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生似死的睡夢中,遲墨的靈魂恍惚墜入了無邊深淵,他的周圍一片冷清,全是虛虛空空的霧氣,他的前方一片寂寥,全是莽莽蕩蕩的黑暗。遲墨不知身處何方,潛意識裡只能選擇向前奔走。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前方的黑暗倏然一變,現出一座高大山峰,竟是頗爲熟悉的通天峰。他急不可耐地向上飛着,奇怪的是平時那轉瞬即至的距離今天竟如天涯般遙遠。他飛啊飛,飛啊飛,不知道飛了多長時間,終於在僅剩一口氣的時候,飛上了通天峰頂。
通天峰頂白雪皚皚,漫天飛舞的風刀霜劍中,一幢輝煌挺拔的白色宮殿巍然而立。這一幕讓遲墨頓時傻眼了,那些經夜不息的輕風呢,那輪清晰如鏡的明月呢,還有那座古樸典雅的御風居呢,它們都到哪裡去了?
遲墨站立雪中,雙眼迷茫地看着那座白色宮殿,無聲無息的靜謐中,晶瑩的白玉宮門自動開了。懷揣着種種疑惑,遲墨一步一步,緩緩走入了宮殿之內。
燈火昏黃的房間裡,遲墨倏然睜開眼來。他望了望四周景物,一切熟悉已極,正是他住的房間。
他剛坐起身,旁邊倚着櫃子打盹的小廚子印鵬頓時也醒了過來。
“遲師弟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身體還好吧,餓不餓,我準備了一些可口點心,你要不要嘗一嘗?”
遲墨有些莫名其妙,這小廚子怎麼突然對他如此熱情,不過他現在確實很餓,聽到小廚子這麼說,也顧不得多想,便點了點頭。
“好嘞,那我現在就將點心端上來,遲師弟稍等一會。”印鵬說完這話如一陣風般去了。
趁着無人打擾的功夫,遲墨檢查了一番自身的修爲。他不檢查還好,這一檢查,卻着實被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何時,他的真力修爲,已經達到了凝真二重。
“爲什麼我的修爲增長的這麼快?”遲墨默默地思索着這個問題。
“對了,之前六位副院長叫我參悟一個陣法,莫非跟這個陣法有關?”
“嗯,我記得他們演練的是學院的兩種最基本功法,參悟了那麼久確實讓我獲益不少,但就算跟陣法有關,似乎後來我已經昏迷了,真力爲什麼會增長?”
“似乎昏迷之中我還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見到了一座同樣的通天峰,通天峰頂卻是不一樣的風景,見到了一座白色宮殿,進去之後見到了……”想到這裡遲墨突覺大腦猶如針扎,驟然疼痛起來,只得趕緊停止了胡思亂想。說也奇怪,當他不再回想夢中的情景時,那疼痛立馬就沒了,但當他再去想那白色宮殿內的情景時,疼痛又排山倒海般來了。
“唉,這個夢好生奇怪,不過夢終究只是夢,既然想不起了那便不想了吧。”折騰幾個回合後,遲墨終於忍受不住那錐刺針扎般的極端痛楚,明智地選擇了放棄。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遲墨擡頭看時,印鵬已如風般飄了進來。他將手中端的大大小小共一十八道菜蔬一股腦擺在桌上,而後向遲墨一笑,“點心來了,遲師弟趕緊品嚐吧。”
遲墨被他的絕活驚得目瞪口呆,“印師兄一隻手竟能容下十八隻杯盤,這是什麼功法,竟如此神奇。”
印鵬聽得遲墨的誇讚很是得意,但說到功法時又很是羞澀,待到印鵬心情忐忑地說出那十八隻杯盤是他的祭器後,遲墨才明白這是煉器系的功法,不由好奇道:“你一次最多能控制多少隻杯盤?”
“一隻手一百隻。”
一隻手一百隻杯盤,兩隻手就是兩百隻,遲墨雖對煉器系的功法一無所知,但也被印鵬精湛的操控能力折服了,情不自禁讚道:“印師兄果然強。”
也只有深山老林裡出來的遲墨對這種奇葩行爲見怪不怪,還頗有讚賞之意了。實際上,所謂祭器,是煉器一系的獨門法器,主要通過某種功法以自身真力祭練而成,當祭練物被祭練到與祭練者本人融爲一體的境界時,它便成爲了他們攻擊防禦的法器,其作用與功能類似御物系的御獸。
一般說來,祭器本身威力是與祭練者自身修爲相關的,真力越深厚,能祭練的祭器越高級,祭練成功後的祭練者戰鬥力也越強。
不過也有例外,一些家底豐蘊的家族對家族中天資卓越的子弟備爲關注,因此往往在他們基礎還很薄弱的時候便幫助他們祭練成威力龐大的法器,以便他們能在同輩之中出類拔萃,佔得上風。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自身修爲不深而駕馭威力驚人的法器,難免力不從心,若戰鬥中一不小心法器被毀,祭練者亦不免受到牽連,輕則人傷功退,重則身死道消,靈魂永滅。
印鵬祭練的餐具潔白動人,外表十分華美,但實際上瓷器易碎,除了吃飯時用用,戰鬥時實在發揮不出其他作用,
由此可見,印鵬祭練餐具,還祭練了如此多的餐具,純屬吃飽了撐的,閒的蛋疼。
不過印鵬的祭器雖然無戰鬥作用,但祭練餐具這事本身,不得不說乃樸木大陸歷史以來首創之舉,真可謂前無古人。
其實這還真不能怪印鵬,他自家族被滅之後地位便在同學之中一落千丈,爲了逃避仇人趕盡殺絕,他纔不得已裝瘋賣傻,對所遭受的不平際遇逆來順受,甚至連功法都不修不練,以麻痹敵人。
世態的炎涼讓他明白了許多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修爲的絕對重要性!有強橫的修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不敢阻攔。當日他還是一個小貴族的時候,他每月都是有一筆不菲的修煉資源的,自家破人亡後,他的修煉資源便被張標侵吞了。第二件事情就是若無強橫的修爲就必須要找到一個強橫的靠山!有了強橫的靠山,縱不能肆意妄爲,至少自身的修煉有了保障。
不久之前六大長老在這裡一齊爲遲墨運功的情景深深地印在了印鵬的腦海裡,他頓時意識到出人頭地的日子就要到了,前提是要跟這位看似平凡、實則背景深厚的少年建立良好關係,因此他對遲墨的態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這當然是一個誤會,不過誤會在解釋清楚之前誰也不知道它是誤會。當下兩人一個大快朵頤,一個小心伺候,關係融洽之極。
待得遲墨吃飽,印鵬纔將六大院長交代的事情向遲墨一一道明。
原來那日遲墨昏迷之後被六大院長帶回御風居。他們探查了一番遲墨的修爲,喂他服了一枚築基丹,又爲他解決了因胡亂修煉而滯留於經脈之內的諸多隱患,助他運轉功法,調和陰陽。三天後留下一枚戒指,這才離去。
從印鵬無比欽羨的目光中,遲墨知道這戒指不同凡響。果然,那是一枚能儲物的空間戒指。可惜他不懂煉器系的功法,於是印鵬便無比熱忱地向他推薦了自己所學的功法《鏤月心經》。遲墨不知好壞,抱着有學就學的心態將《鏤月心經》默記在心。
印鵬又絮絮叨叨說了一番這一個月時間他的照顧之情。遲墨聽完之後才知他已經睡了足足一月之久,當聽到印鵬說這一月時間他都陪在他身邊時不禁十分感動,想起身上還有九粒聚氣丹,於是一股腦全給了印鵬。
印鵬見他出手如此闊綽,心中靠強則強的念頭更爲堅定,又見遲墨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知道目的已達一半,此後再慢來不遲,反正時日長久。當下將事情交代完畢,便告辭走了。
遲墨待印鵬走後,便閉關修煉起來。他的真力雖在六老的幫助下達到了凝真二重,但正因爲這個原因,此刻他對於體內陡然暴漲的真力還不能掌控如意,他必須趁此機會鞏固修爲,築穩根基,否則六老的這番幫助,似福實禍。
當下遲墨照着《凝霧十三變》與《化雨天訣》兩種功法的口訣修煉起來,無人指導,他自然仍是照着他的思路修煉。
“功訣合二爲一,擇其善着而從之,其不善者而舍之。”這就是遲墨的修煉思路。
不知是他真力精進的緣故還是參悟陣法之後境界提升的緣故,這番修煉竟然頗爲順利。兩種功訣經過遲墨近兩個月時間的存同去異,再融入參悟陣法後的感悟,配合真力施展開來,韻味大變。
境界鞏固之後遲墨轉而修煉起《鏤月心經》來。
《鏤月心經》是煉器系的一門功法,雖不高深,也不至於太差。遲墨此時並不需要煉器,它只是想打開江老留給他的空間戒指,因此只學習了一些開器手法。
所謂開器手法,不同於煉器手法,就如擁有一件物品,開器手法的作用是能在這件物品身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獲得使用權,煉器手法的作用卻是能夠掌握這件物品的全部功能與作用,獲得使用權與所有權。以遲墨的天資,開器手法雖不至於一學即會,但練習幾遍下來已能大概知曉一二。當下按照心經裡的說明進行練習。
戒指是無主之物,因此開器過程甚爲簡單,遲墨練習了幾遍,熟悉之後便小心翼翼將一絲帶有自身靈魂印記的真力融入戒指本身,之後戒指光華一閃,自動套上遲墨的食指,便算擁有了主人。
遲墨意念動處,進入一個神奇的小空間內。那處空間大約直徑一米長短,裡面除了一顆晶瑩的青珠外再無他物。遲墨將青珠拿出戒指之後,青珠悄然化爲一段影像。
“小傢伙,見你睡得挺香,我們就沒打擾你了。此次參悟,想必獲益甚多吧……”
“小夥子,好好修煉吧,你天賦不錯,毅力頗佳,是個可造之材,老夫看好你……”
“等你醒來之後記得來明院找我,老夫有話跟你談談……”
“鑑於你的特殊情況,我們六人合創了一套功法,你好好修煉,切勿懶惰……”
“……”
六老的身影在遲墨眼前一閃而過,直到最後,影像化爲漫天字跡,深深印入遲墨腦海之中。
遲墨想不到六老對自己竟然關切至此,不由大是感動。終日與魔獸爲伍的他很少涉及感情問題,無數的生死戰鬥造就了他冷靜冷血冷淡冷清的性格,但他畢竟是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心思敏感,易動感情,之前葉紫慕輕輕鬆鬆便贏得了他的信任便是這個原因。
當下遲墨將六老爲他合創的功法緊緊銘記在心,粗略體會了一番,覺得這門功法頗爲複雜,非一時所能速度成,他修煉至此已頗爲疲憊,當下便不在練。
出得關來,正好陽光滿院。掐指算來,從遲墨參悟陣法到現在,時間只過去三月有餘。三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將真力修煉到第二重的境界,算是十分難得了。
當然,遲墨在築基階段的修煉能有這麼快的進境,除了他自身的資質之外,起最主要作用的還是學院六位長老對他的那番幫助,不僅以築基丹爲他奠定修煉基礎,還親自出手爲他消除隱患,要不然縱然是有權利服用築基丹的學院弟子,也絕不會有這麼快的進境。
這日閒來無事,遲墨在院中一邊逗弄風獅,一邊與小廚子印鵬閒坐聊天。
遲墨自來到青幻學院之後便沒怎麼管這風獅,任它自生自滅。好在有印鵬,他似與風獅頗爲投緣,對風獅照顧得無微不至,閒暇之際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小紅。
名叫小紅的四階風獅有了印鵬的精心照顧,愈發顯得威武雄壯,此時它正神采飛揚地操控着風刃,精心修剪院內的花花草草。一時間,但見落葉與風刃齊飛,芬芳共陽光一色。場面好不溫馨和諧。
突然之間,風獅停下了工作,雙目圓睜,朝天一聲怒吼,只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道:“小紅乖,別亂叫啦,打擾到遲師兄的修煉就不好了。”與此同時,一道靚麗的身影如輕煙般飄入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