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我一直在醫院裡待着,一直沒能見到許朗。
白衡陪了我幾天,手機一個勁兒的響,我不經意的一瞥,屏幕上赫然閃着“陸傻子”仨字兒。
於是白衡,皺眉,暴躁,而後又滴溜溜跑回夜場。
我面朝天花板,跟傻子一樣,眼神兒空洞,魂魄不知道飄動幾萬裡外了。
一切都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當然,護士來換藥的時候,就不平淡了,疼到我沒抓沒撓,還得裝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架勢。
出院前一天,鬱城帶着大包小包的水果來看我。
我一直沒敢告訴他,他進門兒的那一瞬間,正好窗外的陽光透過來,灑在他的胸膛,泛着潔白的光,把他整個人都襯的特好看。
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哭成一傻逼。
鬱城扔下手裡的東西,抱我摟在懷裡,鼻音特別濃重的安慰我、
“沒關係,以淺,我在,一直都在。”
我抽抽鼻子,原以爲我能忍住,誰知道,哭的更兇了。
他抱着我,他說他一直在等我,他說他在國外這麼多年,每天下午都會坐在家門口的沙灘上,朝我在的半球的方向看。
“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安慰自己,只能幻想,我幻想我的以淺,在國內應該過得很好吧,應該笑起來還那麼開朗。”
他哭了,聲音顫抖。
我對他無比熟悉,我知道他每個動作的含義,曾經我爲此驕傲。
但,我還是甩了他。
只因爲那該死的自尊。
我倆抱着頭痛哭,我心裡就緊吧的難受。我想要是當年鬱城把我帶到那個小旅館裡,我們有了夫妻之實的話,相信我會像個小女人一樣,死活都會賴在他身邊兒,也不會有今天的一切。
鬱城那天一直陪我在一起,他沒碰我,他是一個紳士不可能對一個滿身是血痕的女人動手動腳。
只是溫柔的給我按摩腿,陪我說話。
很像,很像家的感覺。
溫暖的像泡了蜜,甜到嗓子眼兒裡發膩。
“怎麼了,在發呆?”
我晃過神兒來,笑得嘴角抽搐。
是,在發呆。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眼前這個憔悴了的男人,是不是又該忙碌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我們今天所有的哀思,所有的眼淚,在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來之後再回頭看,就像是,一場笑話。
“沒什麼。”我抱着鬱城的腰,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等我,再等等我。
我在心裡大聲吶喊!
等我找到弟弟,等我擺脫姓許的折磨,這一切相信很快就會結束的。
鬱城給我輕輕擦拭身子,眼裡的溫柔都能掐出水來。
一寸寸肌膚展露在他面前的時候,我臉紅了,燙的不知所措。
鬱城依舊小心翼翼,只是嘴角勾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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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院的那天是個陰天,天氣預報上說是會有大暴雪,我手腳一直在哆嗦。
天氣寒冷給我最深感觸是在許朗家門口,跟哈巴狗一樣等待。
折磨,難捱,說不出來的殘忍。
鬱城拿着大包小包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後。
在醫院大門兒處,他腳步突然就停了,我沒料到,依舊保持低頭前行的姿勢。
毫無懸念撞到他腰上。
順手被他的大手摟住。
臉貼在他腰椎上,絲毫動彈不得。
“放開她!”
平靜,隱忍,暴風雨前兆。
這個惡魔的聲音語調我無比熟悉。
我心揪在一起,心臟跳動都失去了規律,害怕,抓緊鬱城衣服。
相信鬱城也能感覺出來,他手更加用力把我往他身體裡塞。
“這話,應該我對您說吧!!”
鬱城雖然和平靜,但隱忍程度和許朗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平靜。異常可怕的平靜、
我甚至能聽見自個兒心臟跳動的聲音。
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悄悄從鬱城身後伸出腦袋,一眼就看到許朗。
他還是那副高貴冷漠的模樣,眼神兒包括動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衆生的姿態。
“蘇以淺,是我把你扯走,還是你自個兒乖乖跟我走?!”
壓根兒不是什麼商量的語氣,勾起的嘴角更像是在拿我齷齪過去威脅我的意味兒。
情不自禁打了個大冷顫,手指尖兒都在哆嗦。
鬱城緊緊攥着我手腕兒,態度也很強硬,一臉陽光變成倔強。
“以淺,有我在,別怕。”
我手哆嗦,下意識也攥着鬱城手指尖兒。
鬱城是我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我都不想鬆手。
一旦鬆手,我面對的是,一個暴躁男人的暴躁對待。
許朗突然勾起嘴巴,不屑一股的笑了,深擊我自尊。
“難道,我要在大庭廣衆下,說說你之前的?”
“不,不要?”
要是鬱城是一面鏡子的話,我想我在鏡子裡的形象特狼狽,我的眼裡肯定是恐慌無助和難過。
我撒開鬱城的手,鬱城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依舊拼命死死攥着我手尖兒。
笑得很蒼白,“以淺,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麼樣的,你別怕,別怕。”
我仰起頭來的時候,兩眼裡已經從滿淚水,笑得嘴角都疼。那種骯髒,我不想沾染了你耳朵,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直活在你記憶中那個乾淨的樣子。
拼命甩開鬱城的手指尖兒,溫暖,安全,怕是我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溫暖和高度。
疼,心臟扯的疼,尤其看到鬱城失望的眼神兒,我疼。
但,還是撒了手。
鬱城愣了三五秒,轉身要走,身子頓住,還是回過頭來,看我。
手攤在我面前。
“我怎麼會容許自己的生命中,第二次失去你,怎麼可能,蘇以淺。”
怎麼可能,蘇以淺。
從少年開始,他便用這種暖洋洋的音調,輕輕問我。
捂住心口窩,不敢再看鬱城一眼,低了頭,看見自己鞋尖兒。
有點兒灰塵在上面,懶得彎腰去擦。
之前不都是鬱城擦的麼,高大的各自,齜着一排潔白的小牙,特高興的蹲下給我解鞋帶,擦鞋尖兒。
“我今天,自己回去就成。”
聲音小的,我自己都聽不見。
鬱城卻聽見了。
他聲音帶着,綿綿溫柔和笑意,“好,如果有事情,一定要聯繫我。”
我再擡頭的時候,鬱城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我周身的環境和空氣中都充斥着一股子讓人冷到發抖的寒氣。
許朗大手鉗住我手腕兒,我疼的滿頭全是汗,壓根兒,跟不上他的步伐。
只能小跑。
身上本來差不多痊癒的傷口,小範圍撕扯的疼。後來,範圍擴大,到處都像是螞蟻在啃咬。
我是被許朗給扔進勞斯萊斯里的,連帶我那些行李。
他坐在駕駛座上,沒等給我們開車門兒的司機上車,直接開着車加速前進。
我倆在一個空間裡,安靜,沉默。
尤其是我,不住回頭,也沒看到鬱城的身影。心裡很是鬱悶。
“都逃出我的魔掌,爲什麼還回來?”
我從後視鏡裡看到他的眼睛,可怕的冷靜。
“被你抓包了,只能順從”我自嘲。
車子頓了一下,後車拼命按喇叭。
他沒再說話。
直到到了他的別墅。
其實走到別墅門口,我腿肚子就開始轉筋,那天晚上,被打被折磨的一幕在我腦海裡反覆出現,身上的皮肉開始抽搐,心臟也莫名的疼。
呼吸不上來,但還是努力,保持鎮定的姿態。
反倒是許朗,走的很是緩慢,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照顧我刻意走的這麼慢。
我心裡清楚,他這種六親不認的資本家,除了錢,能有什麼事兒會讓他屈尊降貴遷就別人?
我被扔到他牀上,胳膊肘子突然落在柔軟的大牀上,疼到無法形容。
居高臨下看我,那種壓迫感和寒意,簡直讓我喘不上氣兒來。
我一直往後退,下意識用胳膊擋住胸。
“是那個叫鬱城的傢伙,讓你學會保護自己了?”
嘲諷。
對我之前做的骯髒工作暗示。
他挽袖子的時候我無意間瞥見他的領帶夾,好像,我出事兒那天,白衡扔給我那個。
因爲得到錢能離開許朗,心裡特高興。當時直接扔到牀頭櫃上。
沒想到,卻在他領帶上。
看他那種高傲的表情,轉念一想,他的衣服一直都是保姆們提前準備的,經過乾洗熨燙,各種工序之後才穿到許朗身上。
雖然昂貴的西裝配上這麼廉價的領帶夾有些怪異。
但,不管我事兒。
目前我能做到的就是儘快求許朗答應讓那個英文名叫SA的男人進他公司。
我仰頭看他,話就在嘴邊,死活吐不出來。
如鯁在喉。
他彎腰,眼睛在我面前無限放大,下巴被捏的特別疼。
我渾身打哆嗦。
尤其是外面突然響起一聲驚雷。
我沒忍住,恐懼感填滿我內心,下意識有什麼抱什麼。
等幾聲驚雷炸過去之後,我才發覺,我抱得是許朗的胳膊。
他臉色還是那般讓我討厭,他對我的鄙夷,一直寫在臉上。
慌忙中撒開他胳膊。
他嫌棄的撣了撣剛纔被我抱住的地方,冷冷瞪我一眼。
轉身走到沙發上,手指在下巴輕輕,磨砂。
毒蛇眼睛盯着我,嘴角帶着寒笑發問:“蘇以淺,聽說你有事情要求我?!”
由不得我抵賴。
巨大的寒顫出賣了我。
我臉都綠了,看許朗,突然覺得我背後是一雙不知名的眼睛。
他監視我?
對我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我心裡升起一陣怒火,拱的腦袋嗡嗡作響。
冷靜幾秒,勾起我曾經引體爲傲的職業笑容。
巴結討好看他。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