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清晨,對於錦瑟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就在她嘴角還凝着笑容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彷彿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她還是睡在那個假山後的山洞裡,早晨的空氣清新,有一絲的微涼,更叫人覺得清爽,鳥兒的啁啾,還有花草的芬芳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變得更加的叫人心情舒暢了。
錦瑟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身旁的慕容修雲,因爲她現在有他結實的臂膀,她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大膽的依靠在他的懷裡,一直賴到天明。
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卻正在發生。
錦瑟輕輕的動了動身子,小小的伸了個懶腰,洞裡面地方很窄,這樣擠着睡了一夜,她有慕容修雲靠着也覺得腰背痠痛。
身上的衣衫已經幹了,雖然還有些狼狽,但是無所謂。
錦瑟眨了眨眼睛,才又看到了慕容修雲的傷口,昨夜她不經意碰到時,發現他手臂上的傷口滲了血出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受傷的?爲何……不讓她知道?
卻又傷在這樣的位置?
有些好奇,錦瑟看了看慕容修雲熟睡的臉,不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在熟睡之中,但是錦瑟還是想看看。
那包裹着紗布的傷口本就已經被血水滲透了,如今有些破爛的歪斜在手臂上,露出了些許傷口的邊緣,錦瑟只是小心翼翼的扒開了紗布的一點點,便看到了那傷口……
瞪大了眼睛,完全叫錦瑟想不到,這傷口究竟是爲何形成的?
以慕容修雲的武功來說,哪怕是打鬥中受傷,也絕不會傷在這手臂的內側……還是這樣隱秘的部位,更何況,那傷口層層疊疊的,邊緣像是層疊起來的已經開始結疤的傷痕。
然後一刀一刀的痕跡,從開始結疤的舊傷,和現如今鮮血淋淋血肉翻飛的新傷,叫錦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被劃了無數刀才造成的傷口!
到底是爲什麼?
既然別人不可能輕易傷到他,他也不可能一直被人傷在同一個部位,而且那樣整齊的傷口……一刀刀明顯的疤痕,這明明……是他自己弄的!
心裡有一種恐懼,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叫錦瑟死死的咬住了脣,手顫抖着,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衣衫將他的傷口包紮起來。
不過剛開始包紮,慕容修雲便一下驚醒了,看來他確實累了,而且睡得沒有一點的防備,否則怎麼會在這時候才醒來?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錦瑟赤紅的喊着淚珠子的眼睛,頓時一愣,纔看到了錦瑟手中的布條和他的傷口,忙道:“沒事的。”
慕容修雲坐了起來,眼睛裡快速的躲過了錦瑟那飽含淚珠的眼睛,還沒等錦瑟發問,就忙道:“不小心傷到的,不是什麼大事,過幾日就好了。”
“你……”錦瑟明知道他狡辯的,可是已經到了嘴邊的責怪卻沒有說出來。
她低下頭,不去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錦瑟明白……他若有他不想說的,那麼她就不追問,等他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告訴她的。
慕容修雲做事一直有自己的原則,錦瑟知道的,哪怕心裡在意得很,卻也沒有過問,不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問,只是他剛纔那帶着一絲驚慌的逃避的眼神,叫錦瑟不忍。
他是慕容修雲啊,他從來不會逃避任何事情,更不會對錦瑟露出那種表情來。
所以……一定是他說不出口的,她又怎麼捨得逼他?
但是真的心疼得很,忍着眼睛,低下頭,什麼也不問了,錦瑟只是小心翼翼的將那傷口再包紮了一下,才道:“好了,這幾日
可要好好的留意着,不要再碰水了,這傷口若是再不好……怕是會腐爛的。”
“我知道的,沒事的,我保證……要不了幾日,一定就能康復了。”慕容修雲也笑了起來,看着錦瑟那樣隱忍的樣子,他欣慰的知道這是錦瑟對他的尊重。
這事情,慕容修雲想……若是能當成一輩子的秘密就好了,最好帶進棺材裡,因爲知道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這傷口,是他每日割開的,爲了治好錦瑟身上那些傷疤,本來錦瑟那一身的疤痕不可能恢復得那麼快,也不可能會好起來,但是他答應過錦瑟,就一定會做到。
他的血……是的,是那早已經沒落了,已經滅絕了的赫連族的再生之血。
本來他也不知道的,若不是這次的事情,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秘密……他也寧願永遠不知道這個秘密。
因爲這樣的血對於所有的傷口和病痛來說,都有一種神奇的癒合力,哪怕那日他早已經奄奄一息,連肉體都被啃食了乾淨,可是那名叫清竺的男子將他帶走,不過幾日,他便恢復得差不多了。
也因爲這,他可以幫錦瑟恢復容貌,但是再生之血的力量太大,劃開的傷口過不了兩天就會完全癒合,要一直取血,每日三次……就得他每天親自將這傷口再劃開。
每日這樣繁複的劃開傷口,再一點點的癒合,再劃開,早就了現在手臂上這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傷痕。
慕容修雲知道錦瑟也許知道有些不對,但是他卻是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錦瑟,因爲他只想讓這件事情,成爲一個秘密,一個只有他和清竺知道的秘密。
閉了閉眼睛,慕容修雲將自己有些凝重的眼神調整好了,蕩起了嘴角的笑容,道:“走吧,該回去了,否則就要天下大亂了。”
錦瑟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也就不過問了,藏在了心裡。
對於昨天慕容修雲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現在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卻也不敢提,小心翼翼的起身,和慕容修雲走出了這狹小的石洞裡,外面的晨曦溫暖,春暖花開,整個世界一片和煦美好。
錦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想問,卻又問不出口,最後躊躇了一會兒,才低頭道:“公子,那我先回去了。”
“嗯。一切小心。”慕容修雲說着,在錦瑟有些失望轉身時,接着道:“對於慕容追風,不需要再應付什麼了,從今以後你跟他們,跟所的事情,都再無關係了。”
錦瑟一愣,傻傻的轉過頭,這便是她剛纔一直想問,卻沒有問出來的,她不過是想確定……確定昨天她聽到的那些話,不是幻想,那一切都是他說出來的,是他的決定……
一切都是真的。
“放心吧,我會安排好一切的,等我十日……我會讓你脫離一切的。”慕容修雲勾着脣角,那種淡然的自信,是錦瑟最喜歡的。
因爲錦瑟知道,只要是他說的……那麼她就只需要相信。
點了點頭,錦瑟雖然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卻還是忍不住眼角眉梢都雀躍了起來,“我等你。”
說着,錦瑟飛快的轉身,因爲心跳無法控制,臉上一片滾燙,叫她無法面對那樣淡然的站立在陽光裡的他,那個讓花園裡的一片奼紫嫣紅的花海都失去顏色的慕容修雲。
慕容修雲目送着錦瑟的身影遠去,消失在花園邊,這才幽幽的回身,朝着自己的宮殿走去。
一夜未歸……叫慕容修雲不得不想起了那纏人的葉玲,有時……開朗活潑得過度,只叫慕容修雲覺得一陣陣的頭痛。
花園裡這僻靜的角落不
會有人來,兩個身影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一點點的消失在陽光中……這樣美麗的花園,湖水粼粼,在那被風吹拂着輕柔揚起的柳樹下。
那一抹淡淡的瘦弱的身影,猶如柳條一般,似乎被風一吹就要飄走了一半。
葉玲纖細的手輕輕的拂開自己額邊被風吹散的劉海,遠遠的看着遠處的花園……靜靜的站着,沒有一絲的身影,沒有一絲的表情,就那樣站着……
最終她的手指輕輕動了動,轉身,嘴角卻還是露出了笑容來。
一如既往的,那種開朗活潑的,叫人看着就覺得溫暖如同太陽一般的笑容,她一步步朝着住所走去,心裡卻有什麼一點點改變……叫人看不見的改變。
*
錦瑟回到宮殿時,寢室裡沒有人,她前腳剛進來,後腳香雪就端着水盆走了進來,輕聲道:“娘娘,梳洗一下吧,晴雨已經備好了早膳了。”
錦瑟點了點頭,雖然有些疲憊,恨不能好好的睡一覺,但是心裡卻還是牽掛着一件事,不由得問道:“六王爺呢?”
香雪一愣,才疑惑的道:“啊,昨晚不知道什麼就不見了,奴婢失職……”
錦瑟搖了搖頭,幽幽一嘆,“他來來去去,也不是你們能掌控的。”
說不清是不是反倒鬆了一口氣,還是有什麼遺憾,也許昨夜……便是她與他的最後一面了呢。
慕容追風幫她很多,她一直利用別人,如今……便要這樣不負責任的離開了,卻連一聲道別也說不出口。
也好,從此再無瓜葛。
香雪也不再說什麼了,伺候着錦瑟梳洗了一番,又換好了乾淨的衣衫,錦瑟卻越發的只覺得疲憊,早膳更是一點胃口也沒有,還沒等香雪開口,便道:“沒有什麼胃口,想再休息一會兒……”
“那娘娘再休息一會兒吧,奴婢去給您備着燕窩。”香雪說着,輕巧的退下了。
錦瑟轉眼,看着窗外一片陽光燦爛,彷彿還在夢境裡一般……一切,真的就結束了?
那個皇宮,真的和她再沒有半點關係了嗎?納蘭忻即將成爲皇后,慕容追風怕是默許了,畢竟是納蘭德信的女兒,也許對他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其實錦瑟心裡一直擔憂着的,並不是誰當皇后。
而是若是納蘭忻成爲皇后,那納蘭德信和慕容追風兩個人關係密切,本就不知道暗中在進行着些什麼,如今……更是不知道他們的勢力究竟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若如慕容修雲所說的,他要納蘭錦這個人從世界上消失……從今以後,她便可以做回自己,真正的錦瑟。
遠離這個國家,遠離納蘭錦的一切!那麼她是不是就無法幫助他了?
她要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等着慕容修雲了,哪怕一分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她會時時刻刻的擔憂着他,可是她又對他說出的這些話那樣的嚮往。
嚮往的並不是什麼名分,並不是什麼當他當上世界主宰時,她能得到的權勢和地位。
她只是……單純的嚮往着,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站在他的身邊,不用提心吊膽,也不用顧忌什麼……他會告訴任何一個人,她是他的女人。
是他的。
她可以幫他做飯,幫他梳頭……爲他添燈,在他的身邊,爲他做一切。
她只是嚮往着這樣的生活。
可是錦瑟不知道,這個遙遠的幸福,這個奢侈的時刻,真的會如約到來嗎?
十日……對她來說,如同一輩子。
(本章完)