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的聲音(1)

今夜,須在遊艇上過夜。

紀雨霏難以用平靜的心情,面對冷絕。

宴會散後,冷老爺叫喚了紀雨霏,隨他去房間單獨談談。

冷老爺的房間,總是透着一種清淡雅緻的味道,他挑選了最偏僻的一間艙房,窗戶對着深暗的大海,彷彿能看見暗涌的波濤正在追逐的遊艇,將人們推向未知的目的地……

“坐下。”

紀雨霏身上已經換下冷絕剛纔爲她披上的西裝,一件厚實的長款皮草將她的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白色的絨毛映襯着她的麗靨,清婉的粉頰透着幾許淡淡的傷愁與蒼然。

冷老爺不同於往日的冷冽淡漠,反倒是透過房間裡暖色的燈光,一張蒼老的臉上透着幾分慈和,對着纖柔的她關心道,“我聽管家說,孩子快一個月了?”

紀雨霏一怔,點頭,“是,爺爺。”

垂下眸,一雙美麗卻蒼然的手撫上自己的腹部,那裡的小生命給予着多少人的期望,它的誕生,足以改變一切,它將會是冷家的新一任繼承人,而自己也能母憑子貴,並非出生豪門貧窮的自己,也會因爲她過上所有人所羨慕的生活。

財富與名利,使得這個孩子成爲了謀取利益的工具,更是她將來穩固自己地位的保障。

一個生命,被賦予了這些,或許這本身就是一種悲哀。

冷絕,是否也從小就被寄予了厚望,從他出生的那天起,無知的他已經無情地踐踏了其他人的生命,比如……蕭沐寒的命!

而如今,她的孩子勢必將與冷若琳的孩子,互相殘鬥!

冷老爺銳眸望着紀雨霏幽幽無神的眸子,淡淡開口問道,轉移了話題,“丫頭,我聽說送你的那條狗,和你特親近,有這回事嗎?”

紀雨霏點頭。

“丫頭,你知道麼,當初我以爲那狗被你打傷後,不可能與你親近,但令人意外的是,我從管家那裡聽說了許多你和那狗的事情,這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冷老爺的目光攫住思緒漂忽的紀雨霏,紀雨霏眸光對上他,那雙深沉的眸子,似有一番勸誡想表達。

“人生,即是如此玄妙,曾經以爲被傷害過後,必將懷着仇恨渡過往後的日子。然而,將仇恨看得太重,並不是一件好事,它只會讓人活得更加痛苦。這個道理,或許要活到我這個歲數才能領悟,你們二人太過年輕,往往會因一些事而誤會了彼此。”

“爺爺,你的意思是……”紀雨霏望着冷老爺,忽然覺得這個與世隔絕的老人似乎什麼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拿那條被你帶走的狗來說,動物比起人,更懂得用心去看世界。它們看出的世界,是顛倒的,卻能分辨誰對它好,誰對它壞。而人看到的世界,經過了思維的處理,是‘正’的,但往往,我們所看到的事情,是經過思維的扭曲。”

冷老爺的一番話,讓紀雨霏的心驀然一震,秀眉微微蹙起,愈加不解地望着冷老爺。

“丫頭,你果真以爲我這個老人年紀大了,什麼都看不出?”冷老爺一語擊中紀雨霏心中所想,“珏這孩子,是爲了保護你才娶你,但我並不反對他這麼做,因爲我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一份帶着責任的愛,這孩子對你是真心的,既然他真心愛你,我又爲何反對呢……?”

真心愛我??

心中驀然泛起一陣酸楚。

他愛的,是雲筱婕!愛的只是一個與雲筱婕極爲相似的影子!

“不,他不愛我,爺爺,你不明白……他愛的不是我……”不知怎麼的,紀雨霏的眸子一下子溼潤了,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流轉,她不但爲自己感到心酸,更爲這個這個孩子感到不公。

冷老爺站起身,有力的腳步踏過柔軟的地毯,一隻勁瘦的大手拍了拍紀雨霏的肩,語氣平和淡然,“丫頭,不要輕易相信你所看見,所聽見的事,因爲它們會欺騙你的眼睛,欺騙你的耳朵,從而欺騙了你的心。爺爺看得出,你看着珏兒的眼神中,有恨,也有愛。”

欺騙……?

究竟什麼纔是欺騙?

冷絕對愛情的反反覆覆,時而對她溫柔,時而對她冷淡,口中說着他多在乎她,將她看得多麼特別,卻懷擁如此多的女人,一個都不肯放手,這樣的男人,還不是騙子嗎?

她只可能恨他,怎會愛他!!

“爺爺,我該相信什麼,我是不是什麼都不能相信?這世界,太多的謊言,我已經不想去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因爲它讓我覺得好累……”

紀雨霏擡頭望着冷老爺,那雙慈和平靜的眸子,散着柔和並且使人安定的光芒,他似乎能看透一切,在迷茫的世界中,爲她指明方向。

“剛纔,我已經告訴你答案了,我相信這麼聰明,一定知道將來的路怎麼走。”

紀雨霏怔忡了許久,反覆的回憶着冷老爺的話。

心,驀然頓悟。

用心去看世界,看到的纔是真實的世界!

如果一個人的心,和這乾淨的天幕般,純淨得透亮,沒有點點繁星的瑣事紛擾,那麼人們應該能將一切都看得更清晰吧!

夜風吹拂起她的髮絲,紀雨霏解開發帶,任由自然的風,吹散那些煩惱,順着綢緞般的髮絲,飄得遠遠。

身體隨着遊艇晃動,顛簸……

渾渾噩噩,頭有些暈。

暗夜的海浪如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獅,嗜血而狂狷將孟浪襲向遊艇,遊艇被一波波的海浪攻擊地左右搖晃,紀雨霏飄零的心亦跟着它毫無目的亂晃……

陡然,狂風呼嘯,海浪翻滾——!

紀雨霏愕然得瞪着如猛獅般的大浪露出猙獰的獠牙,朝她猛撲而來,一股海水的腥甜讓她聞到的了死亡的危險味道!

“啊——!”她驚叫一聲,身體一個不穩,高跟鞋隨着溼滑的甲板一扭,整個人倒頭落地!!!

……

冰冷的狂狼,將她捲走,

她的世界,冰冷黑暗,陰寒的暗流在身體裡肆意流竄……

遠遠地,她擡眸望向眼前的那片迷霧。

她看見一雙眸子,屬於女人的嫉妒的眸子——來自冷若琳!

她在大笑,笑她此刻所處的絕境!

紀雨霏在黑暗中摩挲着雙手,身體隨着巨浪在翻騰,一雙手牢牢地扣住一根細細的杆子。

是……欄杆嗎?

“救命……救命……!!”

她的嗓子似被人割啞了一般,微弱的求救聲,使得遠處女人的笑聲更加的尖銳刺耳!

背後一陣寒涼!

又似一個狂狼打在她的身後,由背脊傳來一陣錐心的陰寒,刺骨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雙手好像快抓不住了……

身體,沉沉墜落……

無盡的深海,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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