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見過的,最好學的學生了。”
愛麗絲的中文老師名叫約翰遜,是個40多歲的中年大叔,有些發福,挺着圓滾滾的肚子。
他鼻樑上架着一副無框金絲眼鏡,推了推鏡框,含笑看着愛麗絲。
在Z國呆了超過30年,他早已變成一個Z國百事通,不僅熟悉博大精深的Z國文化,還熟練的掌握三門以上的Z國方言。
愛麗絲很尊敬他,也很依賴他,他們既是師生也是朋友。
打開筆電,愛麗絲激動的搓搓手指,“老師,快點開始吧。”
湫拜託給她發的郵件,她今天一定要搞定。
約翰遜走到愛麗絲身後,幫助她註冊了一個賬號,“說吧,你要給對方發什麼?”
“我很好,白津湫。”
“就這個?”
“對啊。”
只有六個字,弄得如臨大敵一樣,這個孩子。
約翰遜失笑,忽然眼神一閃。
“你剛纔說,白津湫?”
“嗯。”
“就是那個讓你廢寢忘食學習中文的男人嗎?”
“嗯。”
“這封郵件是發給誰的?”
不過不經心一問,愛麗絲卻臉色微變。
“怎麼了?”
“他愛的女人。”
“他愛的女人不是你嗎?”
“老師!”蹙眉,又羞又惱,愛麗絲嬌嗔的瞪着約翰遜。
約翰遜把愛麗絲當做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大笑幾聲,正色道:“愛麗絲,他有愛的女人,你要怎麼辦?”
愛麗絲低下頭,輕聲說:“我也不知道,我想,只要努力,一定會讓他愛上我的。”
約翰遜沒再說什麼,捏了捏愛麗絲的肩膀,“我幫你發吧,這封郵件。”
“不要!”愛麗絲想也沒想的拒絕,“老師你教我,我自己發,我想自己發,這是湫拜託給我的事情,我要自己做。”
這樣癡情的女孩子,怎麼不叫人心疼。
約翰遜點頭,笑着說:“我都想見見那個男人了,是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把我們的Princess迷成這樣。”
“他是陽光,又是星星,是最耀眼的男人。”愛麗絲雙手合十,着迷說道。
書上說,愛是聖潔,是萬物之光。
合上手裡的盲人書籍,白津湫閉上眼睛。
他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財富,卻失去忘記一個人,愛上一個人的心。
他的世界,註定暗淡,與眼睛無關,是心的荒蕪。
“咚咚。”
“請進。”
“湫!”
清脆的女聲響起,如銅鈴般悠揚清麗。
嘴角情不自禁的掛上淺笑,他側耳門口方向,“小愛。”
“我有東西送給你。”愛麗絲說着,推開門走進來,“你要跟我去看看嗎?”
扶着白津湫從房間裡走出,穿過一條幽長的走廊,來到了大廳。
“你的家,設計的很特別。”白津湫無意中一句話,讓愛麗絲心臟一沉。
“有嗎?”
“嗯,宮廷式的風格。”
這裡就是,英國皇宮。
愛麗絲吐吐舌,岔開話題,“這邊,你坐在這裡。”
好像坐在什麼東西跟前,白津湫伸手摸了一下,驚訝,“鋼琴?”
“嗯,我彈琴給你聽。”愛麗絲坐在他身邊,輕輕彈了一幾下。
就是這幾下,已經顯示出愛麗絲不同尋常的造詣。
“你想聽什麼?”
“《致愛麗絲》。”
那個名字,衝口而出。
白津湫也是說出來,才怔住。
爲什麼會說這個?
愛麗絲舔舔脣瓣,望着他英俊的側臉,輕聲說道:“好,我就彈這個。”
鋼琴聲流瀉而出,聽的人不禁沉靜下來。
一條看不見,摸不着,卻彷彿真實存在的絲帶將兩人連接,慢慢纏繞至深。
爲什麼會有一種感覺,那麼熟悉又陌生。
他不是一個輕易信任別人的人,因爲身處環境所決定。
可是遇見小愛,他打破了無數的規則,連自己都訝然。
“失明的男人?”
“是啊,什麼都看不見。”
“是永遠都看不見嗎?”
“不知道,可能是的,反正夠累贅的,要照顧這樣的人,Pri……”
“住嘴!”
尖利的女聲驟然響起。
兩名女僕回頭,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如紙。
“小姐!”
跪在地上,她們瑟瑟發抖。
愛麗絲雙手在身側握緊成拳,渾身透着凌厲陰冷的氣息。
她身後,一道修長的身影佇立,臉上是淡漠的笑,細看之下,可以看見其中的苦澀。
愛麗絲心疼的要死,眼前兩名女僕嚴重的觸犯了她的底線。
居然在背後偷偷議論湫,還說這樣難聽的話!
“你們好大的膽子!”
“小姐!小姐請原諒我們!我們錯了!”
“求求您,小姐!”
“原諒?你們不配原諒!”愛麗絲咬脣,“我要把你們……”
“小愛。”
手臂一緊,愛麗絲轉頭,望見白津湫沉靜的臉龐。
“算了,我相信她們是無心的。”
怎麼可能是無心?
這話多麼傷人,她怎麼會不知道。
他一定非常難過。
“你不要管,湫,我一定要重罰她們!”
“小愛。”白津湫蹙眉,忽然自暴自棄的說道:“她們說的又沒有錯,爲什麼要重罰?我本來就是個瞎子,或許不會好了。”
“湫!我不許你這麼說你自己!”愛麗絲尖叫,“你會好的!你的眼睛會好的!”
“好了,好了。”展臂,摟她入懷,白津湫安撫的拍着她的脊背,“別說了,是我不好。”
明明知道,比起自己,她更加在乎這件事。
每天醫生給他檢查,用藥的時候,她必須在旁邊,比自己還要緊張。
醫生的藥,她準時準點準次的盯着他吃,一次不落。
在這樣的她面前,說自己是可能不會好,就等於拿刀刺她的心。
眼淚蘊溼了他胸前的衣襟,那份溼潤灼燙着心口。
白津湫蹙眉,把她抱得更緊。
“小愛,對不起,我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最後還是聽了白津湫的話,愛麗絲沒有重罰兩名說錯話的女僕,只是把她們派去做粗活。
回去的路上,愛麗絲不太高興,白津湫爲了哄她,被對着她,單膝跪在地上。
“湫?”愛麗絲驚訝的看着他,“你幹什麼?”
白津湫輕聲說,“上來,我揹你回去。”
“揹我?”愛麗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你要揹我?”
“嗯,上來。”
還有十幾步路就到房間了,再說她怎麼能讓他背自己,他的眼睛……
想說不用了,可是看着他寬闊的背脊,那對於自己來說,是巨大的you惑。
“如果你怕我看不見路,撞到什麼的話,就給我指路吧,你做我的眼睛。”
天!
捂住嘴巴,愛麗絲差點因爲這句做我眼睛而哭出來。
那是她18年來,聽到過的最美麗的甜言蜜語。
往前爬上他的背,她摟住他的脖頸。
白津湫拖住她的腿彎,輕鬆的將她背起來。
“往前走,對,就這樣,往,往右邊挪一步,啊!”
還是撞在了牆壁上。
“湫,你沒事吧?”
“小愛,你沒事吧?”
“呵呵,還是放我下來吧。”雖然這樣說,可是她卻捨不得放開他的脖頸。
白津湫往上託了託她,溫聲說道:“沒關係,繼續走吧,現在往哪邊?”
“現在往左邊挪兩步,嗯,往前走。”
十幾步路的距離,白津湫走的很慢,很小心,因爲他背上,還有一個人。
終於到了房門前,愛麗絲伸手推開門,白津湫把她一直背到牀邊,輕輕將她放下。
愛麗絲晃盪着兩條腿,仰頭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重嗎?”
“不重。”
她聽了,“咯咯”的笑,開心的不行。
白津湫坐在她身邊,額上有細細的汗。
愛麗絲擡手給他擦掉,卻被他猛地握住了手腕。
四目相對,她明知道他看不見自己的臉,還是亂了心跳。
“湫。”
“嗯?”
“你的眼睛真好看。”
“呵呵。”
“真的。”說着,愛麗絲湊近他,快速的吻了他的眼睛,“像星星。”
掙脫開他的手,她奔出房間。
*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斜斜灑進來,縈了一地光芒。
感覺到有光在眼皮上逡巡,白津湫慢慢睜開眼睛。
瞳孔一刺,他趕緊閉上眼睛。
緩了緩,再次睜開的時候,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雖然不甚清晰,可是確實是天花板沒錯。
一驚之下,他伸手在眼前揮了揮。
眼底映出他自己的手,讓他欣喜若狂。
掀開被子坐起身,門外傳來女聲。
“湫,你起來了嗎?”
下一秒,門被推開,愛麗絲含笑的臉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