,攤上大事了。至於這事想怎麼個解決法,就看你紅姑一個態度了。再不然,把樑老爺請來也行,我看看他,能不能敢不敢護一個白蓮妖人?”
紅姑聞聽,也收了笑容“這事就不驚動樑爺了。大老爺,我們這個買賣,向來是只認銀子不認人。沒錢,就是親爹也往外轟,有錢,乞丐也可以當大爺。什麼魔頭不魔頭的,他腦袋上又沒刻着字,我們認不得。您想要怎麼着,才能把這事抹平,就發個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