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天幾乎就要發亮了,不遠處一片火光向此處蔓延着,領英關上了窗戶,點燃了油燈。一時間,小樓大半的房間都點了油燈,彷彿在靜候着等待敵人的來到。不過半個時辰,四周已然響起了嘈雜的人聲,以及兵器相擊發出的刺耳聲音。領英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觀察情況,山匪將小樓包圍了起來,敲打着兵器起鬨。站在正中間的女人身型健碩,凶神惡煞。單手扶着巨劍架在肩膀上,衣服緊緊得包裹在手臂上,鼓鼓囊囊。
“你們就是朝廷派來,妄想清除我們的軍隊?”許恆笑的很大聲,穿破雲霄似的,“怎麼不出來?難不成是害怕了,躲在小樓中當縮頭烏龜嗎?可笑,實在可笑!”
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剩下的士兵在小樓中穿梭,或許是點亮空房間的等,或許是半開了窗戶,給山匪造成士兵衆多的錯覺。
領英推開佩玥的房門,一夜無眠的佩玥滿臉的疲憊,“她們雖然暫時不會來攻打小樓,但若耐心耗盡,消息還沒有傳回來怎麼辦?”
領英不答,反而問道:“和許恆打一場你有幾分勝算?”
佩玥搖搖頭。
“我剛纔看了她幾眼,我最多隻有六成。”領英神情是難得的嚴肅,“若有危機,還請大公主射箭,將其擊敗。不過不要殺死,對於這批山匪,陛下已經有了安排。”
“你確定你要讓我來做最後的了結?”
“如此,我也可以用一個英勇負傷的名頭在家好好休息了,不必再聽朝堂上那些老婆子叨咕我,一舉兩得,一箭雙鵰之事爲何不做?”領英笑了笑。
侵入寨中,一個時辰,制服山寨老弱半個時辰,押一人返回,一個時辰又一刻,不對,該可以更快,領英打開後窗,看着後山搖曳的樹林,若能放出求救信號,一樣能起到威脅作用。佩玥那已經派人下去談判,只要能拖到他們進入寨中,任務就成功了大半了。她坐回桌邊,用破布一下下擦拭這她的唐刀,黑暗的室內,刀身濃重的黑色讓它幾乎融入了黑暗之中,月光透過紙窗發出慘淡的亮,刀的寒意彷彿無處不在。整棟小樓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在等,等着太陽升起的機會。
忽然之間,絢爛的色彩劃破了天空,炸裂出震耳欲聾得巨響,許恆猛然站起,是山寨的位置!本以爲是手到擒來,沒想到犯變成了調虎離山,是她太大意了。小樓上,一扇窗戶緩緩打開,一個女人撐着腦袋懶洋洋得看着她,輕笑一聲,彷彿在看戲一般的。包圍小樓的寨民一時間亂了陣腳,嘈雜一片。
“許寨主,”領英的聲音洪亮,還拖泥帶水的故意拉長,“你現在也看到了你的處境,我們還是都不要輕舉妄動得好。”
“小的們,不要聽信別人的話,我們攻樓!”
“許寨主!”領英的聲音更大,讓所有蠢蠢欲動的寨民停住了動作,“你們膽敢再靠近這小樓一步,我立即放出信號,讓我的人把你們的郎君和孩子一個個殺光……我倒是想要看看,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殺人更快,還是你們這些未、經、訓、練的人更快。”這一番話威脅性極大,不少寨民已經開始不自知所措了。
許恆瞪着那個女人,一時間也有些不敢再叫寨民攻樓。
“我們何不把傷害減少到最小呢?寨民們,放下武器,我們絕不會傷害你們,更不會傷害你們的郎君與孩子半分。”
不少寨民猶豫了。
“不要被她的妖言迷惑了,一旦你們放棄,你們下輩子就只能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度過,你們的孩子,郎君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許恆咬牙切齒得道,心跳的飛快,在訓練有素的士兵面前,這些提着柴刀的人怎麼可能不害怕?但若現在放下武器,她們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山寨就要付之一炬了。
領英放緩了聲音,“也不知道,山寨那殺人的尖叫聲,能不能傳過來……”她的聲音就像是一陣風,輕輕軟軟的,卻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變成一把利刃插入心中,“雙方主將作戰,我們輸,便再也不來組織你們,但若你們輸了,一切聽從朝廷的安排,如何?當然了,選擇權還是在你的手裡,你要怎麼選,我都奉陪到底。”一雙素手把玩着一個煙火筒,一旦煙花綻放,寨中便是血流成河,許恆自知賭不起。
許恆聽見那爽朗的笑聲由上至下,那女人一身玄色綢衣,木冠束髮,雙手背在身後,或土土的富家小姐模樣,不堪一擊。
“主將何在?”許恆冷哼一聲。
“我,便已經足夠對付你。”
話還未完,那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已經逼到了自己的面前,速度極快,她匆忙向後掠去,向緊追不捨的人揮了一劍。利刃在眼前一寸之處飛過,領英眯了眯眼,旋身,一腳踢在刀面上,竟只踢開了幾步之遠,好重的劍,領英在心中感嘆道,若此次成功,定是一位虎將。
許恆用刀拄地穩住了身體,她未想到這個女人會有如此大的力氣把她踢得身形不穩,還未緩過一口氣,一抹帶着寒光的黑影一腳逼上了眉梢,許恆向後倒去,掄起巨劍直攻領英下盤,想要讓她後退。不想,她不退反進,輕巧得躍起,雙腳踩在了巨劍之上,黑刀火速落入刀鞘,藉着許恆之力高高躍起,直奪她的門面。千鈞一髮,許恆揚起黑刀,硬生生格擋下了領英的一招,將她扔了出去。
若不是現場太過緊張,遒薌都要忍不住叫好了,高手對決,果然精彩非凡。
領英像是一頭追擊獵物的狼,敏捷迅猛,不給獵物一點喘氣的機會,黑刀出鞘,許恆立在原地,雙手握劍,做好迎擊的準備。許恆既然不擅長近身,領英便偏要和她近身。許恆以兩指接下了那把刀,就在衆人以爲領英要被她壓制之時,黑刀卻靈巧得從她的指尖滑走,進入了刀鞘之中,像是一條詭異滑膩的蛇,刀已然滑到了許恆的後頸,想要給她一痛擊。旋身剎那,領英看見了窗口處,佩玥已經在暗中將箭對準了許恆,蓄勢待發。
不過是一瞬間的分心,巨劍已到眼前明明可以避開,領英卻故意沒有完全避開,被刀面擊飛出去,整條左手臂,外加撐地的右手掌心被地上粗糲的碎石摩的鮮血淋漓,許恆拖着巨劍向領英快步走來,就在她揚起巨劍的藝術間,一支羽箭貫穿了她的肩膀。
劍“哐當”一聲落地,許恆跪地,望向窗**箭的女子,她還保持着方纔射箭的姿勢,面色冷靜。
“寨主!”寨民們想要上前,許恆擡了擡手示意自己無事,領英被江遒薌扶靠在身上,轉頭吐出一口血沫,臉上也被擦破了一塊,平添了幾份楚楚動人的美感,“許寨主的巨劍果然名不虛傳。”
許恆將羽箭折斷,從傷口處生生拔出,提着巨劍向領英走來,劍在地上拖行,發出刺耳的聲音。佩玥急忙再次拉弓,生怕這許恆是不服氣。
“是我輸了,足下膽識過人,功夫也遠在我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求足下可以放寨民一條生路。”
領英用滿是血的手從袖中摸索出那隻煙花筒,兩指夾住引線一拉,噴出粉色的桃花瓣,她哈哈一笑,藉着江遒薌的立站了起來,佩玥下樓,展開皇諭,“棧山位置極佳,風景也極佳,陛下命你們接管棧山,開墾山路,修建水利,和山腳百姓安居樂業,和平生活,建立驛站,鏢局,保護來往商隊安全,提供住宿。”這一下,相當於給了棧山寨名正言順的位置,讓他們可以繼續存在下去。
許恆跪地,熱淚盈眶。
領英雙手都纏着厚厚的紗布無法騎馬,只好委屈了佩玥和她坐在一起。佩玥看來她幾眼,忽然嗤了一聲,搖了搖頭。
“公主殿下又有什麼高見吶?”領英莫名其妙得看向她。
“說的好聽,最後好處哈不是都被你佔了。”
領英無奈得聳聳肩,看向窗外,語氣似是漫不經心,“殿下對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婿出言不遜,我向來錙銖必較,總要出口氣才覺得心裡舒坦。”
“你……”
領英忽然擠到佩玥身邊,笑得狗腿,“和你商量個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