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早上，兩天沒陪周老太陪練的匡雪來特意起了個大早。
手機鬧鈴響起，她猛地睜開眼睛，手下意識的擋在臉上。
鈴聲還在繼續，那枚枕頭卻沒有飛過來。
關掉鬧鈴，她坐起身，耙了耙頭髮望向大牀。
本來以爲是因爲沒有把周燕辰吵醒，可他卻在這時煩躁的翻了個身，鼻子裡發出不悅的粗重呼吸。
醒了？
皺皺鼻子，匡雪來掀開被子下地穿好拖鞋。
真奇怪啊，既然他被吵醒了，爲什麼沒有像以前一樣對她丟枕頭抗議呢？
吃了早飯，匡雪來陪着周老太出門散步去了。
周燕辰進了書房，今天上午他還有個很重要的視頻會議要開。
9點，坐在辦公桌前，他打開筆電，進入視頻會議。
會議正在進行中，突然，放在手邊的手機震動起來。
周燕辰瞥了眼，倏然蹙眉。
唐妤的電話。
她如果沒有事情，基本上不會和自己聯繫。
“秦先生，抱歉，我有個很重要的電話要接。”
“好的。”
暫時中斷會議，周燕辰拿起手機，走到窗前接起。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剛接起，周燕辰便冷聲說道。
“我正在開會，上千萬的投資案，如果搞砸了，就讓你家顧逢時全數賠給我！”
電話那邊，良久，默然無聲。
周燕辰劍眉一凜，沉聲說道：“什麼事？說！”
唐妤嘆息一聲，輕聲說道：“燕辰，我想我不應該給你打電話，但是這件事情……”
“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這麼囉嗦了？”周燕辰揪了揪脖頸間的領帶，冷笑，“果然變成兩個孩子的媽，人就開始磨磨唧唧了。”
唐妤此刻沒心情回擊周燕辰的毒舌，握緊了手機，她說：“你聽好了，不要急。曉涵流產了，人也不見了，我想，她回涼城去了。”
“……”
好久，周燕辰都沒有說話。
唐妤摸不準，只聽聽筒裡，他的呼吸突然重起來。
“燕辰，你？”
“你剛纔說還什麼流產？不見了？”
“是。”咬牙，唐妤接着說：“宣城這邊查到她買了去涼城的機票，你……”
“嘟嘟嘟……”
話還沒說完，周燕辰已經將手機掛斷。
唐妤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回頭看向走上來的男人。
“阿時。”
顧逢時伸手摟住她，輕吻她的臉頰，“告訴周燕辰了？”
“嗯。”唐妤往後靠在他懷裡，“我覺得有些不好，畢竟燕辰已經結婚了，可是曉涵那邊，我實在擔心。”
“好了，別想了。”顧逢時摸摸唐妤的頭髮，“該經歷的總要經歷。”
沉默的立在窗邊，周燕辰腦袋裡快速搜索着江曉涵可能會去的地方。
如果她回涼城，肯定不會來周家，那麼她只可能……
想到那種可能，周燕辰心臟頓時泛起揪疼。
返身回到辦公桌前，他重新開啓視頻會議。
“周先生，我們可以繼續了嗎？”
“抱歉，秦先生，我現在有急事要立刻出門，所以……”
“周先生。”對方十分不悅，“我希望周先生能夠尊重我們這次合作，而且我也希望周先生明白，我們的選擇不止周氏，日本和韓國那邊的公司也在積極和我們接洽。”
話說到這裡，不繼續會議，那麼合作就應該是沒希望了。
清冷一笑，周燕辰淡聲說：“秦先生，我自信，周氏是最合適貴公司的合作對象。不過如果秦先生不能等，要另擇公司，我也沒有辦法。祝你愉快，再見。”
話落，他毫不猶豫的掛斷視頻會議。
奔向臥室，拿了外套，匆匆出門。
驅車趕往某處，他握住方向盤的手心汗溼一片。
她應該會在的。
*
那抹嬌小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周燕辰眼睛一刺，猛地踩下剎車。
她坐在臺階上，雙手抱着膝蓋，頭埋在雙臂間，看上去那麼無助，惹人憐惜。
咬牙，周燕辰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闊步朝她走去，每走一步，他想揍死趙睿的心就多一分。
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疼着的人，不是能夠這樣對待的！
終於站定在她跟前，周燕辰垂眸，凝着她的發頂。
低冷陰沉的男聲響起：“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江曉涵身體一震，慢慢擡起頭。
眼前一花，她迷茫了一下，眼神那一秒是空洞的。
周燕辰握緊雙拳，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起來！”
江曉涵晃了一下，被他強硬的拉起身。
望着他，她淡淡一笑：“燕辰？你怎麼來了？”
“你說呢！”周燕辰瞪着她，“江曉涵！這就是你要的？這就是你選的男人？”
她臉蒼白如紙，想起唐妤說她流產了。
周燕辰凝眸，往她小腹看去。
那裡，失去了一個小生命嗎？
她是多麼柔軟善良的人，他比誰都瞭解。
這樣的她，失去孩子該有多麼傷心？
“跟我走！”說着，周燕辰摟住江曉涵的肩膀，把她往車子方向帶。
江曉涵回頭，不捨的望着那棟陌生的別墅。
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他護着她的頭，扶着她坐進去。
給她繫好安全帶，他這才繞過車身上車。
啓動車，他扭動望向她。
她單薄的就好像一個紙片人，安靜的又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握緊方向盤，周燕辰冷聲道：“趙睿那個混蛋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江曉涵身體僵直，半天才慢聲開口：“沒有，不是那樣的。”
那就是，是了！
該死的！
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放你走！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
江曉涵咬脣，扭頭望向車窗外，不說話。
周燕辰一拳一拳就好像打在棉花上，自嘲一笑，他低聲說：“你就會跟我這樣！有這脾氣，趙睿還能找別的女人？！”
“停車！”
倔強的女聲驀然響起。
江曉涵轉頭，狠狠的瞪着他，“停車！”
“夠了！”周燕辰低吼，將車子停在路邊。
江曉涵立刻打開車門，大步往前走。
周燕辰坐在車裡，看着她走出幾米遠。
握了握拳，他下車，追了上去。
握住她的手臂，他一言不發的把她往回拖。
江曉涵奮力掙扎，可她身體好的時候就不可能敵得過周燕辰的力氣，更何況現在虛弱的時候。
咬着下脣，她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委屈無限放大。
本來她已經覺得夠絕望了。
這個時候，他還要說那些話，就等於往她傷口上撒鹽。
兩個人坐在車裡，都是沉默。
過了很久，周燕辰沉聲說道：“剛纔是我不好，那些話，我不會再說，我們回家。”
江曉涵抱着肩膀，靠在車窗上，閉着眼睛。
周燕辰凝了她許久，終究啓動了車子，一路駛回周家。
……
匡雪來從廚房出來，沒想到會看見眼前這一幕。
廚房裡，還有她爲他做的糖醋排骨。
她第一次做，賣相不好，糖也多了，但是桂姨說，他吃了會開心。
她當時一定是瘋了。
居然也想，想看見他吃到那道菜的樣子。
他肯定會很挑剔的說不好吃，但是她要想辦法，要他全部吃下去。
可是現在，他卻摟着他的舊情人，和她站在對立面上。
老婆和舊情人？
真諷刺。
“曉涵？”
周燕惜驚訝的聲音傳來，打破了沉靜。
江曉涵輕輕從周燕辰懷裡退出，對周燕惜微笑道：“燕惜，好久不見。”
“是，你這是？”周燕惜快步走過來，扶住江曉涵的手臂，“臉怎麼這麼難看？快點跟我進去。”
說着，她扶着江曉涵進了客廳。
匡雪來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燕辰看了她一眼，終究邁步，往客廳方向。
咬牙，她返身回到廚房。
桂姨還不知道情況，見她回來，便將裝着糖醋排骨的盤子遞給她。
“快點去給阿辰嚐嚐。”
匡雪來接過盤子，冷笑，將一盤子排骨倒進垃圾桶裡。
“天！這是怎麼了？！”
桂姨驚呼，衝過來抓住她的手臂，“雪雪？怎麼了？”
匡雪來輕聲說：“做的不好，還是別吃了。”
“哪有啊，挺好的啊。”
“桂姨，麻煩你幫我盤子洗一下，我有點累了。”
“雪雪？”桂姨皺眉，接過盤子。
匡雪來對她微笑一下，轉身離開。
周老太聽說江曉涵來了，急忙從房間出來。
一見她，眼圈馬上就紅了。
“孩子。”
那聲音一喊出口，江曉涵的眼淚瞬間掉落。
快走幾步過去，她扶住周老太的手臂，啞着聲音叫：“老太太。”
她一直都這麼叫的，周老太最寵她了。
“好孩子，怎麼這樣瘦？”周老太心疼的摸摸江曉涵的臉和手，“這小臉也白着，我看着都沒血了。”
“我沒事。”輕聲說了句，江曉涵咬住嘴脣，“幸好您身體看上去不錯。”
“我這身子骨，老樣子。”
說着，周老太把江曉涵拉到沙發上坐下。
匡雪來也走進客廳，有些不知所措。
這場面，她看上去就像個多餘的人。
“雪雪？過來。”
周老太不經意看見她，發現她孤孤單單的在那站着，便叫道。
匡雪來走過去，擦過周燕辰身邊，看也沒看他。
周老太讓匡雪來坐在身邊，對江曉涵說：“雪雪，阿辰的媳婦兒，你認得？”
江曉涵微笑點頭：“是的，我們在宣城的時候見過。”
匡雪來因爲種種原因，對江曉涵沒有好感，見她朝自己禮貌的微笑，也只是敷衍的勾了勾嘴角。
讓她真心的笑，還真是爲難她了。
最重要的是，在這樣複雜的情況下，她連演戲都懶得演。
江曉涵能看得出匡雪來不喜歡自己，也猜的着幾分原因。
垂眸，她捏緊了自己的手指。
她並不想來這裡。
她回來涼城，是因爲這裡是她的家鄉。
受傷了，她想不到任何可以躲避養傷的地方。
周燕辰怎麼知道她回來，她猜應該是唐妤告訴的。
她也並不想和周燕辰回來周家，只是周燕辰太強勢，而她也太累了。
“累了？”周老太溫聲問道。
江曉涵點點頭，虛弱一笑。
“燕惜。”周老太立刻轉頭，對周燕惜說，“你送曉涵回房間去休息。”
“好。”周燕惜走過來，朝江曉涵伸出手，“走。”
江曉涵點點頭，跟着周燕惜上樓去了。
匡雪來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江曉涵在周家還有屬於自己的房間。
二樓最裡面的那間，她從來沒有進去過的那間。
是她的房間啊。
她只知道，小董每隔三天都會進去打掃一次。
那麼，小董是聽從了誰的的吩咐？
這樣想着，她情不自禁的看向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的男人。
他沒有看自己。
鳳眸緊緊的釘在那抹羸弱的背影身上。
纖細的手指握緊成拳。
匡雪來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心有點難受。
她想叫他不要再看了。
可她又知道，那樣太幼稚。
江曉涵和周燕惜終於消失在樓梯拐角。
周老太嘆息一聲，對匡雪來說：“雪雪，你先回房間，不要多想。”
匡雪來“嗯”了一聲，擡步上樓。
周老太拄着柺杖起身，看向周燕辰，“阿辰，你跟我來一下。”
一進書房，沒等周老太開口，周燕辰便沉聲說道：“曉涵流產了。”
“什麼？！”周老太驚訝的身形一晃。
周燕辰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
良久，周老太都還在消化這個消息。
“造孽！造孽啊！”搖搖頭，她低聲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周燕辰神淡漠，鳳眸微斂，沉聲說道：“先讓曉涵養好身體，我想就讓她住在家裡。”
“這是自然的。”周老太點頭，又說：“可是，你要好好跟雪雪說，別讓她不舒服。”
“是，我知道。”
從書房出來，周燕辰轉頭，便看見也同時關門出來的周燕惜。
周燕惜和他對視一眼，走過來。
“曉涵怎麼了？”
“流產。”
“我的天！”周燕惜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燕辰，“你說曉涵她，她流產了？”
“嗯。”周燕辰擡手捏了捏眉心，“叫桂姨熬點補身的湯給她，你看着她，必須讓她喝下去。”
“我知道了。”點頭，周燕惜輕聲說：“雪雪那邊，你準備怎麼跟她說？”
“我自有分寸。”周燕辰說着，走向臥室。
望着他的背影，周燕惜又望向江曉涵房間緊閉的房門，輕輕嘆息。
怎麼會流產呢？
曉涵那麼脆弱的女孩，這得多大的打擊啊。
推開門，周燕辰走進來。
匡雪來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玩手機，聽到聲音，頭也沒擡。
周燕辰也沒心思說她什麼，鬆了鬆領帶，他脫去西裝外套扔在大牀上，然後是領帶。
襯衫解開幾顆釦子，他拿出煙盒和打火機，走向落地窗。
推開窗子，點燃煙，他慢慢的吸。
匡雪來偷偷看他一眼，抿緊了嘴脣。
他就沒有一句要解釋的嗎？
莫名其妙的不讓她和白大哥接近，莫名其妙的吻她，抱她，現在又莫名其妙的把舊情人帶回來。
還有那個江曉涵，不是和丈夫甜甜蜜蜜的嗎？
幹嘛突然跑來插足別人的婚姻！
想到這裡，匡雪來一怔。
婚姻？
她什麼時候這麼在乎和周燕辰的婚姻了？
反正都是假的。
越想心裡越煩，她索性躺下來，扯了被子蓋住腦袋。
周燕辰吸完一支菸，扭頭，就見她把自己裹進被子裡了。
劍眉一簇，他沉聲說道：“不要睡，一會兒就吃午飯了。”
匡雪來在被子下面撇撇嘴，悶聲說：“我不餓，不吃了。”
鬧什麼脾氣？
關上窗子，他擡步走過來。
站在榻榻米前，他彎身，一把掀開被子。
“你幹什麼！”瞪着他，話，衝口而出。
周燕辰擰眉，低聲問：“你怎麼了？”
怎麼了？
他在這裡玩什麼明知故問！
“我沒事啊。”故意擠出一抹笑，匡雪來坐起身，“我很好，非常好。”
“嘖！”冷嗤一聲，他剛要說話，卻是房間門被敲響。
“進來。”
“先生！”小董推門進來，一臉急，“那個，樓下有位姓趙的先生，他要找曉涵小姐，夫人讓我叫您下去。”
“趙睿？”周燕辰冷笑，雙手緊握成拳，大步往門口走去。
匡雪來蹙眉，下意識的覺得會有什麼事情。
趕緊穿好鞋子，她跟了上去。
客廳裡，趙睿低頭站着，面前是周老太和周燕惜。
聽到聲音，周燕惜扭頭看過來，“阿辰。”
趙睿聞聲擡頭，正好和周燕辰視線對上。
“曉涵呢？”他問。
周燕辰怒急反笑，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活動了一下手腕，他走到趙睿跟前，話也不說，直接揮拳。
“天！”周燕惜驚呼一聲，便見趙睿被周燕辰打倒在地。
“阿辰！”
“阿辰住手！”
周燕惜和周老太同時出聲。
可週燕辰根本聽不進去，將趙睿按在地上，他拳拳到肉。
趙睿也是瘋了，竟然也不還手，就任由周燕辰這樣打。
“阿辰！”周燕惜急的不行，可是周燕辰怒火滔滔的樣子，就連她都不敢輕易接近。
正在這時，匡雪來從樓上跑下來。
看見客廳情況，她想也沒想，直接撲上去抱住周燕辰精瘦的腰肢。
“阿辰！停手！”抱住他的同時，她大聲吼。
“滾開！”周燕辰低吼，握住匡雪來的手臂將她甩開。
匡雪來趔趄着大腿磕在茶几上，痛的她飆淚。
下一秒，她站起身，忍着疼，再次衝上去。
雙手摟住周燕辰高舉的手臂，她吼着：“你要把他打死嗎！你不想想江曉涵！”
她話落，周燕辰轉頭，死死的盯住她。
他鳳眸腥紅一片，隱隱嗜血的光芒閃爍。
匡雪來額上疼出細汗，小臉蒼白。
望着他，她輕輕搖頭。
“不要打了。”
粗重的**着，周燕辰從趙睿身上站起來。
“快點把人扶起來！”周老太急聲道。
小董和周燕惜上前扶起趙睿。
他鼻子和嘴角都破了，眼眶青黑，英俊的臉破了相。
擡手蹭了一下鼻子，趙睿低聲問：“曉涵呢？我想見她。”
“你今天見不到她的。”周燕惜低聲說，“先去醫院。”
話落，她和小董扶着趙睿往門口走。
周燕辰閉了閉眼睛，冷酷出聲：“你永遠也別想見到曉涵！”
趙睿重重一震！
匡雪來垂下眸子，鬆開握住周燕辰手臂的手。
她的腿很疼，瘸着往後退了一下，手臂就被握住。
擡眸，她看見周燕辰眸中一閃而過的歉意。
他也會抱歉嗎？
心內冷笑，她輕輕掙脫開他，一瘸一拐的往樓上走。
周老太心思煩亂，也沒顧上看她，疲倦的坐在沙發上。
周燕辰凝眸，終是追上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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