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語柳下意識的看向戚御墨。
戚御墨則是盯着蘇然然。
他用力的呼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語調更加平靜一些,“你想要你媽ma的遺物,我可以讓人去給你拿,但是爲什麼一定要你自己去!”
卓語柳本來是擔心那天戚御墨把水無心殺掉之後,誰家和戚家已經結了仇,這個時候去水家去拿東西無疑是羊入虎口,現在一聽蘇然然竟然是想自己去,她簡直是嚇得花容失色。
“小然然,你說什麼,你要自己去水家取東西!”
蘇然然的表情淡淡的,她微微揚起下顎,“沒錯,媽,我準備自己去水家取東西。”
“不行,不行,這太危險啊,這還用商量嗎,阿墨不會答應,我們也不會答應的。”卓語柳想也不想的就決絕了,一張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焦急。
蘇然然靜靜的看着卓語柳,緩緩的開口道:“媽,你一直對我很好,我在小的時候失去了兩個母親,是您讓事隔二十年之後再次感受到了母愛的味道,您這樣對我,我真的很感激您。”
卓語柳聽着蘇然然這樣說,眼淚立馬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然然……”
白瑾和水冰淼,對蘇然然來說都是那麼重要的人,但是她卻先後失去了兩個母親,蘇然然的心情她現在太理解了,但是無論如何她也不放任蘇然然自己去面臨危險。
“媽。”蘇然然出口制止了卓語柳接下來的話,“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不過你知道,我們的習俗,長輩去世了之後一定要子女親自去收斂遺物的。”
蘇然然笑了笑,眼睛低垂,讓人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緒,但是那抹笑容卻是異常苦澀,“你知道的,我和我媽她,其實沒有什麼接觸的,除了當初的懷胎十月,緊接着就是她餵奶的階段,再然後,我們就開始了不停的互相傷害。
我曾經對她有着很大的怨氣,這些怨氣到達頂峰的時候,我會覺得我很恨這個人。我覺得既然她把我生到這個世界上來,她就應該對我負責,她應該讓我無憂無慮的長大,應該教我做人的道理,應該在被人欺負我都時候挺身而出,應該在全世界都嫌棄我的時候依然把我看成是她的掌上明珠。
但是她沒有,她把所有的母愛都給力另外一個人,讓我自己在失去所有,甚至已經沒有一個容身之所的的時候,依然對我不管不顧。
再然後你們都知道了,我恨極了她的這些行爲,我除了要報復陳家之外,對她也很不客氣。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已經搞不清楚我到底是純粹的想要報復她還是想要贏得她的關注
她讓我很失望,無論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水漾還是蘇然然,她都沒有善待過,無論我設計了多好的作品,拿了多大的獎項,寫了多好的劇本,她都沒有正眼看我一眼。
她甚至是還得我差點瘋掉,還得我差點流產,我真的難以想象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母親。
可是偏偏,我覺得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
她的時候,她竟然開始後悔了,準確的說,她還是悔過了。
她開始默默的關心我,開始默默的爲我做了很多事情,開始變得想一個我想要的母親,她甚至餵了救我而死掉了。
媽,我很慶幸有你,讓我還能開口叫一次媽媽,但是她卻再也聽不到我叫她媽媽了。
你知道,我其實很想叫,我其實很想叫她一聲媽媽,然後聽到她的一聲迴應。
但是事到如今,所有的這些都已經成爲我了不可能了。
我到現在都不敢確定,怎麼會這樣,我怎麼這麼輕易的失去了她,這麼輕易的失去了和她共享天倫的機會。
我忽然之間好後悔,我後悔一開始的時候我就選錯了和她相認的方式,我應該好好的以一個女兒的模樣與她相認,而不是把她當做愁人,我後悔了沒有儘快的收手讓自己和她的關係越來越僵,我後悔了沒有在發現她有悔改之心的時候第一時間原諒她。
但是現在什麼都沒用了,她死了,她爲了救我死了,我的弟弟也爲了救我生死不明,我覺得我還沒有得到又全部的失去了。
媽,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嗎?我現在只想,只想再爲他們做一些事情,哪怕一件就好,讓我這個做女兒的,去爲她收斂遺物。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無理取鬧,但是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讓我爲她做點事情,讓我作爲一個女兒最後再爲她做點事情好不好!”
蘇然然說道最後,已經哭的泣不成聲,卓語柳也是抱住蘇然然,淚如雨下。
戚御墨垂首站在一邊,眼中都是痛苦。
蘇然然悔恨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
如果最初的最初,他就把矛盾解決了,怎麼會有後面這一系列的事情。
“咚!”戚御墨一拳砸在了牆上,血跡噴濺出來,戚御墨痛心卻彷彿沒有感覺一般,猩紅的眼睛盯着牆壁。
他側過頭來,看看蘇然然,沒說什麼,大步流星的開始往外走。
“阿墨!”蘇然然看着戚御墨的遠去,內心你不可抑制的產生一種恐懼感,“你要做什麼?”
“我安排好人帶你去水家。”
“阿墨!”
“阿墨!”
兩聲尖叫同時響起,一個來自於蘇然然,一個來自於卓語柳。
“阿墨你瘋了,我知道你心疼然然我也心疼,但是水家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嘛,黑髮人送白髮人難過,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是難過!你已經讓我嘗試過一回了,難道還要有第二次嗎?”
“媽……”
“你不好和我講大道理!”卓語柳的精神也十分崩潰,“水冰淼的死,我心裡的感受不比你們少,但是除了替她難過之外我更多的是害怕!先是你然後是你的父親,你們不停的戰鬥戰鬥,多少次瀕死,多少次死裡逃生,你們每次做這些的時候考慮過我的想法嗎?”
“媽……”卓語柳的反應讓戚御墨不知所措,他試圖讓卓語
柳冷靜一些但是完全不起作用。
“我有的時候真的好恨自己生在什麼大家族,因爲我生在這裡,導致所有我親近的人都是這個壞境當中的。我親眼目睹了一個人從善良變得邪惡,從單純變得複雜,從朋友變成了敵人,從得到一直到失去,我真的夠了,我只是想一家人在一起過好平平安安的每一天,我想我每天睜開眼睛醒來想的是三餐要給你們做什麼,而不是一睜眼睛就開始擔心,今天你們又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阿墨,我的心情你能懂嗎,我這種每次看你們的時候都當做最後一眼看的心情,你們真的有好好體會過嗎!”
卓語柳的話,讓戚御墨和蘇然然都靜默了下來。
其實很多時候,承受最多的不是那個衝在前面的人,而是等在後面的人,因爲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待一個被宣判的結果,才顯得更加無力!
“然然,今天哪怕你會恨我,我也要說,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們任何一個人去冒險,什麼對我都不重要,你們活着,纔是我最想要的!”
卓語柳說完,就擡步走出了房門。
卓語柳走後,屋子裡面的兩個人都陷入靜默當中。
許久,蘇然然已經停止的啜泣,她平靜的開口道:“阿墨,我覺得媽說的有道理,我們不應該只顧自己的想法而不顧她的心情,所以去水家的事情,還是算了吧。”
戚御墨微微一愣,然後看向蘇然然,“算了?你真的要放棄?”
“你真的要放棄?”蘇然然笑笑,“這句話的潛臺詞,應該是你也不希望我去的吧。哪怕你不想要讓我去,但是你依然會拼盡全力的護我周全讓我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阿墨,就憑這一點,我愛你,就是這輩子做的做有意義的事情了。”
戚御墨深深的看着蘇然然,“所以你還是要去?只要你想,我就會爲你做。”
“不,我不去了。”蘇然然清清彎起嘴角,看着戚御墨笑道。
“真的?”戚御墨總覺得現在的蘇然然有些不一樣,她雖然說着不去了,但是依然不能讓他安心,甚至比從前更加心慌。
“真的,我不去了,你就放心吧。哎,哭完之後好累啊,我想休息一下,你去看看媽吧,她剛剛很難過的,一定需要你的安慰,阿墨,逝者已逝,就是要告訴生者且當珍惜,別像我一樣後悔。”
戚御墨點點頭,看了看蘇然然,本來想再說些什麼,最後又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只留下一句,“等我。”然後轉身出門了。
戚御墨一出來,哈尼等人都迎了上來,之前他們有事不在,現在知道蘇然然的情況就都趕了過來。
“阿墨,小然然的情況怎麼樣?”哈尼連手裡的棒棒糖都不要了,見到戚御墨出來就趕緊問道。
戚御墨看了看衆人擔心的臉,簡單說了一下剛剛蘇然然最初的想法和最後的決定,然後嘆口氣,對哈尼說道:“哈尼,這幾天幫我看好然然,我擔心她有別的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