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迫切渴望的心到了君子居前,卻不知怎的冷了下來,雙腳也呆呆的不動,只對着牆角邊的妍麗櫻花發愣。
櫻花似較當日更加繁盛,牆頭邊逸出的枝條也更較當日活潑,朵朵嫩粉熱鬧迎客,搖曳無限清香,沁人心脾,開人心懷,如一張張熱情相待的誠摯臉龐。
趙昀驀的感覺一陣寂寥之意,連身體都不勝冷風般微微一縮,不免自嘲一笑:“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我那麼着急的來,卻又不敢隨意的進入屋內。”
呆了半晌,終是下定了決心:“來都來了,爲何要如此害怕?總該要面對她的。”便輕輕的推開了院落小門,悄聲緩步而入。
君子居本就少有外人來訪,此刻更顯寂寥冷清。趙昀那低低的腳步聲在蜿蜒的鵝卵石小路上清脆延展,一步一步,卻如秋雨落殘荷,聲聲都顯蕭疏驚心。
“凌夜來,我來了。”
眼前現出夢中反覆縈繞的一排熟悉小屋,趙昀低聲喚了一聲,只可惜周遭寂寥如故,對他的到來顯得漠不關心。
趙昀心生疑惑:“難道凌夜來此刻不在凌雲觀嗎?不然以她的能爲,早該道破我的行蹤纔是。”
他徘徊在凌夜來居住的水華居前,欲待推門而入,卻又生生忍住了這強烈的念頭,莫名一聲輕嘆,反而轉進了自己曾居住的甲字號客房。
房中的佈置仍一如往日,簡潔而不失雅緻,與離開時毫無不同。趙昀輕撫方桌,勾起那莽莽撞撞的酸甜回憶,嘴角邊不由透出了一絲微笑。是笑自己少不更事的幼稚,抑或是笑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愚蠢,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啊,這是?”趙昀的目光偶然瞥到了那張有些簡陋的木牀,他的眼睛猛烈一縮。
那牀上沒有什麼異常,只是齊整的疊着一件湖藍色道袍。
“這是怎麼回事?”
趙昀心中震撼莫名,一步便來到了牀前,輕輕打開了那件道袍,然後他的目光忽然就癡了,喃喃自語道:“果然,果然是我的衣服。”
這件道袍赫然便是他剛拜入青蓮門下時凌夜來恩賜的那一件。但當日連番苦戰,這件道袍早已破碎無比,到了趙昀在孤雲城被藥酒迷倒之時已被芳娘隨手剝掉,如何還能完好無損的靜靜躺在甲字號客房中?
“難道這是,這是凌夜來後來專門又爲我準備的道袍嗎?她還把道袍放在我的牀上,是說明她從來也沒有真正的不認我這個徒弟嗎?”
趙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捧着輕飄飄道袍的雙手已不住的顫抖着,彷彿他手上捧着的是曠世奇寶。
但道袍既在這裡,已勝過千種猜想,百般癡狂。
“師父!”
趙昀不由自主的便大聲喊了出來,心中的喜悅更如櫻花般瞬時重疊氤氳,充盈着小小的客房,那是一種以爲被拋棄後的孤兒在踽踽獨行千里後卻驚喜發現那個人靜靜等候在眼前的激動與狂喜:“原來,你始終不曾離我而去。”
無數次的猜想,無數次爲凌夜來開脫,雖然信心十足,卻猶怕是自作多情,但眼前這一襲潔淨的湖藍色道袍終於明明白白的讓塵埃落定。
趙昀眼前突的閃現着天風谷中,自己狠心的一劍直刺凌夜來,萬夫唾罵着他這個孽徒忘恩負義,又何嘗不是在唾罵着凌夜來這少女宗師有眼無珠?
“凌夜來,她該有多麼痛苦。”
趙昀的臉上是自責是難受,是酸澀是後悔,亦是千摶不轉的堅定:“師父,徒兒讓你受苦犯難了。從此後,再不會讓你受一絲傷害。”
他悄悄的將道袍摺好放回牀上,也悄悄的抹去眼角邊的淚痕,悄悄的將甲字號房門關上。
他已下定決心,這一回無論如何都要等到凌夜來回來,將真相一五一十的告知凌夜來。
但凌夜來卻如消失了一般,整日不歸,兩天未回,三夜未現。
趙昀到過誨學軒,那裡書冊堆疊,汗牛充棟,卻已沒有了凌夜來的諄諄善誘;趙昀到過蜃海珠結界,那裡花草茵茵,鳥鳴啾啾,卻已沒有了凌夜來的默默相視。趙昀在鵝卵石小徑上徘徊,這裡幽靜自若,渾忘了凌夜來的輕妙風華;趙昀在水華居前發呆,這裡悄無人聲,渾忘了凌夜來的嗔怒斥責。
“凌夜來,你去了哪裡?”
焦慮、擔心、恐懼之中,趙昀終於推開了水華居的房門。但凌夜來的房中依然毫無線索,趙昀所得的只是悵然若失的心情。
又過了一天,趙昀終於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他找不到師兄,也找不到凌夜來,他已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受不了這樣的恐懼。
他一定要去問個清楚,哪怕是驚動紫微,驚動整個凌雲觀也在所不惜。
惆悵化作了煩躁,期待化作了憤怒,趙昀御氣凌雲,直奔前殿而去。
“鏗!”
威鬥神劍如天外雲龍突現,橫亙在兩名道士之前。
驚慌不已的四隻發抖大腿不知眼前這凶神惡煞般的玉面郎君從何而來,又何以能安然突破凌雲觀森嚴防衛,它們只知道自己的性命都在眼前這把黑劍的一念之間,惴惴不安的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傾囊道出:“觀主前去拜訪唐門了,青蓮宗主也隨觀主一同前去。”
趙昀大感詫異,臉上亦露出十分不快的神情:“他們去唐門做什麼?”
依凌雲觀在十大門派中第一大派的位置,紫微的實際身份亦略高於唐老太太唐甜心,若無重要事項紫微絕不會自降身份,主動前往蜀中唐門。而且他將凌夜來帶到身邊,亦說明此行絕不簡單。
那兩個道士支支吾吾道:“這個,這個,小的就真不知道了。我們也只是與各同門交談,才知道天元宗主、青蓮宗主、芳蘅苑主、丹書閣主、馭獸齋主五大宗主都一齊隨觀主前往唐門了。我們都猜是有大事發生,但具體,具體是什麼就不知道了。”
這兩人分明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可連他們都知道凌雲觀主的去向,可見此事必然已在凌雲觀中造成了不小轟動,風聲這才流傳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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