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我心裡有點兒打鼓,其實更多的是想看看言語的表情。
言語笑了,把我按到他懷裡,笑着說:“會,就像殺了你。”
我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
我想念學姐,但是我要跟她再見了。
我不知道這樣的結局她會不會滿意,但我還是擅自做主把她的那本書和日記給燒了。
我不想任何人再觸及到王曉嬌的秘密,她是有尊嚴的人,就算是人死了,成了鬼魂也要體體面面。
我又回到了從前的生活。每天上課吃飯,打工,回去睡覺。
言語平時也挺忙的,他要回部隊。但是爲了我,他在完成任務之後,匆忙回來看我。
有時候我看着他滿臉疲憊的坐在公寓門口打瞌睡,就心疼。
“要不下次別這麼趕了。”
言語把腦袋往我肩膀上蹭。
他知道自己手腳很重,甭管身體那部分碰到我,都是輕輕的,唯恐累着我。
但我們也只是點到即止。
我們接過吻,擁抱過,甚至衣衫不脫的在一張牀上睡了幾天。但沒有出過什麼出格的事兒。
後來言語真的很長時間沒來過,我正在忙着學校的考試。
每天就在圖書館裡背書,不然就是在飯店打工。
其實不打工也是可以的,曾經言語說不讓我去打工,他有足夠的錢來養活我。
我怕欠他的,怎麼說呢,我受夠了那種恩情和愛情交織的感情,我要享受實實在在不摻雜任何東西的感情。
每一天都在期待中度過。
終於有一天,電話打來了。
是言語的電話,但是電話那頭的人不是言語。
他說言語受傷了,一直在念叨我的名字,如果我方便的話,能不能過去看看他。
我那種焦急的心真的沒法形容。
翻遍銀行卡,裡面就那點錢,甚至都不夠路費。
爲了言語我放棄了我的自尊心,我敲開了隔壁留學生的門。
“嗨,淺,最近還好麼,看你每天行色匆匆的,其實我特別想請教你中國菜的做法。”
我很爲難的看着傑克,他不好意思搔搔頭,“我都忘了讓你進來了,趕快進來,外面冷。”
“不用了,那個,我,其實,我”
“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或許我能幫到你!”傑克一臉誠懇。
之前他沒少吃我燒的菜,我們之間也算是朋友,但這種時候我還是慫了。
“那個,能不能借我一些錢,我要去一個地方。”
“好!”
他笑得一臉明媚,跟我去了銀行。本來我借五百歐就可以,他借了我一千歐,他說再怎麼着,也得讓我回得來。
當時我特感動,眼角含着淚。
他倒是一臉灑脫的拍拍我肩膀,“快去吧,別耽誤了事兒。我知道你這個人不逼到勁,是不會輕易開口的。”
那天的陽光很是明媚,我給了他一個西方擁抱。
拿着那些錢去了機場,用最快的速度安檢登機。
在飛機上我各種幻想言語的情況。
我瞭解他的性格,他若是傷的不嚴重的話,肯定不會讓戰友給我打電話。這下一定傷的很嚴重。
得有多嚴重。
我不敢想象。
一個多小時的行程,我落在言語所在的區域。
他的戰友開着軍用車在接到我。
“言語人怎麼樣,還好麼?”
他透過後視鏡看我一眼,張張嘴,欲言又止,然後車子開得飛快。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逐漸升騰。
提心吊膽到了部隊,特種部隊的營區。
我隨着那個戰士來到言語在的醫院。
言語躺在牀上,嘴脣發白,臉色不太好,有些發青。
“已經高燒幾天了。每天都在說着胡話,喊你名字,我們見這樣不是辦法,就用他的手機給你打了電話。”
他深深看我一眼,走出病房隨手關了門。
“言語,言語,我來了,我來了。”
那種失去親人的感覺,重新佔據我的心。我是個掃把星不祥人的預言,已經應驗無數次。
“以淺,以淺,別走,別走!”
“我在呢。我在呢。”
我手忙腳亂的握住言語的手,但言語眼睛始終不睜開,頭上的汗滲出來,正在找什麼。
他在做夢,夢中應該是我走了。
憑我怎麼呼喊他,他都不睜眼。
醫生進來,我請求醫生告訴我他的病情。
醫生一臉爲難的說,“他受傷被擡到這裡的那一刻,他就抓着我的衣袖跟我說,千萬不要告訴以淺。”
深深看着我,“他說的以淺應該就是你,我想他應該是怕你擔心,也怕你失去安全感。抓毒販回來之後,他整個人的狀態都變了。他手下人來我這兒看病,都跟我說,他們的隊長每天都樂呵呵的,尤其是接完電話之後。”
“愛情果然能治癒心靈。”
他笑笑,走出病房。
我從那張帶有英文的化驗單上能看出來,言語的傷很厲害,子彈打到他的肺部,雖然已經取出,但他高燒不退,現在肺炎和高燒同時折磨他。
再硬氣的人也架不住流那麼多血,燒那麼高的溫度。
我不管醫生是怎麼治療的,現在言語燙的很。
我用毛巾給他物理降溫。
護士進來查房,無奈的笑笑,她說不管用的,他們用冰塊敷都不管用。
只能看言語的造化了,要是真能扛過來,應該問題不大。
我不信邪,不管別人說什麼,執拗的都不像我自己。
三分鐘給他換一次溼毛巾。用酒精給他擦拭手心。
“一定會好的,放心言語,你一定沒事兒的,我在你身邊。”
他眼睫毛顫動了下,我甚至除了幻覺,甚至看到他醒了過來。
可是沒有,我歡喜的去晃動他身體,我興奮的說言語你醒了啊。
我甚至準備跑去叫醫生。
但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他依舊處於昏迷中。
日復一日,我這麼照顧他半個月,見過他所有來慰問的長官們。
他們都表示遺憾。
我知道他們心裡已經絕望,這個最優秀的病,可能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就是這個道理,可能過一段時間還有另一個比言語還要牛的兵出現。
但言語,對我來說,很珍貴。
之前沒有我的時候,言語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光桿司令一個。
就算他死了,我想都沒人能接收他的撫卹金。
三週之後的某一天,來查房的醫生看了他的眼球之後,慌張的讓護士趕緊推他去手術室。
“可能是發生了感染,他的情況現在一塌糊塗,你要做好準備。”
醫生很認真的跟我說過之後,衝進手術室。
幾乎他手下所有頂尖的特種兵都來了,在走廊裡站成整齊的兩排。
神情嚴肅的看着手術中三個字亮着。
我們的心情都是一樣的。他們可能在心裡求上帝保佑言語。
我是把中國的各位神仙都求了一遍,甚至我希望把我的壽命勻一半給言語。
甚至更多,也可以。
搶救了十幾個小時,醫生出來都累癱在地上。
另外一個主刀醫生很遺憾衝我們搖搖頭。
“我們盡力了,你們派一個人進去看他一眼吧。”
最簡單的告別儀式。
我假裝聽不懂英語,我假裝言語是爲了給我什麼驚喜跟我開玩笑。
我假裝了一切的一切。
但言語還是躺在手術檯上。
刀口已經縫合,那些好心的醫生護士給他穿戴整齊,讓他體面的跟我告別。
“言語啊,不是說好我們一起回國的麼、!”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孤獨絕望。
把言語的手放在我手心裡,他的手冰涼徹骨,我的手溫暖有溼度。
我跟他說了很多告別的話。
其實我最想說的是,連你也走了,也走了。
王阿姨家裡最後一絲血脈都斷了。
本想我們回國之後,舉行一場婚禮,即使你在外面當兵保護人民,我在家裡安分守己定時上下班也好。
只要我們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
這一切不是誰能料到的。
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我們知道你難受。但請你不要哭了。你的嗓子都啞了,隊長會心疼的。”
他們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戰士把我拉起來,他自己眼裡含着淚,隨時都能掉下來,還裝作冷漠的模樣跟我說話。
他後面那些士兵都哭了,一開始小聲,慢慢都忍不住哭出來。
我跌坐在手術室門外,看着躺在收拾臺上像睡着一般的言語。
心比刀子割還要難受。
對不起,對不起現在才愛上你。其實你對我好,我都知道。
你不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也不是第一個喜歡我的人,但你是恰好在這個年紀給我最多愛情的人,是我萌生了想要結婚想法的人。
是那個帶着我在全法國轉了一遍,就像看着我笑,看着我安心的人。你自己卻擋住了所有的子彈,爲我排除所有危險,風輕雲淡的跟我說一聲事情都解決了。
你在我公寓下守了我四百多個夜晚,你怕樓上那扇小小窗戶裡的女人出現任何一丁點的閃失。
你最怕的是我討厭你,最怕我認爲你是乘人之危,於是,躲在黑暗處,把陽光都灑向我。
言語,雖然我不是最好的年紀,但我會記住最好的你。
我愛你。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