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直到看着這麼一羣人來勢洶洶的進了院子,小綠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去問:“不知這位太太……來我家有何貴幹?”

柳夫人只看了一眼,便不想往裡走,如今已是屈尊降貴進了院子,那般狹窄的屋子,她是再不肯買半步進去的,只能委屈些就在院子裡站下。安姑姑瞧了一眼,轉身對小綠道:“還請姑娘去裡頭搬個椅子來,我家夫人身子嬌貴,站不了許久。”

小綠愣愣的點頭,剛準備離開,卻又頓住,回頭看了幾人一眼,不解道:“身子嬌貴那還跑出來幹嘛?來我們家就想借個椅子歇腳嗎?”

柳夫人不悅的皺了皺眉,想了想卻還是沒發作,安姑姑好脾氣的笑道:“我家老爺是戶部侍郎柳大人,夫人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言外之意便是還不至於落魄到來他們這小門小戶的地兒歇腳。

小綠可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話,她脾氣隨了原主,向來直來直去,聽得安姑姑這麼說,馬上回道:“你老爺夫人什麼官位品階,跟你們來我家借椅子有甚關係……哦,對了。”小綠忽然道,一臉的恍然大悟,“我家姑爺也是在聖人欽點的官,是翰林什麼來着,反正我家姑爺是今科狀元郎,也是你家老爺的同……對,同僚!”

小綠一番話說得亂七八糟,柳夫人的眉頭已經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仍按耐着性子沒吭聲,好脾氣的安姑姑也抽了抽嘴角,心裡倒真捉摸不定宋狀元家的丫鬟是真傻,還是那狀元夫人故意放這丫鬟來氣他們?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安姑姑便否定了,自家夫人這趟來得隱秘,連老爺和小姐都不知道,狀元夫人又不是手眼通天,還能未卜先知不成?想到這裡便一笑,提醒小綠:“姑娘別耽擱時間了,把狀元夫人請過來罷。”

“你們不是來歇腳的嗎,找我家小姐作甚?”小綠還是不解,眼見着安姑姑一個眼色,她身後兩個丫鬟便自個兒進了屋子,很快搬了個椅子出來,擺在柳夫人跟前,又有丫鬟上前把椅子擦乾淨,擺上錦繡織得的軟墊,柳夫人方纔由着安姑姑扶了坐下,看到這裡,再遲鈍的小綠也感覺出不對勁來了,她還沒往深處想,只覺得這柳夫人一邊嫌她家椅子不乾淨,拿帕子擦了又擦,一邊又不經主家同意,這般旁若無人的登堂入室,委實囂張了些,便想理論兩句,卻被安姑姑的一個眼神看得愣住。

安姑姑也有些不耐,收起來臉上的笑意,瞥了小綠一眼:“姑娘還是把狀元夫人請過來,我家夫人有事詳談。”

小綠很想與她們爭論幾句,還從未見過來主人家這般不見外的,又不是她家姑爺和小姐什麼人,也忒不要臉了些,然瞧一眼她們人多勢衆,自來膽小的小綠很沒懸念的萎了,仍舊不高興的瞪了她們幾眼,這才慢吞吞往主屋走去。

安姑姑低頭在柳夫人耳旁輕聲道:“夫人息怒,這狀元夫人出身鄉野,還是商戶之家,身邊的丫鬟粗俗些委實常見,夫人犯不着與她一般計較。”

柳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我自然不會與這般難得大雅之堂的人計較,若不是珍兒始終想不通,我又何苦走這一趟。”

安姑姑點頭,知道自家夫人喜歡聽什麼,便奉承道:“老奴倒是替狀元郎可惜,這般高雅人物,又年少英才,娶個粗鄙的商戶之女委實是糟蹋了。”

柳夫人雖沒接話,繃着的臉色卻是略有緩和,這幾日她着人仔細打探過宋子恆的事蹟,得來的消息倒真讓她吃驚,這宋子恆非但不是她以爲的那般猥瑣陰險,幾乎知道他的人提起他都是讚不絕口,就連她家自來對後輩要求嚴苛的老爺,提起這新科狀元也是一臉的滿意與欣慰,想來聖人明察秋毫,他欽點的狀元郎是真個裡外如一的。

宋子恆人品無可挑剔,也查不出他與自家女兒有何交集,柳夫人便是再相信女兒不會做出傷風敗俗之事,也不至於把責任都推到宋子恆身上,繼續怪他哄誘自家不諳世事的女兒,是以也只能相信安姑姑的解釋,狀元郎這般人才,自家女兒若真不小心見了一面,一見傾心也說得過去。想到這裡,柳夫人未免也覺可惜,這宋子恆雖然家境貧寒,然本人品性高潔,年紀輕輕便是聖人欽點的狀元,日後前途不可估量,若不是早已娶親,倒真是一門天作之合的親事,。

然而如今是不是天作之合,她已經顧不上這許多了,女兒在家鬧了這麼多日,大夫都道她身子再受不得折騰,若繼續叫她絕食下去,自個兒豈不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柳夫人現在沒心情想其他,一門心思只想如了她女兒的願,讓她安生下來,不再瞎折騰她的身子了。

小綠自然不知道這羣人來自家的險惡用心,她心頭還有些憤憤不平,侍郎夫人了不起啊,正二品就能跑人家裡頭來狗眼看人低嗎?是以叫蘇婉的時候,語氣裡便憋着一股氣,“小姐,外頭有人找你,自稱是柳侍郎的夫人……”

院裡頭的動靜,蘇婉早就聽到了,那安姑姑生怕她家隔音效果太好,自報家門的時候聲音都特意提高了一度,蘇婉在屋裡聽得真真兒,心裡早知來者不善,更沒有主動送上去讓別人給下馬威的意思,便只做不知,直到小綠來喚她。

便是這般,蘇婉也沒出去,只是抱着肚子道:“你去告訴她們,就說我身子不便,無法招呼貴客,還望她們見諒,若有什麼事直接與你說便是,若是與姑爺有關,便叫她們派人去請姑爺回來。”

小綠便折回院子向衆人轉達蘇婉的意思,還自己加了一句:“便是夫人家高門大戶,想來也沒有讓人挺着快要生的肚子招呼客人的理兒罷?我家小姐肚子裡可是姑爺的頭一個兒子,平日裡姑爺都寶貝得不行,若有個不好,怕是無法向姑爺交代了。”

柳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瞥向小綠,安姑姑皮笑肉不笑的道:“還望姑娘再通傳一聲,侍郎府就在貴處隔壁,府上請了大夫候診,若狀元夫人有甚不好,隨時便能請大夫來看,委實無需這般擔心。”

小綠先前出來時得了蘇婉的吩咐,這會兒見她們不肯走,便也不糾結,轉身回屋繼續跟蘇婉說了,小綠還沒從屋裡出來,安姑姑便使了個眼色,身後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便走到窗前,大嗓門叫道:“我家夫人進來許久,一口水都沒有,這便是狀元夫人的待客之道嗎?”

小綠瞧着她們這般糾纏,也覺得很不好了,至少已明白這侍郎夫人不是單純進來歇腳的,便擔心的看了蘇婉一眼,壓低聲音道:“小姐您待屋裡,我跑出去請姑爺回來?”

蘇婉卻笑了:“柳夫人千挑萬選,選了個相公與大牛同時外出的日子,便是打定主意單憑咱們兩個沒法出去報信。”

小綠臉色一白:“她們想……想做什麼?”

蘇婉卻沒回話,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附耳過來。”

小綠聽了眼睛一亮,點點頭,窗外的婆子已經挽起袖子了,粗聲道:“狀元夫人這般目中無人,便別怪我不客氣了。”

話剛落音,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小綠扶了蘇婉出來,蘇婉瞥了院中好整以暇坐着的華貴美婦一眼,眼帶責怪的看了小綠一眼:“貴客來臨,豈能這般怠慢,竟不把人請到屋裡去坐?”

小綠嘀咕道:“哪是我沒請,人家根本被把我放眼裡……”

安姑姑道:“狀元夫人無需這般多禮,在院裡便好,我家夫人此番親自上門,委實是有事相商。”

蘇婉點了點頭,卻不接話,只若有所思的道:“也是,夫人尊貴,這般寒門小戶,怎好意思委屈夫人進去?小綠,你去多搬幾個椅子來,請大家都坐下罷。”

許是看不慣蘇婉一直不進入狀態,柳夫人終於屈尊降貴的開口了:“無需計較這些,先談正事罷。”

小綠不滿的白了她一眼:“談正事也得讓我家小姐先坐下吧?哪有人來別人家做客,自己安安穩穩的坐着,卻讓人家主人挺着肚子站着聽話的道理?就是我從戲文裡聽過的那些專門折騰媳婦的惡婆婆,也沒壞到這種地步。”

蘇婉低頭笑,不去看柳夫人一干的蛋疼的表情,她其實還是有些同情的,柳夫人一行人未必就真的不懂這些禮數,一是她的禮節應該對着與她同階級地位之人,自己肯定受不起她的禮貌,二來也是存心來個下馬威,甫一見面自個兒便被她們唬住了的話,接下來還不都是她們說什麼便算什麼?只是想的很好,奈何宅鬥高手遇到小綠這麼憨直的傻丫頭,從肚子裡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出來的話,便被她曲解成十萬八千里的模樣,想來也是心塞的。

柳夫人能到現在還面不改色,已經是她涵養好了。

小綠不理衆人,搬了條椅子出來,也學着柳家下人先前的作態,對着椅子擦了又擦,才扶着蘇婉坐下,蘇婉道:“請大家也坐下罷。”

小綠卻道:“人家才瞧不上咱們家的凳子呢。”說着,竟轉身出了院子,她反應太叫人措手不及,一時間衆丫鬟婆子便沒能攔住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蘇婉跑出院子,到了隔壁,大嗓門幾乎在整個巷子間迴盪。

“隔離侍郎府的柳夫人來我家做客,只是我們家凳子不乾淨,無奈只能向嬸子借幾張回去了,放心,用完便立即還您!”

自從宋子恆考中狀元后,他們與隔壁鄰居來往便勤了許多,這條小巷不單是外鄉人來租住的,也有自個兒是京裡本地人,賺了錢便在這裡造了房子自家住,這一帶環境不錯,無論是租的還是自家造的,能住這裡的人家條件都不會差,小綠不費吹灰之力借來許多凳子,鄰居們還特別熱情的親自把凳子搬到蘇婉院子裡,開開心心的近距離瞧了眼官家夫人,只是畢竟是貴夫人,氣場就是不一般,鄰居們不敢多待,打了個照面便訕訕的出去了。

這一切來得太快,柳家一干下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待名義上親自送凳子來,實際卻是瞧熱鬧的人們退散後,柳夫人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卻仍舊壓抑了怒氣,掃了蘇婉一眼,眼底比起之前的不屑,卻多了幾分慎重。原先是她太過掉以輕心,身邊伺候的人怕是揣摩她的心思,故意將這蘇氏說的不堪了幾分,而她原本對蘇氏就沒甚好感,此番先入爲主,更當她是粗俗無腦之人,所以才這般聲勢浩大的過來,想着直接將沒見過世面的蘇氏震住,之後也能省許多口舌,竟沒想到,這蘇氏卻也有幾分膽色,自家倒真是打草驚蛇了一回,讓蘇氏有了警惕,這才故意叫丫鬟把自個兒來他家的事傳了出去,如此一來,自個兒顧忌名聲,也不會輕易對她做甚麼。

倒是打的好算盤。不過柳夫人仍是不屑的哼了一聲,鄉野出來的粗鄙之婦,見識再多也就這樣了,自家甚麼身份,犯得着對她做什麼?便是真的想做什麼,也不會做的這般人盡皆知。

“不知夫人親自前來,是有何要事?”蘇婉沒柳夫人這般心思難測,毫不掩飾的給了小綠一個讚賞的眼色,挑了挑眉慢悠悠的道。

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安姑姑也在心裡冷哼,對柳夫人道:“夫人,是不是叫她們去外頭等?”

帶這麼多人來是爲了給蘇婉一個下馬威,實際上柳夫人要做的事根本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不然到時候毀的就是她自己女兒的名聲。柳夫人聞言點了點頭,安姑姑便叫人都去門外看着,不用吩咐,自有人拉了小綠下去,小綠還想掙扎,蘇婉卻道:“跟着她們出去罷。”

“小姐……”小綠心裡着急,卻又掙脫不開,只能跺着腳被人拉走,心裡頭不停祈禱姑爺快些回來,只是想到小姐先前說的那話,倒不太敢過於期待,這柳夫人特意挑選了姑爺和大牛都不在的時候上門來,擺明了來者不善,誰知道會不會在半路叫人絆住姑爺他們的腳,不讓他們早些回來?

見衆人都退散了,柳夫人這纔看了安姑姑一眼,安姑姑會意,開門見山的對蘇婉道:“聽聞狀元夫人是商戶出身?”

蘇婉挑了挑眉:“正是。”

“宋公子乃今科狀元,聖人欽點入翰林,本該前程無限,奈何沒結一門好親事,只怕狀元夫人孃家日後要給宋狀元添不少麻煩了。”

“是嗎。”蘇婉似笑非笑,“勞夫人費心了。”

安姑姑沒有理會蘇婉諷刺她們管太多,繼續道:“狀元夫人也別說老奴說話難聽,按着您的家世,別說嫁與狀元郎爲妻,便是爲妾也是高攀的,宋狀元有一個商戶出身的妻子,日後仕途想來要受許多影響,人說娶妻娶賢,夫人便是無法給宋狀元帶來幫助,也不能這般拖後腿不是?”

蘇婉聽得這番義正言辭的話,竟然半點沒生氣,反而笑了,點頭問道:“然後呢?”

柳夫人又皺了皺眉,摸不準蘇氏這反應到底是氣的,還是當真不在意安姑姑的話,這才正眼瞧了蘇婉一眼,眼底有着打量。

安姑姑頓了頓,得了自家夫人的眼色,這才繼續道:“如今我家老爺愛惜人才,不忍宋狀元這般爲岳家所拖累,願意重新爲宋狀元擇一門親,定對宋狀元在朝堂之上大有裨益,狀元夫人若是真心爲宋狀元好,想來也是贊同的。”

“給相公重新擇一門親?那我待如何?”

安姑姑想也不想的道:“您的出身雖然不堪,然畢竟也曾與宋狀元拜過天地,如此便破例做個貴妾,將宋狀元夫人之位讓出來便是。”

“我可懷着相公的頭一個孩子。”

安姑姑還未說話,柳夫人卻瞥了蘇婉一眼,開口道:“破例許你的這個孩子養在正室名下便是。”若是個女孩還好,若是男孩,養不養得住就不是她說了算的。

“夫人想法不錯。”蘇婉竟然點頭,安姑姑眼神一喜,以爲她同意了,哪知下一秒蘇婉似笑非笑,“只是很好奇夫人這番是爲誰來說親,貴家小姐?”

柳夫人臉色微變,一雙眼睛瞪向蘇婉,厲聲道:“你還知道什麼?”

“我能知道什麼?夫人怕是高估我了,畢竟我是商戶出身,見識有限。”蘇婉仍然淡定,笑盈盈的道,“只是商戶之女再不堪,有些道理還是知曉的,不知夫人如今是以何立場來操這份心?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能開這張口,又不是相公的爹孃,我只能猜夫人是不是……”

柳夫人打斷蘇婉的話,聲音冷硬:“我原還道你是個賢惠知禮的,如今看來倒是半點不顧宋狀元對你的情誼,這般自私自利,怎堪爲婦?!”

“內人堪不堪爲婦,自有在下定斷,倒是夫人太過費心了!”院門冷不丁被人一腳踹開,宋子恆站在門口,臉色冷硬,大踏步朝裡走來。

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柳夫人震怒,騰地一下從椅子裡站起來,冷厲的看向院外,幾個柳府出來的丫鬟婆子被大牛小綠和兩個陌生的漢子攔住,因着這般宋子恆才能破門而入。

蘇婉原先還鎮定自如的臉色,瞧見宋子恆一回來,就開始抱着肚子抹淚了:“幸好是相公回來了,相公若再不回來,妾身就怕要被逼得自請下堂了。”

柳夫人先前指使安姑姑說那麼一大堆,也沒能讓蘇婉說出這四個字,宋子恆一回來,她倒是明白了——可見之前都是裝糊塗,柳夫人自持身份,今日竟被一個自己瞧不上眼的鄉野村婦蒙了過去,自然是氣盛,且蘇婉這話聲音不小,連門外的小綠大牛都聽見了,頓時也顧不上與柳家下人糾纏,齊齊回頭怒瞪柳夫人。

最氣的還是宋子恆,他不比小綠大牛,是知道來龍去脈的,那日還道娘子杞人憂天,豈不知世間竟真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宋子恆也氣急,對着柳夫人更無個好臉色,面子都不願做,只拱手道:“在下一介寒衣,高攀不上貴府小姐,夫人請回罷!”

柳夫人先是震怒,氣蘇婉不要臉,竟然當着自己的面這般做戲,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也氣宋子恆竟然不分青紅皁白,如此拙劣的演技竟也相信,先前倒是她高估了他!這會兒聽完宋子恆的話,她卻是臉色發白,難以置信的瞪向宋子恆:“你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宋子恆這回是真的氣狠了,君子風度全然不顧,攬着蘇婉,一臉戒備的看向柳夫人。

反倒是蘇婉趴在宋子恆肩上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擡頭衝柳夫人道:“夫人不必擔心,我們知名聲對貴府小姐的重要性,無事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的。”

“你威脅我?”

“夫人說笑了,我等寒門小戶,怎敢得罪侍郎府?”蘇婉雖是這般說,臉上笑容卻並未真誠多少。

柳夫人瞳孔放大,瞧見蘇婉眼底那抹諷刺的笑意,恨不得上前把這張狐狸精臉劃花,心裡對宋子恆的好印象也下降了許多,心道狀元郎又如何,竟也這般沉迷於女色,連自個兒前程都不顧了,當真是不知所謂!

宋子恆見其臉色不善的瞪着自家娘子,心頭更添上一絲不悅,微微側身擋住了對方的視線,拱手道:“夫人請回罷。”

柳夫人已經對宋子恆這番表現失望透頂,再顧不上先前的滿意了,原還以爲這狀元郎是個好的,誰料他竟這般不識好歹,如今說什麼也不肯把女兒嫁給這般耽於美色的男人!

柳夫人壓抑住心頭怒火,冷笑一聲:“記住你今日所言,日後後悔了別來求我!”說罷帶着一羣下人浩浩蕩蕩回了府。

看着柳家的人離去,宋子恆這才雙手撫上蘇婉的手臂,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好幾眼:“娘子無事罷,她們可對你做了什麼?”

蘇婉搖頭,投進宋子恆懷裡,摟住他的腰道:“相公來得及時,她們並未對我做什麼。”

小綠和大牛也想回來看蘇婉幾眼,這時卻停住了腳步,對視一眼,索性轉身輕輕將院門關上。宋子恆輕輕拍着蘇婉的背,心裡一陣後怕:“若不是娘子聰慧,叫小綠趁機向隔壁大嬸遞消息去尋我,今日恐怕就真的後果不堪設想了。”

原來蘇婉先前讓小綠衝出去隔壁借凳子,爲着並不是如柳夫人想的那般把事情鬧大,讓她不敢輕易動蘇婉,其實是趁柳家下人不注意,悄悄給隔壁鄰居帶了口信,也是鄰居近來與蘇婉他們來往不錯,古人性情也比較淳樸熱情,小綠求救,他們便也出手相助,及時把宋子恆尋了回來。

“也沒這般嚴重,她們無非是想讓我自請下堂,好給柳小姐讓位置罷了。”

宋子恆冷哼:“不知所謂,你我夫妻情投意合,豈能讓她們這般瞎攪和!”說罷眼神一轉,溫柔又小心的扶着蘇婉進了屋,仔細提醒道,“娘子小心臺階。”

蘇婉邊走邊道:“相公此言差矣,若不是你回來及時,妾身恐怕是真的要無地自容,只得自請下堂了。”

宋子恆聞言臉色大變,連忙追問:“娘子何出此言?她們究竟對娘子說了什麼?”

蘇婉完完本本、不偏不倚的轉述了一遍柳家人的意思,宋子恆聽得氣極,忍不住一拍桌子:“一派胡言!娘子於我的意義,豈能用這些來評斷?且男子漢大丈夫,建功立業本該是憑自個兒的本身,靠着姻親往上爬算什麼?還是我在她們眼裡,就是爲了出頭可以拋妻棄子之人?”

蘇婉執了他的手,手掌都拍紅了,連忙吹了吹,安撫道:“她們說她們的,只要我不信相公是這種人便是,又何苦爲不相干之人生這般大的氣?”

宋子恆低頭看蘇婉小心吹着他的手,眼神也漸漸柔和下來,撫着她的頭髮,聲音裡有着心疼:“今日委屈娘子了。”

“只要相公一如既往,我便不覺得委屈。”

宋子恆輕輕見蘇婉的頭攬到自己的胸前,眼底有流光閃過。

此間溫情脈脈,隔壁侍郎府卻遠不如這般平靜。

屋內,流雲端上湯水,柔聲道:“姑娘都幾日未進食了,今日好歹吃一些罷,若夫人回來瞧見您這模樣,又該難受了。”

柳珍兒眼底閃過一道異色,低聲問:“娘今日去哪了?”

流雲垂頭:“夫人帶了安姑姑出府,但並未說去哪裡。”

“流雲。”

流雲垂頭糾結了許久,上回她照看小姐不利,被賞了十個板子,這還是看在她是家生子的份上纔沒有狠罰,原是不能再伺候小姐了,沒成想小姐竟爲了她與夫人鬧了一番,她才重新回到小姐身邊伺候,繼續做着體面的大丫鬟,而今小姐爲了那人不吃不喝,她到底該不該說實話?

流雲思索許久,這才終於下定決心,低聲道:“小姐別說是奴婢講的,夫人今日怕是去了隔壁巷子……”

柳珍兒眼神一亮:“你說的可是真的?”

“雖不敢保證,卻也有三分把握。”流雲低聲道,“小姐現在可以用點東西了吧?”

柳珍兒心裡頭喜不自勝,這便點頭,由着流雲伺候自己用了些湯和幾塊點心,心思已經徹底飛走了,一門心思等着她娘把好消息帶回來了。柳珍兒知道,以她孃的性子,既然已經鬆動了,就只會把事情做到底。

她不知上輩子自己是如何被指婚與相公的,卻明白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的道理,她不在乎那些形式,只要能與相公再續前緣,叫她做什麼都願意?柳珍兒這樣想着,按捺住激動的心,耐心在屋裡等着。

一行人回到府,柳夫人臉上猶帶着不忿,進了屋,首先便問婆子小姐可有用過飯,婆子回道用了半碗湯並幾塊點心,柳夫人聞言頓住,心頭的不悅頓時一掃而空,一臉驚喜的去了柳珍兒閨房,瞧見女兒氣色果真好了些,這才攬着她道:“珍兒,你能想通真真是太好了,那人已娶了妻子,且家境與咱家相差甚遠,本就不是良配……”

柳珍兒原先還了幾分期待的臉色,此時聽到她娘這般說,退去臉上的表情,血色全無的看着柳夫人:“娘,您的意思是叫我放棄?”

柳夫人有一瞬心軟,想到今日所見所聞,又冷下心來,道:“門不當戶不對的,且他早有妻子,你本就不該生出這些想法,娘念你尚未釀下大錯,便不追究,只是那不合時宜的念頭,你還是儘早放下罷,若被你爹知道,怕是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柳珍兒臉色蒼白,兩行清淚從眼底流出,滑過臉頰與嘴角,她咬了咬脣,嘴裡嚐到一絲鹹腥味,嘴被咬破皮了,她卻半點感覺都無,因爲她現在只感覺到劇烈的心痛,痛的她喘不過氣來。

放下?與那樣的人攜手共度、舉案齊眉了一身,如今叫她如何放得下?她恨不得生生世世都與他在一起,不然也不會執意違反相公生前的意願,非得讓他與自己合葬。面對如今的局面,她想過蘇氏也像自己這般回來了,就是爲了報復她當初的所作所爲,然而她並不後悔,再來一次,她知道自己依然會那般做,一輩子算什麼,遇到這樣一個人,甚至無法忍受他下輩子與別人在一起!

柳夫人一側頭,就看到柳珍兒嘴角在敞着血,鮮紅的血絲掛在蒼白的嘴角旁,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她立刻便嚇住了,連忙摟住柳珍兒:“珍兒,你怎麼了?你別亂來……”

“娘。”柳珍兒猶帶着哭腔,“是女兒不孝,讓娘爲難了……”

柳夫人急得想哭:“別說孝不孝的,只要你好好的,娘便心滿意足了。”

柳珍兒卻搖頭:“若不能與他在一起,女兒這輩子都無法安生。”

“怎麼就這般固執,鬼迷心竅了呢!”柳夫人又急又氣,“那人有什麼好的,他都娶妻生子了,你知不知道?!”

“女兒只求與他在一起。”

“如今是你想與他在一起,可人家不想!那宋子恆與他娘子情投意合,根本容不下第三人,珍兒,你這又是何苦?”

柳珍兒聞言一震,臉色越發蒼白,這個人也彷彿搖搖欲墜了,“他……親口說的?”

柳夫人狠着心點頭:“所以你也放棄吧,娘定給你挑一個才貌雙全的男子,比那宋子恆好上千倍萬倍。”

柳珍兒幽幽的道:“可這世間也只得一個他。”

苦口婆心沒用,百般勸哄都沒用,柳夫人急了,發狠道:“他根本不想娶你,寧願守着商戶出身的妻子,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你,在他心裡你根本連那商戶之女一根髮絲都比不上!珍兒,娘這輩子只你一個女兒,你是娘精心教導出來的,從小聰慧伶俐,可娘從未教過你這般低聲下氣的犯賤!”

“若能與他在一起,就是犯賤又如何……”

柳珍兒的話還沒說話,一個響亮的“啪”發一聲,柳夫人放下手,柳珍兒慘白如紙的臉上立時浮出五個鮮紅的指印,可見柳夫人剛纔那下有多用力。

其實柳夫人剛出手時便後悔了,此時看着女兒紅腫的半邊臉頰,眼眶也紅了,強忍着轉過頭:“清醒了嗎?”

柳珍兒勾起嘴角,似哭似笑:“除非娘把我打死……”

柳夫人定定的看了她幾眼,終於顫聲問出:“你到底要如何?宋子恆都說了,絕不會休妻,也不會貶蘇氏爲妾!”

“那娘就別逼他們了。”柳珍兒幽幽的道,她早知道那人的性格,死了的原配他都不願讓對方委屈,執意要讓自己嫁過去做妾室,如今那原配現在還沒死,又懷了他的孩子,他又怎麼可能讓原配自請下堂,只爲迎自己過門?

早該想得到的,娘此趟定是無功而返,只是她還仍抱着一絲奢望,以爲能有轉機,畢竟上輩子儘管是繼室,她仍做了相公幾十年的妻子。可是若他真爲娘說的話動搖,休了原配改爲迎娶自己,他便不是她心心念唸的相公了。

她雖是失望,可他到底沒叫她失望。

柳夫人神色微冷:“什麼意思?”

“他既不願休妻,不休便是,女兒自願爲平妻。”

第一百三十三章第一百一十二章第七十七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一百三十三章第十四章第一百三十三章第七十六章第十六章第七十七章第三十四章第一百四十六章第二十一章第三章第九十二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五十五章第九十四章第一百四十一章第七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五十四章第一百一十章第七十六章第一百零三章第二十章第七十一章第一百二十二章第一百一十五章第一百一十三章第九十四章第三十三章第四十一章第二十章第二十八章第六十一章第七十八章第九十二章第八十二章第一百零五章第六十七章第一百四十一章第五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七十五章第一百三十一章第六十三章第五十八章第一百四十二章第一百二十七章第一百四十七章第一百二十七章第十二章第三十六章第一百二十章第六十章第四十三章第九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第九十七章第四十六章第七章第102章第一百四十二章第五十三章第一百一十三章第五十六章第五十一章第三十六章第七十一章第五十三章第四十章第七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一百二十一章第十三章第十二章第126章第七十一章第八章第六十九章第一百三十六章第五章第一百零四章第四十三章第九十五章第四十六章第一百零八章第九十章第八十八章第102章第四十二章第八十七章第一百二十一章第五十六章第一百四十七章第124章第九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第一百一十二章第七十七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一百三十三章第十四章第一百三十三章第七十六章第十六章第七十七章第三十四章第一百四十六章第二十一章第三章第九十二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五十五章第九十四章第一百四十一章第七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五十四章第一百一十章第七十六章第一百零三章第二十章第七十一章第一百二十二章第一百一十五章第一百一十三章第九十四章第三十三章第四十一章第二十章第二十八章第六十一章第七十八章第九十二章第八十二章第一百零五章第六十七章第一百四十一章第五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七十五章第一百三十一章第六十三章第五十八章第一百四十二章第一百二十七章第一百四十七章第一百二十七章第十二章第三十六章第一百二十章第六十章第四十三章第九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第九十七章第四十六章第七章第102章第一百四十二章第五十三章第一百一十三章第五十六章第五十一章第三十六章第七十一章第五十三章第四十章第七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一百二十一章第十三章第十二章第126章第七十一章第八章第六十九章第一百三十六章第五章第一百零四章第四十三章第九十五章第四十六章第一百零八章第九十章第八十八章第102章第四十二章第八十七章第一百二十一章第五十六章第一百四十七章第124章第九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