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走馬燈:無功之名

渴……

吳明費力地轉過眼,看着桌上的那個杯子。沈瑤鳶帶來的那杯紅茶還剩下小半杯,不知道她在裡面放了什麼,總之,喝下去的時候有一種美妙的錯覺。但是,那個幻覺一過,剩下的又只有痛苦。

痛苦是如此的漫長。吳明知道,窗外已是夜晚,但不知道具體的時間。睏倦和疲憊侵襲而來,卻還是被劇烈的疼痛取代。呼吸漸漸變得奢侈起來,斷裂的肋骨,也許戳穿了自己的內臟。也許,活不了多久了。

“殺了我……”對着空洞的黑暗,吳明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沒有迴應。早知道如此痛苦,真希望,林讓乾淨利落地殺了自己。吳明也很清楚,自己擅長投機取巧和逃避。第一次成名,便是賺了這樣一個便宜。

高中生活中忙裡偷閒,憑着自己極好的記憶,將曾經看過的一份小說手稿整理成篇發表,隨後換得了才子的名號。想想還真是輕鬆。

說起來那部小說手稿,是在初中的時候看到的吧。現在想起來,好像是……初中同桌寫的。

初中同桌……吳明盡力去想着那張其實早已忘記的臉,藉以轉移身上的痛苦。模模糊糊的輪廓,漸漸地和一個熟悉的身影重合了。

林讓……哈,是林讓啊。後來怎麼就沒認出來呢?

“咳咳咳……”吳明猛烈地咳嗽起來,肺部也跟着一起抽動,撕裂般得疼痛蔓延開來。

是啊,難怪後來林讓千方百計要和他作對,難怪林讓要散播關於他的流言。原來,從最早開始,自己一直都在利用林讓的作品,一直都在借用林讓的能力。只是少年成名的甜頭讓吳明疏忽大意了,以爲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只要名聲還在,工作室會幫他擺平一切。

來到這裡,也是林讓的主意。可恨的是吳明竟然自己一點兒也沒察覺到危險。

當吳明終於表明要痛改前非之後,在工作室的幫助下,一本水平大不如前的《嫌隙》出版了。而《嫌隙》的靈感恰好來源於那段時間裡林讓和吳明之間的過結。只是當時吳明想的太簡單,根本沒有意料到一切的根源竟是早在那個時候。

他也和林讓坦誠過願意向他學習,尋求幫助。只是沒想到,林讓會把他帶到這個地方。

林讓聲稱有人能夠幫助他,吳明卻想不到,是那樣一個人。

“吱——”一聲幽幽的響聲,房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推開。

吳明回過神來,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隨後漸漸朝着他的牀邊移近。

“趙……趙辰……”吳明知道自己開了口,卻發不出聲音。強烈的壓迫感跟隨着那個身影一步步逼近,周圍的空氣像是被抽乾了一樣。

渴的感覺越發強烈。燥熱的喉嚨裡泛着一股鐵鏽的味道。

趙辰還活着……可是他來做什麼?

吳明無暇去想。劇烈的疼痛已經深入骨髓,電鑽一般堅持不懈地入侵着,讓他痛不欲生。

“吳明……”

他聽到趙辰低聲叫了他的名字。隨後一隻手附在了他的額頭上。冰涼的讓人害怕。不,並不是趙辰的手冰涼,而是自己的體溫過高了。脫水的感覺讓吳明的神智飄忽不定。

“水……”求生的**佔了上風。

趙辰端過了牀頭的杯子,將冰涼的茶水一點一點喂進了吳明的口中。吳明貪婪而費力地嚥下了苦澀的茶水。脆弱的生命力再也無法阻止洶涌而來的幻覺……

也許只是短短五天的時間,吳明卻覺得無比漫長。不過,馬上就要結束了。過去懶散而愉快的感覺回來了,一圈一圈地包圍在身邊。先時那股冰冷的感覺消失了,恍惚間還有幾分溫暖,身體也變得輕快起來,不再有重傷癱瘓的痛苦。

林讓已經死了,他們一起摔下了泳池邊緣,然後,吳明先搶到了刀子,劃開了林讓的頸動脈……

“吳明。”恍惚間還能聽到趙辰在喊他的名字,但吳明已經把那個聲音拋在了腦後。

很輕鬆,前所未有的感覺……

不知道爲什麼,吳明恍惚間感覺到趙辰的那隻手移到了他的眼睛前,遮住了他的雙眼。原本就黑暗的房間,變得更加漆黑。

“對不起了,爲了她……”

爲了她?什麼意思?爲了誰?趙辰想說什麼?

“既然你已經殺了林讓,自己也重傷,就算離開這裡……”

離開?聽起來是那麼遙遠的事情。

殺了我吧……吳明內心再一次渴求。自己做不到,但,其他人都能輕易做到吧。

“對不起。”

不,哪有什麼對不起呢?

是刀嗎?頸間像是被什麼割開了,不過,既沒有感覺到涼意,也沒有感覺到疼痛。原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苦啊……

這樣也好……也好……

眼前的黑暗中,無端地綻出了一點光芒,隨後擴散開來,謠言得彷彿天邊燦爛的陽光。

來這裡時也是一樣。睡過去,然後在一片光亮中醒來。

這次也能一樣嗎?光亮過後,是不是還能看到林讓?是不是可以回到過去,一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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